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壹 

>> 帝都长安。 
冬季。 
漫天飞舞的大雪弥漫着整个长安城。雪已经接连下了三天了，一刻也不曾停息，仿佛永远不知道疲倦。俯瞰大地，四方的长安城被大雪笼罩着，就连八水绕长安的美景也只呈现出白茫茫的一片。 
街道上人很少，偶有人撑着油纸伞匆匆走过。雪花直扑人面，雪地上留下一排排浅浅的脚印。 
闹市变得冷清，一向大声叫卖的小贩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此刻也定在家中为着火炉取暖罢了。 

作为城门的守卫，一点也马虎不得，即使寒意逼人也不能擅离职守。独孤留认真地站在启厦门的城门楼外，关注着来往的车辆。 
此时正是启厦门最热闹的时候，马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个个金光闪耀，为这雪增添了一道风景线。 
此时正是官员们下朝的时间。从安上街出来，在至朱雀大街东第三街，越过启厦门，南通韦曲，杜曲。那是高官贵族们的住所。 
听着雪花飘落的声音，夹杂着车轮辗过的吱哑声，听得人不免有些无聊。一阵倦意从独孤留的心中划过。他打了个呵欠，提醒自己要提起精神。 

忽然，一声清脆的鸟叫声划破长空，紧接着想起了铮铮琴音，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春天，冰雪融化，泉水轻轻地撞击着石头。 
“什么声音？”独孤留一下子提高了警备，四处搜找着声音的来源。 
旁边的守卫轻轻的拍了拍独孤留的肩膀：“没什么，门楼上有个女子在弹琴。” 
目光逐渐向上走，那女子一下跃入眼帘。她一袭白色的长裙，仪表端庄，看起来十分高贵。她低头抚琴，几根碎头发垂了下来，模糊了面容。只是让人觉得，她与这白雪，好似浑然一体。 

独孤留默默地倾听着。乐声悠扬，在空旷的天地间回响。少了些浮华，却饱含着无比深刻的悠远。时而像互吐情爱的儿女昵昵细语，时而又像策励勇士冲锋战场一样豪迈雄壮，时而轻逸地像空中的白云柳絮，时而又喧腾得像林中的百鸟朝凤，时而上翻像攀登千仞陡峰，时而又下跌像落进深潭万丈…… 
独孤留虽是不懂音律的人，却也深深地被感染，内心随着乐声而跌宕起伏，泪水竟也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只能在心里默叹，这是如何高的琴艺啊! 
过往的马车也逐渐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安静，都在细细地欣赏这美妙的乐声。 

不知过了多久，独孤留忽然感到无比的困倦，眼皮也不听自己使唤地想要闭上。他看了一下周围的人，旁边的守卫还在奋力挣扎着，那边的车夫已经进入了梦乡。 
独孤留忽然发现这声音有古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杀人于无形的天魔音？独孤留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独孤留极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大家不要睡，睡了就起不来了！”他大叫道。一瞬间，竟感觉到城楼上的女子忽然抬起了头，冲他嫣然一笑，笑得好不诡异！ 
“睡了，就起不来了。”旁边的守卫喃喃自语，“可是，我，真的，支持不住了……”他的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合上了，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睡去。独孤留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他单腿跪地，用手中的刀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一阵眩晕之后，他仿佛看见那气势如虹的音浪一拨一拨地向他袭来。 
“呀！”独孤留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大叫一声，然后拔出刀，向着袭来的音浪奋力一击。音浪触碰到刀光，忽然迸发出一种惊人的力量，闪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天空被照得煞白，雪也停了。 
琴声微弱下来，而后戛然而止。 
独孤留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迷蒙的双眼看到那白衣女子的离去。翩若惊鸿……

>>西域。 
一个神秘而不可捉摸的地方。被称为蛮荒之境。又有诗曰：春风不度玉门关。 
玉门关以外存在着许多小国家。而乌孙国，无疑是其中最强大的。 
怀有异域风情的街道，人来人往。 

