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不是自家leader金圣圭告诉他釜山这个地方打听到了那个叫做金希恩的女孩,如果不是那场几乎将脑袋烧穿的高烧,金明洙不会这么急着买了去釜山的火车票不顾经纪人的怒吼请了一周的假期,去见一个被他搁置在记忆深处却非常重要的人。
那天他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走进高二的一个下午,她领着他回到早已废弃的操场边,庞大的教学楼宛如时刻被灰云笼罩着,每个能透出光的地方都塞满了灰尘。爬山虎疯长着探进破裂的玻璃窗,到处都是偷窥的绝佳角度。操场中央的草坪已有半人高,单杠上积满了锈痕。四月清新的风绕开了正在死去的校园,界限就在他们坐下的围墙上。身后被温度引诱钻出来的树叶膨胀着又暖又痒的香气,枝条荡着秋千撩拨着两人的脖颈的发际。
金希恩出神的盯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甲壳虫,金明洙小心翼翼地盯着她低头时露出的温柔的耳朵,生怕它一动就会噗噗落下粉。
“希恩,你怎么看?”金明洙努力维持着轻松的语调,两脚却机械地敲打着砖墙。
“什么怎么看?”她还是没有动。
“我喜欢你啊,你怎么看?”
她要回头了。金明洙略带紧张地提醒十七岁的自己。视线远处一只黑猫自草丛中跃出,跳进黑魆魆的阴影。
“喜欢是什么啊?”女生果然转头弯起眼睛,牙齿璀璨如粒粒贝壳,“我叫金希恩,你叫什么名字?”
金明洙的瞳孔在她的眼睛里逐渐放大,最后像烟花一样炸开碎掉了。
你果然忘了啊。梦里和现实,两个金明洙同时叹了气。
就是这个荒诞又真实到锋利的梦。
但凡能说出口的,不是不重要的,就是不真诚的。虽然秉承着这样的信念活着,金明洙在全副武装地上车后还是一遍遍排练见面时要说些什么,甚至是语句的顺序。
你过得怎么样?听金圣圭说你和哥哥嫂子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还记得朴孝敏吗?听说她后来嫁给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那你,还记得我吗?
明知道这预演只是徒劳,但足以打发枯燥的旅程。
思维忽的被血腥气打断,动作先于意识寻找源头,就看见邻座的中年女人不自然地挪挪身子,因为她也把自己围的密不透风。只见她起身拎包说着“借过”走向车厢接头处。对面一直聊天的学生情侣的笑声变得扭捏,两人的眼睛分明是追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女人的。看,你的一次失误,将会被多少人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你把金希恩弄丢了,还奢望她回来吗?
金明洙悄悄合上报纸放在邻座,遮住那块任谁见了都会难堪的污迹。
什么都在变,出了车站金明洙甚至无法确定能否顺利找到圣圭给的地址。想到这儿原本被安抚的很好的担忧又冒出来,他想起那个梦,是的,他很在意金希恩是否记得他,哪怕第一眼没有认出他都足以将他打垮。
自金希恩离开,他成为练习生再到如今出道已有四年,他们一直没见过面。在烈日下金明洙突然意识到,即使金希恩曾经那么在意过他,一千五百多个日夜也足以将一个人的痕迹掩埋了。
就像身后,车站广场上的大钟早已被时光和灰尘压出重病奄奄一息,只剩下打量着脚下永不停息的相聚与离别的力气,只剩下若有所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