“正确!”我欣喜若狂地叫了起来,“百分之百正确。是太不公平了。第一个人在别人喝井水之前就已经在井里放了毒药。对手甚至还没起步就被他割断了腿筋……波莉,我为你感到自豪。”
“啐,”她娇嗔一声,高兴得脸都红了。
“你是知道的,亲爱的,这些东西并不怎么难。只要你集中思想就行了。思考(think)——分析(examine)——评价(evaluate)。得啦,现在我们把学过的东西统统复习一遍。”
“请吧。”她将手轻轻一挥说。
看来波莉并非愚不可及。我意识到了这一点,精神也振作多了。于是,我开始不厌其烦地帮她做起总复习。我举了一个又一个例子,并指出它们的纰漏所在,坚持不懈,苦心钻研。这就像挖一条隧道。起初,全都是劳动、汗水和黑暗。我不知道何时能看到光明,甚至不知道是否能看到。但我坚持下去。我又敲又抓又刮,终于我得到了回报。我看到了一条裂缝有光亮。接着这裂缝变得越来越大,阳光倾泻而下,一切都明亮了。
我总共花了五个晚上的工夫,好不辛苦!总算这些工夫没白费,我使波莉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位逻辑学家,我教会了她思维。可谓大功告成。她终于配得上我了,她将不愧为我的贤妻,不愧为我多处宅邸的主妇,不愧为我有出息的孩子们的良母。
别以为我对这姑娘不钟情。恰恰相反,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皮格马利翁国王(Pygmalion)热恋自己雕塑的完美少女像一样,我也深深地爱慕着我的杰作。我已经打定主意,下次幽会便向地倾诉衷肠。把我们的关系由学问改为浪漫的时候到了。
“波莉,”我们再次坐在我们那棵橡树下的时候,我说,“今晚我们不谈谬误。”
“哎呀。”她失望地说。
“亲爱的,”我笑容可掬地说,“我们已经在一块儿呆了五个晚上了。相处得很融洽,显然是情投意合。”
“轻率概括。”波莉欢快地说。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问。
“轻率概括。”她重复了一遍。“咱们只碰过五次头,怎么就说是情投意合了呢?”
我暗自好笑。这小淘气学得倒挺不错。“亲爱的,”我耐着性子拍了拍她的手说,“碰五次头够多了。你要知道一块蛋糕味道好,总不必把它吃光吧!”
“类比不当。”波莉脱口而出,“我不是蛋糕,我是姑娘。”
我笑是在笑,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这宝贝逻辑学得可能是好过了头。我决定改变一下对策。显然,直截了当地、强烈地向她求爱乃是上策。我稍停片刻,等我强有力的大脑找到了适当的字眼便开口说:
“波莉,我爱你。你对于我是整个世界,是月亮、星星和外太空里所有的星座。我的宝贝,请说一声你愿意做我的女友。要不,我做人还有什么意思?我会消沉下去,我会饭菜不进,我会变成一个两眼凹陷、步履蹒跚的废物,到处流浪。”
说到这里,我双臂交叉,满以为这些话已经奏效。
“诉诸同情。”波莉说。
我咬紧了牙关。我不是皮格马利翁;我是弗兰肯斯泰因(Frankenstein),我的怪物已经掐住了我的喉咙。我竭力将胸中涌起的恐惧压抑下去。说什么也得保持镇静。
“嗯,波莉,”我强装笑容地说,“你当然已经把谬误都学到手了。”
“这话一点不错。”她说着使劲点了点头。
“是谁教你的呢,波莉?”
“你呗。”
“对啦,你得感激我才是,亲爱的,要是没我来,你一辈子也别想晓得这么多谬误。”
“虚拟假设。”她迫不及待地说。
我抹了抹眉头上的汗水。“波莉,”我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别这样死心眼儿了。这些不过是教室里用的东西。你可知道,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与生活是不相干的。”
“无限放大。”她顽皮地向我摇着手指。
这下可糟透了。我暴跳如雷,吼叫如牛。“你到底愿不愿意做我女友?”
“不愿意。”她回答说。
“为什么?”我问。
“今天下午我已答应过佩蒂·贝洛斯,说我做他的女友。”
我受到了莫大的耻辱,气得脚跟也站不稳了。佩蒂这小子在耍花招。他亲口答应将女友转让给我,还跟我握手成交。“这骗子!”我尖叫着,把地上大块大块的草皮都踢了起来。“别跟他,波莉。他会撒谎,讲话从不算数。他是个骗子。”
“井中投毒。”波莉说,“别嚷嚷了。我看嚷嚷也是个谬误。”
强烈的理智驱使我变换了一下嗓音。“好吧,”我说,“既然你已成了逻辑学家,那么就让我们来逻辑地对待这件事吧.你怎么能不看中我,倒去迷上那佩蒂·贝洛斯呢?你看我——才华横溢的高材生、智力高超的知识人、前途无量的男子汉,你看佩蒂——脑袋瓜儿不开窍、神经过敏、吃了上顿愁下顿。请问,你跟佩蒂·贝洛斯的逻辑原因何在?”
“我当然可以奉告,”波莉答道,“他有一件浣熊毛皮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