“请给我，一杯冷酒。”他坐在酒楼里，淡淡地说。斗笠上垂挂着黑色的面纱，把整个脸遮挡得严严实实。那面纱后的容颜，不曾有人见过。或俊俏或苍老，都只是未知数。 
人们叫他霜阳子，而他真实的名字却很少被人提及。或者说，并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全乌孙的人，也都只当他是由中原而来的隐士。 
“隐”这个字，说简单也简单，只不过是逃避现实；说难也难，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并不是任何人都有的。“隐”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心态，更是一种姿态。 

酒楼二层，窗边，可以将整条街收入眼底。霜阳子端起酒杯，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下，一个青衣女子突然闯入视线。 
是她。霜阳子放下酒杯，正了正身子。 
随着踩踏木质地板发出的吱吱声，女子缓缓走上楼来。青色纺纱的外衣上绣着几朵荷花，中衣为典雅的白，一尘不染。长腰裙上垂挂着装饰腰带，长裙奢华的拖在地上，一副中原大家闺秀的装扮。 

“你来了。”霜阳子目视前方，语气平淡。 
“是。”女子站在一旁，沉默不语。 
“有事吗？”霜阳子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是。”女子点点头。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霜阳子：“先生你要回中原了？”看似疑问，实则肯定，这事情，已是早就确定的了。 
霜阳子端起酒杯，端详了好久，点头：“没错。” 
“为什么？”女子拿出随身携带的佩剑，“啪”的一下压在了桌子上。 
“难道连你也想称霸天下？！”刻意提高了音调。 
霜阳子笑了笑：“又有谁不想呢！”他抬起头看着那女子，“小荷，想开一点，我并不想你想得那般好。” 

陆扬荷的态度渐渐变得软弱下来。她放下手中的剑，自己坐在一旁，夺过霜阳子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为什么连先生也回中原？”语气里满是无助和无奈。 
霜阳子这才明白陆扬荷的意思。原来，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是否要称霸，小荷只是，害怕自己离去。 
一瞬间，霜阳子的心竟然变得柔软了。他开始产生了无比的怜惜之情。“要不，小荷你和我一起回去？”霜阳子轻轻地问。 
沉默了许久，陆扬荷咬了咬发白的嘴唇。“也好，真的是很久没有回去了。”她叹了口气。仔细想想，在乌孙国生活已经五年了。也许是由于内心本来的抗拒，她一直不能把自己融入到这样的生活里，即使今日，她依然把自己当作一个外族人看待。 

“只是先生，我们究竟回去要做什么？”陆扬荷看了一眼霜阳子，问道。 
霜阳子握握拳：“去寻找四把琴。” 
“什么琴？” 
“四大名琴。” 
四大名琴。指的是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四大名琴历史悠久，做工精致，琴音悦耳，荡气回肠，为天下七弦琴之极品。这四把名琴，一直是为很多音乐还好者所追求的。今在何方，无人知晓。 

陆扬荷皱了皱眉：“找它们，有什么用？先生对音律很有研究吗？” 
霜阳子摇摇头：“你听说过，杀人琴音吗？”看到陆扬荷摇头，他继续说：“据说琴艺很高的人，可用乐声来杀人。而这四大名琴，则是上上品。” 
陆扬荷双手不由得震了一下，那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琴音，也可杀人。他忽然感到江湖险恶，本就不该涉足。 
霜阳子继续说：“江湖传说，谁能拥有四大名琴，谁就能称霸天下。” 

以琴制人。江湖中的斗争总是不间断的，总是有人为了一把破剑而斗得你死我活。现在，又是四把琴。一场浩劫似乎在武林中渐渐拉开帷幕。 
“所以，去看看……” 
霜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消失在天际。

