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在我正下方的楼下，抬头往上面看。
我顿时一阵慌乱，连忙缩回头，紧张的拿起书挡着自己的脸，心跳得很快。
他没有看见我对吗？来天，他没有看见是不是？我不要他看见我把头埋在书后，牙紧咬着唇，嘴里顿时充满了血腥味。
“敕封翊，你看什么呢？”跟他一起走的女孩在好奇地发问。
我不敢再看窗外，纵使不忍心错过任何一个看他的机会，但是我不敢。
因为，我怕他看见我。
“没什么，眼睛突然有点酸，就往上看了一下。”
他没有看到我，我庆幸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却莫名地涌起一股失落。
“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进沙子了？我帮你看看啊！”女孩殷勤地说道。
“不要了，现在没事了。要上课了，快走吧！”他笑着拒绝。
“看看眼睛有什么关系？敕封翊，你也太小气了！”女孩子不满地嗔怒到。
“好了好了！看吧看吧！看完快走！”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我躲在书后，不用看就能想象出他的表情和动作。这三个月，足够让我记得她的一切，比曾经的三年还要多。
“敕封翊，你的脸怎么比女孩子还好看？你是人妖吧！快让我摸摸，鉴定一下你小子是不是人妖！”

“滚吧你！”楼下的嬉闹声源源不断的传入我的耳中，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粗糙的皮肤，再往上去摸去，碰到额头上那块被刘海儿遮住微微凸起的伤疤时，我的手僵住了。
耳边又一次响起那些愤怒的吼声，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有人在用细针不断地刺我的头。我紧紧地攥进拳头，手背上青筋突起，疼着牙关紧咬着。
楼下的吵闹声还没有散去，我的眼前却突然闪现出一张全是鲜血的脸。
在班上同学惊异的目光下，我冲出了教室，狂奔包女厕所。
我发了疯似的不停的往自己脸上喷水。后多学，脸上好多血，我要洗干净，把血洗干净。不知道洗了多久，脸上湿漉漉的，连身上都弄湿了，我才抬起头来，茫然无神的盯着厕所里的镜子。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刘海儿已湿透，那块嫩红色的疤痕显露无疑地出现在额头上。
我的手颤抖的摸向镜子，摸上那块疤，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沫沫！沫沫！”我失声喊叫着，感到如剜心般地疼。
小的时候，不懂事，每次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我总会喊着说：“镜子里的是沫沫。”长大了才知道，镜子里面的是自己。我跟沫沫长得一模一样，因为我们是双胞胎。

未等到水坑中的影子再度成型，一双大手伸向了我的肩膀。
“小姑娘，你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你爸爸妈妈呢？”我愣愣地看着穿着制服朝我问话的**，目光呆滞：“爸爸……妈妈……陪沫沫去了。我也想陪沫沫，但沫沫一碰就没了。”
我指着地上的水坑，朝那些人惊叫道：“你看，我的手一碰，里面的沫沫就没了。”
**们面面相觑，为首的一个人摇了摇头，将我带上了警车。
等我再度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在**局了。有人再给我清理额头上的伤，几块破碎玻璃渣子取了出来，上面粘着血。
“里面还有些小渣子，进去时间长了，很难取出来了，伤口弄不干净，这疤是留定了。唉，好好一个女孩子，破相了。”耳边有个声音怅然地说。
而我对破相或者毁容毫不在意，我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盘子中带血的玻璃渣子。
妈，我磕头磕得脸都毁了，你为什么还不让我见沫沫？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有个**拿着本子朝我问道。
“苏然。”我木讷地回答。
“住在哪里？父亲名字，母亲名字。”
“沫沫，殡仪馆，沫沫，要走了。”我语无伦次的朝他们喃喃自语。

手颤抖地摸着额头上被包扎好的伤口，突然觉得心纠的很痛，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沫沫啊！我要去找沫沫！我把沫沫弄丢了，妈妈不要我了！你们到我去找沫沫好不好？沫沫，帮我找沫沫啊！”
我情绪失控的在**局里大哭大闹着，被请来给我清理伤口的医生，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这孩子应该受了很大的刺激，精神有些问题。等她家里人过来了，最好让她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眼神空洞的看着那群人表情怅惘的脸，这个没有沫沫的世界，一切变得那么难以理解。
我在**局到了两天。第三天，终于有人来领我了。来的人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苍老的外公和外婆。
“然然啊！你爸爸妈妈有事去外地了，你先跟外公外婆住。”
“然然啊！你爸走之前留了几万块钱给你，你中考没考好，你爸说这个钱给你买个重点中学的名额。你在那儿寄宿，继续念，钱不够跟我们说，你爸说会再打过来的。”
“然然啊……”
从**局出来，一路上外公外婆一直不停地跟我说话，我坐在出租车上盯着窗外，透过窗玻璃望着偷偷抹眼泪的二老，眼睛很酸。
手指紧攥衣兜里被鲜血染红的五百块钱，我的心里压抑的好难受，我想放声大哭，可早已没了哭的力气。
我知道，我被抛弃了。

