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没有好转的迹象
每一次咳嗽和擤鼻涕都伴随着阵阵头痛
如同要爆炸开来，晕眩感也不期而至，这也许是大姨妈带来的
依旧按时吃药，按时吃饭
依旧沉迷在不真实的幻想里面，也依旧什么都不说
今天起得蛮早的，有些反常，可能昨晚睡得有些早吧
去看了奶奶，聊了聊从前的事
说起十来岁上了初中那会儿，爷爷奶奶周末带着我送我到一区澡堂门口，妈妈接我回姥姥家
我坐在妈妈自行车的身后，看着慢慢变小的二位老人
他们一直目送我和妈妈，就站在那儿，挥着手
说着说着我就情难自已的悄悄流下眼泪
呆了一会准备回家，跑去爷爷的房间跟爷爷说说话
看着爷爷的相片，桌前摆着贡品，爷爷爱吃的水果，糕点
我说
臭老头，明天早上去看你
然后笑了笑
明天是头七，跟爸爸他们去祭拜爷爷

多少了解一些你对爷爷的感情,不要难过 伤身体,爷爷如果还在一定也不想你难过,加油

似乎还是没有意识到爷爷真的走了
或者说，爷爷根本没有走，那根植在心里的人，又如何走得出我巴掌大的心房呢
出门开车的时候，奶奶在窗口看着我
像这十几年来的每一次
只是，突然意识到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个老头，那个面容慈祥，啰啰嗦嗦的让我记得来电话的老头
仿佛就在昨天，一切都好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反复
是啊
我看得见，爷爷站在奶奶身边，一定在对着我微笑
那天在火葬场与爷爷的最后一面至今仍然时常浮现在我的眼前
他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穿着军装，盖着党旗
没有痛苦，还是那么可爱的样子，我多想去摸摸他
快起床，臭老头
可那一眼，就是真的阴阳两隔了
爷爷被推走了，我们在外面等候

那是我终身难忘的一天
从周一，我还在上班的路上，接到妈妈的电话，知道了爷爷不好的消息
登时眼泪就无法控制的流了出来
强忍着到了单位，开完早会怀着忐忑无助的心情去请假，适逢单位检查和大领导到访
我这个关键岗位却只能缺席，我真的很抱歉
可我必须得走，一刻都不想停留
妈妈没敢告诉我真相，只说爷爷下了病危，不太好，让我能回去就回去吧
好快，真的好快
6号清明收假我还去看过爷爷，7号上班，8号怎么就病危了呢
怎么能这么快
我打电话问爸爸，爷爷到底怎么样
他虽不愿告诉我，让我安心上班，可还是抵不过我的追问
挂电话的那刻已是泪流满面无法自持
接着妈妈的电话又来了，其实，爷爷已经走了。。。。
没有预想中晴天霹雳的感觉，只觉得心痛得快要将我揉碎了
我交接了工作就离开了单位
走出大楼的那一刻，看着眼前的车来车往，看着路人
我红着眼睛，茫然得向车站走去，可我不知道去哪里，不知道能去哪里，只知道我要回家
我是不是没有爷爷了？
我爷爷不在了吗？
爷爷不在了？
嗯，不在了
什么叫不在了？
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听不到摸不到感受不到了
这个答案让我几乎崩溃
23年来我没离开过的爷爷，就这样，不见了，而且，是永远
我咬着嘴唇，克制着自己在外面不要失态
我得先回房子缓一缓
理智告诉我，爷爷不希望看到我有事，爷爷希望我平静的面对
理智的催使，我回了房子
收拾了东西就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这三个月，那条路周周都要跑两三遍
自从过年得知爷爷的情况，每周我都回去看他
看着他一天天的消瘦，看着他时好时坏的状态
买好吃的给他，陪他吃饭，哄他去医院
过年的时候，给了爷爷奶奶一人一个红包，里面是我第一年上班赚的钱，给爷爷奶奶压岁
爷爷站在与我三米的地方，笑着
“行啊，还给爷爷压岁钱呐！”
奶奶说，爷爷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眉眼俱笑，高兴得跟个孩子一样
年一过爷爷真的是每况愈下了
关于那些回忆有时间再好好整理吧
归途
这一次，终于代表了之前每一次回去的目的
就在6号那次回西安，我忐忑不安的想着，也许这一走下次回来就是。。。
那天在车上就默默对窗流泪
这次倒是平静，或者说初经生死别离的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面
爷爷的走毕竟是口头告知，我没亲眼所见，怎么也不能理解这样的事实
我承认在这样的事情上我反应迟钝
就好像姥爷出事那年，我也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那天晚上，我在妈妈老姨的陪同下去了太平间

爸爸将黑色写着孝字的袖标带在我的左臂，让我不要太伤心
曾几何时，我看到别人带那东西，曾几何时，我也想过有终有一天我也会为了某位至亲带上它
凡事不去亲身经历，那一切感触都只能建立在想的层面
那晚，我去了奶奶家陪奶奶睡
感冒便开始全面发作，鼻塞只能靠嘴巴呼吸
最后嘴巴干得没有知觉也不去喝水
似乎我也在用着这样的方式去惩罚自己
妈妈总是担心我，第二天下午我回家洗了个澡，明天就要准备仪式和下葬了
奶奶的状态很不好，照顾爷爷身心俱疲，我只有陪着她，讲讲话也好
这么大的屋子，突然少了一个人，况且是走过56年风雨的夫妻
做了饭给奶奶，奶奶说我长大了，到了外面不会愁我没饭吃了
夜里也是早早就睡了
想到那哀乐声声催泪下的场面，想到告别的那些画面
慢慢睡去，没有做梦