>> 树林。 
阳光优雅地散落下来，被高大而繁茂的树遮挡住部分。映在地上的，只剩斑斑点点。不均匀的黑影随着微风轻轻吹动而不断变换着造型。树影摇晃，忽明忽暗，晃得人的眼睛开始出现些许疲劳。 

“锵”！是金属撞击地面的清脆声。那大汉手扶长枪，在地上使劲地顿了顿，像是刻意的挑衅。那大汉身长八尺左右，膀大腰圆，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苏晓，今天我一定要夺你性命，为我那死去的兄弟报仇！”大汉大声喝道。 
被唤作苏晓的男子穿一身灰色的长袍，站在不远处的树下。他面无表情，手里轻轻地握着一把古朴陈旧的剑。他淡淡地吐字：“我不想和你打。我已经发誓不再杀人了。” 
“笑话！”大汉冷笑一声，双手突然握紧长枪，飞快地向苏晓狂奔去，地上的落叶纷纷扬起。 
苏晓依然纹丝未动。直到那大汉距他仅一步之遥时，苏晓才一跃而起，用剑鞘挡住那原来直指喉咙的长枪。这长枪大概也有三十多斤，再加上那大汉力量奇大，苏晓被震得右手一阵麻木，步伐也变得混乱，连连向后退了三步。 
大汉继续用长枪进攻，一次比一次力量大，奈何苏晓步伐轻盈，屡屡用剑鞘迎去，不仅减弱了击打的力量，连大汉进攻的速度也被打乱了。只是苏晓的剑，却迟迟不肯出鞘。 
“哼！”从腹腔中发出的一声闷响，大汉大喊道：“好小子，你瞧不起我不是！”那大汉一阵愤怒，原先接连不断的进攻也慢慢停了下来。几个回合下来，他自己也吃不消了。 
大汉灵机一动，调整了以蛮力进攻的状态。他迅速得出枪，苏晓也用剑鞘来迎。谁知途中大汉突然改变方向，他躲避开苏晓的剑，而是一个转身将长枪打向了苏晓的右手。 
三十斤的重量全部压在了苏晓的手腕上。从手指到手臂，一种刺骨的疼侵蚀着苏晓的身体。“啪”的一声，手中的剑落到了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远处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人一直悄悄观望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场好戏。 
夏思思轻盈地从远处的树林中走出来，双足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轻轻地笑着，笑中带着一股妖娆的魅力，笑声如银铃般在树林中回响。 
“苏晓，你要不杀他，你自己可就会没命的。”夏思思甜美的音色回荡在苏晓耳边。 
大汉的长枪指着苏晓的喉咙，只要再近一点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可是，大汉的动作就像静止了一样，没有回应。停顿了两三秒后，一切才化静为动。 
大汉的脖颈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鲜血就在一瞬间喷涌而出。大汉轰然倒地，长枪也随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此时的苏晓，左手正紧紧握着一把剑。剑刃上满是鲜血。 
大汉也许直到最后一刻才真正明白，苏晓使的，是左手剑。

>> 出岫宫。 
出岫宫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全部的一切。 
它是一家青楼，一个情报中转组织，更是一个杀手党。 

而出岫宫的宫主夏思思，更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在传闻中那是一个绝色美人，有一张让天地动容的美丽面庞。可是，就连出岫宫里的弟子，都很少有人见过宫主。 
除了苏晓。 

苏晓这个名字，现今江湖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那个属于苏晓的时代早已过去。但是如果放在十年前，苏晓这个名字会让很多人闻风丧胆。 
十年前，那个被传说神化了的，一夜之间血洗宋家庄的人便是他。苏晓的名字就在那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江湖。 
他是许多人花重金请的金牌杀手。 
他是夏思思最成功的一个作品。 

只可惜好景不长。三年后，有如昙花一现般地从江湖之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除了夏思思。 

