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陆续到齐,医院走廊上却还是气氛冷清,沉重。没有人说一个字。樱子却用她笨拙的中文突然打破沉默:“Daddy,‘捷克’这个词在中文里,是‘疼’的意思吗?……刚才,我凑到姑姑嘴边的时候,姑姑一直在说这个词。”
他却满脸悲悯,不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痛苦地埋下头去:“如果我没去接机,姐姐就不会这样了!我真是该死。”
“是我的错,明明知道她最近出了事,送她到家还慌着走,早知道该陪她一会儿的。”诺夜流着泪自责。
“我不该把星子没有忘记捷克的事情告诉他。惨剧是我酿成的。”工藤用拳头狠狠地捶墙。
“不关你的事啊……最该死的是我才对啊!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居然为了什么狗屁公事,没在她身边陪着她……是我不好……”倾城在赶来的时候,在楼梯上崴了右脚,此时毫不怜惜自己,狠狠地拿着医用棉签涂着药水。她泪水如注,眼底的悲痛中还含着怒火:“星子最好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他偿命!”
医生藤走了出来,因为口罩遮住口鼻,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看到倾城面露凶光,一副“病人要是有事老子让你有事”的神色,令他不寒而栗。他开口有些艰涩:“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送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就很微弱了……所以……死亡原因是猛烈撞击诱发的颅内出血。”
他的话刚说完倾城就冲了出去。
她在法餐厅只是略有几杯红酒下肚,却是出了名的三杯倒。
此时她脸色酡红,借着酒劲,踏进车里去。
清醒了大半的捷克被门卫拦在医院外。她却完全失了理智,杏眼圆瞪,狠狠地踩下油门去。一阵炫目的近光灯晃着他的瞳孔,车已经到了他近前,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般直直的朝他冲过去。他被车撞倒,后脑勺狠狠地磕在花坛上。车子又直接撞上花坛边的一棵小树,满树的树叶被震落三分之二。
“你疯了?!”众人驳杂的脚步声中,他的吼声格外刺耳。
藤匆匆地将捷克推入抢救室。
“我是疯了……我就是疯了啊!”她哭着喊出来,声音又渐渐低下去,“那是我女儿啊……被他害成那副模样……被他害死!我怎么甘心!!!我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才好……我恨不得代替她死……”“真是的……这种时候,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他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你死了,让我怎么办。过去了就过去了……别这样。”
很快的,藤又从急救室出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事。只是有些脑震荡,住院观察几天就好。额头上有些皮外伤也包扎好了,破伤风针也打过了。”你他妈这回怎么不说尽力了?倾城正想骂的时候,被诺夜拉住了。但她满脸的冷笑也使她的心情昭然若揭。
三日后 晨
星子已在一天前入葬,永远地留在了深山,永远地回归了自然的怀抱。
这是倾城安排的:“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的痕迹,连墓碑都见不到。”
星子这个人好像就突然消失在他们的生活里了。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当一个人被人们遗忘的时候,她才真正地死了。她终于死了,终于得以清净。
终于再也听不到那个魔咒一般的呼唤和死缠。她终于为情而死,他终于痛失所爱。
【204病房】
“我是谁,这是哪里,你们,又都是谁。”穿着病号服的捷克却有些木讷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其实这样也好,他下半生也会得以清净。”工藤俯身对倾城轻轻说着。
他再也记不得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做星子的女子。美目含春,云鬓花颜。再也记不得她的笑她的好,她的温柔,她的娇笑怒骂。
就像此时,他看着病房里那个盯着他就像盯着杀父仇人一样的女人,却不知她的仇恨来自何处。“那女人的眼神,怎么就像我拐走了她的女儿一样。”他好笑地想着,“我还真是会胡思乱想,人家有没有女儿还不一定呢。有女儿,也轮不到我拐吧。”
这究竟是他的悲剧,还是她的悲剧。
这个听起来悲伤的结局,却终于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