单位的电话总是不停的响起，看来真的是很忙
有些窃喜，却伤怀是为这样的事
出殡那天，我早早就起来了，出门去给奶奶买的早饭，简简单单吃过饭哥哥就过来接我们了
隔了一天，又来到了“睡着”我最爱的爷爷的地方
奶奶希望我们全家人给爷爷祭拜，姐姐怀孕在外地，还有十几天预产期，没有回来
总也是不齐全的
人说，这样的事，老伴儿不能参加，就送走了奶奶回家
终于，盖在爷爷脸上的白布拿开了
我终于看见了爷爷
死去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第一次见到，居然是我的爷爷
爷爷换上了军装，是解放那会儿的老式军装
可是，爷爷是真的走了吗？
他不是在睡觉吗？
多好看的人啊，年轻的时候是个英武的军官，一辈子都那么正直，就是脾气臭了点儿
可是对我，他从来都没有过
那些艰难的日子，要是没有爷爷奶奶，我将一文不值，不知道混到哪个地方去了
追悼会开始
悼词，我才真正了解了爷爷的生平
解放战争，打过国民党，从炮兵到空军
转业之后，当过组长，当过校长
那些挂在爷爷胸前的奖章，那些年迈的爷爷的老战友
原来，我的爷爷是这样的不平凡
然后来访人士与遗体告别，与家属握手，声声节哀，声声叹
家属与遗体告别
告别
告生离死别
爷爷躺在那儿，安详平静，任凭我们怎么哭喊
礼堂的正中间是奶奶敬上的花圈，左边是儿女的，右边是爷爷兄弟姐妹的
这是最后一别了
走出礼堂前，我回头张望着，我叫着
爷爷，爷爷
爷爷被抬上灵车，爸爸抱着遗像，大伯捧着烧纸的盆
全家跪在灵车前，我的身边一直是哥哥
我还不知道要干嘛，只听见大伯一声
爸，一路走好
一声巨响在我的耳中炸开，大伯摔碎了手中的盆
全家人磕头，身后的鞭炮燃起，打在身上也是隐隐的痛
终于，我忍不住得哭丧着脸埋下头去大哭起来
那一声，轰鸣在我的脑中
哪一摔，狠狠砸在我心中
从此，天人永隔
是这个意思了吗？
我还是没有骗过自己，爷爷走了，真的走了

随着车去往临潼火葬场
我默默的坐着，已经无泪了，只觉得喉间似火烧一般，却还是坚持不喝半口水
为什么不喝
我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理，无力？无助？无所适从？
那条路是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走的路，无数次经过火葬场门前，我心里默默的告诉爷爷
你看，老让我到了学校给你来电话，这路这次你也走走，是不是真的好远啊
火葬场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狱之门的啊
火，祭祀的礼堂，披麻戴孝的人群包括少不更事的孩童
爷爷被推走了
火化的场面没让我们看，我问爸爸要烧多久
爸爸说，很快，一个小时
血肉之躯，从上百斤的重量到一把骨灰不过一个小时
我又问，为什么不让我们看呢？
爸爸说，让你看干嘛？你的亲人，那样被火烧着，你心里是个啥滋味，那场面你看了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其实我是想起来，据说火化的时候人会突然坐起来，因为肌肉萎缩
我没敢往下想，那画面就没在脑中出现
至此，再也没有见到爷爷的面了
花圈烧了，纸钱烧了，爷爷生前的衣物也烧了，都烧了
满目都是悲凉，满目都是燃烧的大火，满目都是别离之痛
我怯怯得跟在家人身边

北塬，下葬
是之前就买好的墓地
终于，还是看到那一盒的骨灰，那个就是爷爷了吗
到了陵园已是正午，撑起的黑伞为爷爷挡光
墓室狭小，随葬了爷爷生前最喜欢的麻将，还有老花镜，酒，刮胡刀
水泥密封，盖上棺盖，礼花齐鸣，祭祀仪式
走前，家人吃了贡给爷爷的贡品，有这样的讲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
算是结束了
最后，爷爷就此长眠在了北塬，孤零零的自己
还好，下面就是驻防部队，爷爷好看看现代军事
上面还是汉高祖上帝墓，没事儿了跟刘邦他老爸唠唠嗑，也给爷爷封个大将军什么的
接着，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饭店
我知道，红白事都要大兴宴席的
似乎真的有些饿了，准备大快朵颐却发现每一口下去，于嘴唇和嗓子都是撕裂般的剧痛
感冒仍旧不依不饶
随爸爸去敬酒，酒过三巡，人也渐渐散了
这一天算是忙活完了
我去看望了奶奶才回家，匆忙洗了个澡就回去了西安

到今天，凌晨12点刚过，也就是今天，爷爷的头七
我似乎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爷爷
爷爷就在我身边，分分钟不曾离开
要多久要多现实才能让我清醒呢？
如果太痛太难过，我又何必清醒
这样一个我一手编织的梦，才有幸福
好梦，我的爷爷

更一件小事
头七那天全家一起做饭，其乐融融
很久没有这样了
姑姑把小闹闹也抱来了
爷爷生前也很喜欢闹闹的，等于看着闹闹长大的
没事儿也会给闹闹喂肉肉吃
闹闹也喜欢跟爷爷玩儿
那天，闹闹来了就一副不安宁的样子，到处嗅，到处看
这个屋子转转，那个屋子转转
就是不安
但是没有冲着某处狂吠
姑姑说，闹闹在找东西，闹闹一定是在找爷爷吧
爷爷的气味还在，可是这人呢？
闹闹，你是不是也会很想念爷爷。。

半夜，哭了

看贴不顶不厚道，所以我来补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