七年前，他放下了手中的剑，立誓不再杀人。 
七年中，他悄无声息地独自在乡间种田为生。 
七年后，他将再一次踏上这条不归之路。 
如果不是那大汉特来寻仇，他也不会再杀任何人。 

只是苏晓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夏思思精心策划的一场好戏。目的只有一个，让苏晓再次拿起手中剑。 
因为，她需要这个作品。 
……

>> 紫金床榻。
昨晚的事情就像做梦一般一晃即逝却又深深的刻在了苏晓的脑子里。“嫣然。”他轻声呼唤着，然后一下从梦中惊醒过来。
手臂触碰到的，是带着淡淡香气的玉体。目光慢慢扫过，身旁的女子还在熟睡，黑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让人忍不住想帮她拨开头发。
女孩眉宇之间，倒是与嫣然有几分相似。更重要的则是神似，那不经意的翻身，都会让苏晓重新提起对嫣然的记忆。
然而她不是嫣然。
那个名叫许嫣然的女子，早在七年前就死了。死于苏晓的剑下。
有人说，逝去的东西总是美好的。可那段和嫣然在一起的回忆，却总会在苏晓心中，留下永远的痛。
女孩缓缓地睁开眼睛。到底只是一个少女，看到苏晓赤裸的上半身，白皙的脸蛋不由自主地开始转红，就像是涂重了的胭脂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苏晓没有理会女孩的感觉，靠在墙上轻声问。
“流萤。”女孩的声音非常微弱，“阮流萤。”

>> 沉香阁。
一剪淡黄色的烛光轻轻地摇晃着。月光如水一般笼罩下来，屋内琴声悠扬婉转，跃动的音符轻轻荡漾着月色。屋内浅浅的，淡淡的身影映照在纸窗上，勾勒出一幅绝美的轮廓。姣好女儿身。
嘴角轻轻的上扬，勾起一个略带邪气的微笑。顾修久久伫立在门口，倾听着里面的乐声，不忍打断。月光清凉的抚摸下，把顾修那混在眉清目秀之间的邪气洗淡了，映照得更加虚无缥缈，若隐若现。此时的顾修，倒更像一个文人雅士。没有人看得出，这便是天圣教的左护法。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轻轻地跨进门槛，微笑着目视屋内抚琴的女子。
琴声没有停止，依然在耳边环绕。女子抚琴的动作越发变快，琴音显得急促。顾修突然感到自己的内心也在随之跳跃。
表面上故作平静，内心的警惕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女子似乎感觉到了这样的微变，氛围变得沉重起来，顾修还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内心。

一曲毕，琴声戛然而止。女子的手轻轻卷了卷散落的碎发。凝望过来，声音柔柔的吐出：“放心，我还杀不了你。”妖媚，骄傲，和些许的不满深深的交融，像是有种特殊的魅力，听的人一阵心意迷乱。
这女子，便是日前被领回天圣教的，传说中绿绮的主人。而她手中的这把七弦琴，便是大名鼎鼎的绿绮。
其实更准确地说，那女子分明是被抓回天圣教的。而这沉香阁，正是软禁她的地方。
顾修避开女子略显尖锐的话语，走到桌边，倒了杯茶，独自轻饮起来。停了许久，他又笑了笑，温和而不失邪气本色地望向那女子。“清商姑娘，我要休息了。”清亮中略带点玩世不恭的声音。
毫无遮拦的褪去自己的外衣，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床铺边倒头大睡。

这沉香阁本就为顾修的居所。当时，之所以决定把楚清商软禁到这里，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最主要的，是因为惧怕这绿绮琴所能制造的杀人琴音。而整个天圣教，除了教主和出去办事的右护法外，武功最高的当属左护法顾修了。
楚清商依然坐在琴旁，注视着那古朴而华美的琴身，久久。
夜色越来越深，楚清商这才抱起琴，走到偏房，仅仅脱去外层薄薄的纱衣，穿着中衣便睡去了。
安详的面庞，混着纯净的月光，让人忍不住陶醉。
“真是美人胚子啊。”一直假寐的顾修这才缓缓坐起，欣赏着楚清商。看到那一抹熟睡的身影，才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 后山禁地。
夜深人静，月色轻轻抚摸着大地，后山的神秘感也被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后山是天圣教的禁地，是任何一个圣教弟子都不允许踏入的地方。这里面有什么秘密，也是无从得知。而偏偏，顾修现在就在后山。

