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人当然不会忘记——确切的说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永不忘。他还从来没对女孩许下过这样的承诺,期盼的人很多,他却给在了一个在人们意识中最最不可能的人身上。只不过这种诺言纯粹是单方面的,而且和一般定义上的完全不同。
红眼狐狸微笑着,和初见面时一样,似乎从来没在那张恬静的脸上看到过其他表情,永远都是那么笃定坦然,慢条斯理却又井然有序的安排下一切,等自己发现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失控了。自从兽人王国这个插班生加入卡斯帕大师的辅导班后,自己就再也没在第一这个位置上停留过,其他种种悲惨经历不胜枚举,说真的,黎人该讨厌她的。可偏偏那么巧自己是个女权至上的人,对于这种境况他没法产生恶感,到后来简直已经习惯了,于是就这样——这种被压制的境况持续了整整一年零十个月。第十一个月红眼狐狸回国了,第一名的宝座这才回到黎人手上。
——但现在不会了。我不信我就永远被你压制!
心里想着,黎人摆出最完美的笑容开始向目标人物靠近,指间悄悄凝结起一个光团,一个小型的雷击术已然成形。当那个光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出去后,最先做出反映的人不是静留。光球被挡下了,小狼狼横刀立马手握长刀——以肉身扛下了,透明的刀身反弹了法术,成功瓦解一击。没容黎人惊愕,反击已经过来了,同门间的切磋按照惯例都必须是影响范围半径一米内的小法术,可是——
没听说过五级的暴风雪也算小法术啊!!!!!!!!!!!!!
即使黎人及时张开了守护罩还是晚了一步,长衫下摆被冻成冰然后碎裂成粉末状的冰晶。贵族的衣物都有特别的讲究,现在长衫成了短褂,不伦不类的。换作是其他人早恼羞成怒了,黎人毕竟不比一般人,他苦笑一下,很洒脱的将外套脱去丢弃于脚下,其度量让金发男子暗暗点头。
“老同学,我没得罪你吧。切磋而已,不要和我赌命好不好。”
“黎人,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茫茫然的小狼狼早在第一时间就给静留拉到了怀里,在做了一番仔细的检查后静留脸色一沉。她捏着小狼狼的耳朵尖冷冷道:“不要动我的东西,这个你忘记了吗?”
凝神看去耳朵尖上的绒毛有几根焦了,黎人心下暗道:坏了!
“实在是抱歉,我没想到她会冲上去替你挡。”
心下已然明白,这个狼族少女在静留心中的重量。这人强烈的独占欲他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吗,没想到五年后刚见面就犯了禁忌,这不是个好兆头,他想。
“没有下次了。”那是警告。
“我知道了。”这个少女碰不得,黎人在心里笔记。
“虽然不想打搅你们的对话,但能否继续先前的话题呢。”
金发男子走到几人身边停下,在他身后肥胖男子正在侍从的搀扶下一步一颤得走过来。
“这条龙——确切的说是这条龙的尸体与你口中的奸佞之徒有关吗?”
“有关。”
夏树一口咬定。
“哦?愿闻其详。”
“这还需要我说吗?”夏树以一副惊讶致极的表情面对众人。“沉默了百年的不死族终于有异动了,本该出现在酷寒之地的冰霜巨龙跑来了沙漠,隐世的夜精灵也出现了,在场的各位都是人族中有身份的人,以你们的智谋难道还需要我一个愚钝的兽族来向你们讲解?”
说这些的时候夏树手心里攥着一把汗,生平第一次撒谎,而且是这种弥天大谎,说不心虚是骗人的。她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所以没有编造一个看似完美又符合逻辑的故事,而是将事实摆在眼前,让你们人族自己去想,至于想出来是何种答案,她可不负责了。
众人交头接耳,声音隆隆隆的,暂时解除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感。狼族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不同人的不同私语,猜什么的都有,让她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只不过——
“恕我冒昧,光一具尸体无法解我心头疑惑。能不能将您所知尽数告诉我们呢?”
毕竟还是有人不上当的。夏树暗叹口气,心中已有计较。
“其实我所知有限,具体的并不清楚。”此言一出,众人脸上表情各异。金发男子皱紧眉头不说话;黎人微笑表情不变,或者说从头至尾就压根没变过;而肥胖男子则明显表示出了不满,甚至夹杂了一丝愠怒。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停手的人是你,告诉我们另有隐情的人也是你,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竟然回答我们说你不清楚?耍人也要有个限度的!”
静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鉴于先前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男子瑟缩了一下,不再说下去。
“我并没有愚弄大家的意思,只是尽我所能的阻止一场不必要的战争罢了。其实在来这里之初联合议会上各位早就讨论过落日城之事了吧,很可惜我们没能参与。”说到这里夏树停了下来,有意无意的留下一段空白时间。人族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好看,毕竟落日城按照协议是人族与兽族共同管辖的,虽然实权一直在人类手中,但形式上还是共有的,人族要对其进兵,兽族作为共同监管者却压根没参与那次会议,这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事情紧急,便一切从简了吧。”肥胖男子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金发男子和黎人齐在心中暗骂一句:白痴!