“你去哪儿了？因为是早读课，所以你就可以随便乱跑吗？有没有请假？我说了多少遍，不管是在上什么课，你出教室都得请假！你到底有没有打我的话听进去？别忘了，你中考才考几分，人家都是六百多分进来的，你连一半都不到。差生就是差生，怎么教都是差生。快点进来吧！别在外面别人现眼了！今年真是晦气，班上来了个特差生也就算了，还来了个……哼！”
班主任骂骂咧咧地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狠狠是我瞪了我一眼，才板着脸出了教室。
我低着头在众人的嬉笑声中朝自己的位子走去，身旁早已坐着另外一个人。
“那死老太婆其实 是想骂我，又不敢骂得太狠，就把气全撒在你身上了。抱歉啊！哈哈，你就当她说废话就行了！她越生气老的越快！咱们以后是同桌了，交个朋友吧！”白芷一手撑着头，一手朝我伸过来咧着嘴笑道，她的牙齿很白，衬托着她的脸更为黝黑。
这一刻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会互相勾搭着对方的肩膀，调侃对方的外貌。
“非洲难民”和“丑疤妹”，那就是白芷跟我，最贴切而又最贴心的称呼。
然而，事实上，我拒绝了白芷的热情，没有握上她伸过来的手。
“我没有朋友。”我冷淡着说道。
铃声一响，我不再顾及脸色难看的白芷

顶一个

是不是不会再更了？？？？

香中是除华中外，市里第二重点的高中。家长们为了孩子有个好的学习环境，大部分都在学校附近买房会或者租房陪读。
外公外婆已经年迈，无法陪读，我只能成为学校不多寄宿生中的一名。
一个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这三个月来，我受过无数的排挤和责难。老师不喜，同学不屑。在香中，一个中考分数只有两百多，靠关系进来的学生，是不值得被尊重的。
所有人都孤立我，所以我没有朋友。
现在没有，以后也不需要。
对于白芷这样的朋友，我更不需要。
来这个学校，最值得我庆幸的是，我竟然还能见到敕封翊，那个我刻在骨子里都不敢遗忘的男孩。
我留在香中的唯一理由。
“敕封翊，请我吃巧克力。”
耳边猛然想起一声清甜的嗓音，我全身顿时僵硬了起来，艰难的转过身去，胆怯而又不舍的望着被一群人围着的少年，嘈杂的人声中，有几个女孩正缠着他要吃的。
我看着所有人中外表最出众的他，握着面包的手指不由得揪紧。
敕封翊……
我想叫他，从中考前分别到如今差不多有五个月了，我第一次想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看着他。
没有六层楼的距离，只有几步，我就可以喊他，问他：“还认不认得我？”

然而我没有，我怕吓着他，我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天真烂漫的苏然，我是个脸上留着丑陋的疤痕，被众人孤立、被父母丢弃的苏然。
我是，害死沫沫的苏然……
敕分翊没有转过头来，被众人拥簇着面带微笑地走进了小卖部，我望着他细长纤瘦的背影，眼里有些湿意。

5
“你是寄宿生？”
白芷手枕着头，瞥了我桌上的零食一眼，歪着头找我问道。
我咬着干涩的面包，低着头不说话。
我不是讨厌白芷，我只是不爱说话，从沫沫走后这段时间以来，我说的话屈指可数。
我就得我跟人家嬉戏玩闹，都是罪恶的，因为沫沫没那个机会了。
我以为报纸会因为我的无礼而生气，可她竟然没有，而是破天荒地的笑了起来，从抽屉里拿了一瓶牛奶放到了我的面前。
“和这个营养点。”白芷开口道。
我停下了动作，紧紧地盯着那瓶牛奶，又望了望身旁的白芷，眼里有些惊异。
我有写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传说中那个手段狠毒、冷酷无情的女“把子”，为什么他看上去是那么平易近人。
“喝吧！我也是寄宿生，知道学校伙食差，牛奶总比矿泉水有营养，看你的脸，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
白纸继续说道，手麻利的打开牛奶瓶，重新递给了我。
我望着瓶中那粘稠的液体，闻着那浓郁的草莓香，手却僵在一边一动也不动。
接了拿瓶牛奶，就代表我对白芷放低了戒心，我不好再毫不犹豫地拒绝跟白芷最朋友，因为我欠了他的情，是的，一瓶牛奶的情。