他是给楚清商下了迷药的，趁着楚清商昏迷之际而跑了出来。
他很确定，楚清商刚才一定来过这里。那是缘于顾修鼻尖所捕获到的一点点特殊的气味。味道是从楚清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是一种花香，是无根莲的香气。而这种香气，一旦沾染，几天之内是无法除掉的。
无根莲是一种特别的花，可以用来做毒药。这种花，只种在后山。
至于楚清商为什么要来这里，顾修无从得知。他只是从心里更加确认了那个女人不安好心。可是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也仍是个谜团，

顾修站在后山中，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前面就是天圣教的禁地了，不允许任何人涉足。即使身为左护法，也不敢轻举妄动。想当初，大师兄就是因为误闯禁地而被逐出师门的。他不想重蹈覆辙。
而且，凭直觉判断，楚清商也未能进入禁地中。毕竟，阮明皓所设的禁地，是不会轻易让人进去的。

忽然，原本安静的后山出现了一丝莫名的躁动。顾修很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暗处中，有一个人正在盯着自己。甚至隐约可以听到那急促的呼吸声。气氛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顾修不由紧紧地握住了随身佩带的长剑。水中月，是天圣教四把圣剑之一。而它的主人，便是顾修。手中的剑发出强烈的震动。危险，就潜伏在四周。很清楚的是，来者不善。无论对方的目的是自己还是禁地，这样的事情，都绝不允许发生。
月弯如刀。从暗中蹿出的黑影直逼顾修面前。
轻快地一闪，避过刀子所砍下的路径。水中月随即出鞘。强烈而庞大的剑气一瞬间扩散开来，逼迫得那人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摇摇晃晃站不稳。
还不待对方整理攻势再度开击时，水中月冰凉的剑尖已经抵住了那人的喉咙。仅仅不到三招，便轻易地取胜，让人不由得沉思关于顾修武功的进攻力。顾修，便是那种典型的以攻代守的人。剑法凌厉，迅速，处处直逼要害。而简单的剑法中，却夹杂了一分华丽和高贵。

“你究竟是什么人？”顾修斜视着那人，沉声问。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那人的刀法武功，应该是职业杀手。
不语。那人只是瞪了顾修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迎上前去。渐渐在一瞬间刺破脖颈。鲜血喷射而出。然后倒地，不再起来。
顾修摇头。是我太大意了。对方是杀手。一个没有完成任务的杀手最后的结局都只是死路一条。没有关于此人的任何讯息，只是能隐约看出，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顾修轻轻拭去剑尖的鲜血，看着银色的剑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水中月是嗜血的，它拥有这天圣教四把圣剑共同的性质：必须以血洗剑。

在这险象迭生的江湖中，要想自己不被杀掉，就必须杀死别人。江湖中，没有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这是当初阮明皓收养自己时所说的话，顾修字字铭记在心。所以，在杀死别人时，他的心里已经没有一丝愧疚与自责。就是他自己也明白，大多数杀人的人，也是被杀者。正如阮明皓所说的，没有人可以置身事外。当然，他自己也不曾想要置身事外。

顾修低下头，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
那是一瓶白粉。顾修将它一点一点地撒在脚下的尸体上。两者触碰的一刹那，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尸体上一点一点地涌出白沫。仅一瞬间，整个人都变没有了。地上，只留下一滩干净的水。
是化尸粉。
顾修很清楚，自己来过这里的事，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然而，突然一种莫名的眩晕席卷全身，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