夏树的用意很明显,不过是拿话在挤兑人族,就是为以后自己的发言造势,这个问题根本没必要回答她,连她自己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期待过回答。甚至说为了彼此不撕破脸,她运用问话技巧打了擦边球,怎么就有人那么傻的自己凑上去答的,难怪黎人与金发男子脸出不屑之色,果然是一无是处的绔纨子弟啊。
“难道你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吗?一座小小的城池,如此数量的士兵,就妄想独立不是太异想天开了吗?”
众人皆沉默,夏树说的他们都明白,就因为明白才不懂,才疑惑,才会出动大部队来一探究竟。
“别说我们大家都知道的问题,说点我们不知道的吧。”
“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后主使,且那个主使者已经派他们的人来了呢?”
看似不着痕迹,夏树的眼往巨龙的尸体处瞥了一眼。
静留暗暗有些着急——夏树这招借刀杀人用得不错,只可惜底牌抛得太早了,不免惹人疑心,这孩子还是太嫩了些。
接她话的是金发男子,“你不会是想说冰霜巨龙就是那所谓的幕后主使者派来的吧?”语气讥讽,静留一听之下就知道事情要糟。
“太荒谬了!”
果然,肥胖男子很快应道。
“不死族早在百年前就被三族联军给逼到了蛮荒大陆最深处的沼泽中,虽偶有异动却也是小打小闹,你要说不死族复出来争夺落日城的控制权的话……别把我们当傻瓜!说起来,我们还真怀疑幕后有主使者,只不过比起捕风捉影的不死族来说,我们人族更愿意相信是你们兽族在从中作梗!”
男子说得脸上肥肉狂颤,目露凶光。“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你们兽族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战场的原因,怎么样说不出来了!?你倒是说话啊!”
“多隆阁下,请等等。”
此时,开口的竟然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黎人。“有句话我不得不更正一下,有关那句『我们人族更愿意相信是你们兽族在从中作梗』恕我无法苟同,我们人族这四个字的大帽子范围太广了吧,我不知道贵国是如何想的,至少风华国在这件事上没有做此想法。”
一句话堵得那个名为多隆的肥胖男子脸乍青乍白的。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另一名同伴,可金发男子好似没有看到般兀自扭开了头去,他的随从——那位名叫埃米尔的褐发男子毫无掩饰得发出了嗤笑。静留看了暗自摇头,人族果然是各自为阵,要不是他们彼此猜忌互相忌惮,兽族的日子就难过了。
眼看多隆即将临近爆发的边缘,静留适时的插入打圆场,时候把握得刚刚好。
“请稍安勿躁多隆大人。”静留行了个礼,嘴角挂着一抹浅笑,“我们的话并没有说完,请让我们说完再下定论好吗?至于大人刚才的话……我们可以当作没听到,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笑容随即隐没。
多隆额角出汗了。
夏树深深得看了静留一眼,继续道:“落日城所属的地域不在任何一个国家的国境内,而与之最近的军队就是本国的南方边哨站,自古以来这个边哨站就是由狼族驻守的,想来这点大家都知道。而依照联合议会12年前发布的那纸协议来看,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得写着兽族必须定期巡游整个尹杰尔沙漠以保证落日城的安全,这就是今天兽族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虽已过了十多年,可联合议会的章还是鲜红的,议会长大人的亲笔签名还清晰可辨,可惜协议我没带在身边,不知多隆大人可愿随我回国走上一遭以确定真伪?”
“不,不必了。抱歉,请当我没说过吧。”
夏树并不愿意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可静留暗中拉了拉她袖子示意点到即可,这才作罢。
“言归正传,遇到冰霜巨龙实属偶然,我们也不知道夜精灵为何会和它打起来,我们看到了结尾却不知道起因。现在就是将所发现的,并怀疑的东西拿来给列位观看。相信我们所不明白的东西,人族的各位应该能给予一个答案吧。”静留跨上两步代为回答道。
众人沉默了下来。
双方的军队暂时收起了武器,紧张的局面得以缓解。不知是不是夏树所言太过震撼的缘故,就连落日城方面也异常的保持了安静,就不知道女王是怎么想的了。如果这时候她贸然发动进攻令的话,夏树即使想帮也帮不了了。好在,女王是个聪明人。
少顷,金发男子抬头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淡定,看来心中已有计较。
“我想过了,无论这件事背后是不是存在阴谋,落日城背叛是不争的事实,总之先将它打下来把女王抓住问她,那么一切都大白于天下了。”
“附议。!”
多隆立刻表示支持。
黎人没出声,但看他面色就知道他已经同意了。
“可是——!”
夏树急道,静留按住她肩膀摇了摇头。能帮的我们都帮了,可惜终究是阻止不了。她自己种下的『因』就要承受相应的『果』,可怜那些百姓要陪她受苦受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