在这个学校，没人关心过我是否吃得好、睡得好。柏芝是第一个看我缺乏营养给我送牛奶的人。就仅仅是一瓶牛奶，而我却不敢要，因为它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瓶牛奶。
那是缺爱的我，不敢奢求的温暖。
我刚要伸手推开那瓶牛奶，一道怒吼声传来，我猛地打了个寒站，战战兢兢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望着教室门口几个面色狰狞的男孩。
我敢肯定，我不认识他们，可是他们的嘴里的的确确喊的是我的名字。
“苏然！哪个王八蛋叫苏然！给我滚出来！”
为首的男孩，眼角处挂着一条疤，使劲的吹着教室门，凶狠的咆哮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我低着头硬着头皮走出了座位，站在了离教室门口几米的地方。
“我……我是苏然。”我结巴的说道，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记得自己的罪过这些人，来香中这么久，我一直很安分，安分的仍由人家欺悔而不辩驳。“你就是苏然？你她妈长得那么丑，怎么看都是苦瓜脸，你多打扫下宿舍卫生会死啊！你不知道我家媳妇细皮嫩肉的不能干粗活啊！我警告你，你以后再敢把扫帚扔我媳妇身上让她打扫，我让人做了你。”
那个男生朝我拧着眉头大吼道，旁边的几个男生帮忙起哄。

“苏然，出来一下。”
白芷**伸出手冷然道，语气有些急躁。
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丢下手中的笔，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朝教室门口走去。
白芷伸手一把将我拖出了教室，我一时有些惊愕，正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无意间瞥到白芷的身下有一摊血。白芷将我拉到了女厕所，松开了我。接着，她全身无力地栽倒在我身上，嘴唇紧咬着，有些青紫。
我急忙脱下校服系在了白芷的腰上，将她扶稳，紧张地问她：“你是不是那个来了？”
白芷乜了我一眼，没有回答，只是蹲坐在地上，眼里暗淡无光。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此刻的白芷很受伤，很需要安慰。
许久，白芷开了口。
“苏然，你给我去买包卫生棉吧。”
“嗯，好”我急急点头，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白芷突然伸手拉住我。
“苏然！”白芷叫我，声音很是虚弱，眼里透着微弱的光，“不要让人看到。”
我想白芷一定是不想人家看到她这么萎靡的样子，当即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冲下了楼。
如果。我能在停留一会，如果我走的时候能回一下头，我想，我会看到白芷滴落的眼泪。

那本不该属于白芷的泪。
香中的高一，八月初就开学了。时隔三个月，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寒冬时分了。夜晚的冷风很是刺骨，我把校服留给了白芷。突然少了件衣服，就算身上裹着棉衣还是觉得有些冷。 我匆匆跑下楼，跑到了小卖部。 我记得店内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有卖卫生棉的。自习课上来小卖部的学生原本就很少，今天天气这么冷，就更没有人会来了。小卖部里除了我和店员外没有其他人。我匆忙拿了包“苏菲”，低着头丢下钱，连找的零钱都没拿，就急急地将卫生棉裹在大衣里快步走出了小卖部。 上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嘤咛，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望向了楼梯口的角落。那里，两道暧昧的身影交叠在一起，缠绵而又热烈。 靠在墙上的少年，穿着黑色的小西装，外面裹着纯白色如雪般的调配背心，骨感而又不失温暖。楼道处昏暗的灯光下，身形瘦弱的他却带着些狂野，头微低下，一手按在墙上，一手挽着长发少女的细腰，唇齿与怀中的人紧紧相缠。少女穿着艳丽的格子红裙，雪白的细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红艳的豆蔻，太过鲜艳，刺痛了我的眼.
这样的情景让我感觉难堪而又尴尬，可是我却忘了回避，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年。

这样的情景让我感觉难堪而又尴尬，可是我却忘了回避，眼神紧紧地盯着那个少年。
视线不由得模糊起来。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楼下角落里相拥的两人，眼前又一次浮现出那个干净帅气，脸上常常带着羞涩的红晕的男孩。 “啊!”女孩突然叫了起来，指着我的方向大叫：“啊翊，上面有人在看。”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在敕封翊转身的那一刻，我以然迈开了脚步，逃也似的抱着棉服里的卫生棉，匆忙地奔上了楼。时间太紧迫，我来不及捡我散落了一路的泪水。那些泪水因为寒冷而结成冰，是那么晶莹透亮我靠在墙上剧烈地喘息着，神经紧绷，心跳嘚好厉害。
脑海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喧嚣。
“对......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的手在这儿，不小心......碰到了，那个......”
“苏然，你看你的帽子、手套跟我的围巾像不像一套的？”
“苏然，你的嘴是不是涂了唇膏，为什么这么红？”
“敕封翊，我有话要跟你说，你晚上在街心花园等我。”
“姐，我想跟你去学校，我想看看姐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我要看姐姐幸福的样子。”
“苏然，敕封翊是我的，我是不会把他让给你！今晚你休想再见到他，你死心吧!”
“把她给我拦住，往死里打！”
“姐......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