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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太白金星不知道在做什么，连着几天没有出现在朝上。杨戬看着那个空出来的位置，皱了皱眉。
“杨戬。”玉帝叫他。
“臣在。”杨戬收了心神，上前听旨。
“朕命你去协助太白金星寻上古神剑。”
“……”杨戬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和那人共事。
“杨戬？”玉帝沉声。
“臣，领旨。”杨戬不能拒绝，在这天庭之上，他除了领旨，再也不能做别的事。
回了真君殿，却看到那消失了几天的人笑嘻嘻的等着他，坐在自己的真君座上。哮天犬在一边，若此刻是狗的模样，怕是尾巴都摇断了。
“主人……”似乎是感觉到杨戬的不满，哮天犬撇撇嘴，退到了一边。
“真君，你这殿内除了自己的宝座连个椅子都没有，平时都没个客人的？”太白还是笑，却并不起来。
“不知星君到此所为何事？”杨戬也不恼，一拱手把该有的礼仪都做到了，至于其他，无妨，他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干什么。
“想必陛下已经下令了，我这不是过来跟你讨论一下。”太白站起来，似乎是要给杨戬让座，看杨戬并不理会，他竟又坐下了。
“陛下只是让我协助星君，有事星君吩咐便是，不必商量。”杨戬道，“若没有其他事，我就不奉陪了。”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便朝内室走去。
“哎哎……你这人，站住，杨戬！”太白无奈，只得大声地叫他，他摇摇头，走过去，一手搭上杨戬的肩膀，“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理解，可是别把我也算进去，我没有恶意，我所做的，必然有我的理由，但是我和你一样不善于也不屑去解释。”
见杨戬不说话，只是侧身躲开了自己的手，太白又道：“好，随你，一时半会无法把我当成个朋友也行，至少别觉得我是敌人就好……算了，我先走了……”太白走了，杨戬站在原地，这个人还真是叫人，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大早，杨戬就被太白带到一片荒野中，听闻哮天犬又去追查沉香时，太白的脸色明显的僵了僵，可是很快就恢复了。
“这是哪里？”杨戬问。的确，这个地方看似荒芜，整片大地笼罩在雾色里，虽然了无人烟，却在空气中都含着一股杀气与精气混合的浓烈气息。
“剑冢。”太白的声音很平静，似乎丝毫没有受到那股气息的影响。
“这里不是被……？”杨戬有些吃惊。
“是被封印了。”太白看着远处，“封印也只不过是被锁住，钥匙一直在我这儿，所以我们进来了，放心，不会犯天条的。”
杨戬忽然意识到很多事他并不知道，就像眼前的这个人，越来越叫人看不懂，什么到了他嘴里都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什么听在耳朵里都是让人或惊诧或不解总之是要思考一段时间的。
“你是战神，对杀气应该很熟悉，你去找杀气最烈的那把剑。”太白递给杨戬一个长形口袋，“这里的剑是神形分离的，杀气越烈，神越灵，形越淡，若是抓住了形跑了神，那便不是它了。所以要谨慎，用这袋子套住便能锁住神，也能防治它伤到你。”
杨戬接过，微微点头道谢，暗想，原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然后问太白：“那你做什么？”
太白笑笑：“放心，我不会只是站着监工的，我也要寻剑。”
“我……”杨戬有些气恼，他哪里是以为太白会看着他干活，不过是觉得他一个文官，若是找会伤人的玩艺，倒不如跟自己一起，或者干脆就呆在一旁，省得受伤。可笑，自己为什么要担心别人，可笑至极。他不再说话，转身朝荒野深处走去，后面忽然传来太白的声音：“杨戬，小心些。”
杨戬抬了抬手，示意他放心，然后继续走了。
没有时间概念的剑冢，永远是夕阳西下的景象，很久以后太白和杨戬谈及此事时，太白说：“那时你走在那片光雾里，我忽然觉得或许是旭日初升了。”杨戬笑了，他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当时未曾感觉，可是在那以后的以后，再去那片剑冢，他也是有了旭日初升的感觉啊。
有所期盼，有所注视，就算落日也会变成朝阳。
看着遍野荒芜，杨戬伸出二指在额头一挥，那如蛇般的印记闪出一道精光，于是雾气淡了，散了。忽然的地上就多了许多剑，几千几万把的样子。那一把把插在地上的剑,虽然蒙了锈色,却仍旧发出嗡嗡的轰鸣,杨戬知道，只要有人拔出，还以他们自由，那么他们必将重生如新，到时带给苍生的是幸还是灾，就要看拔剑人的内心所望了。
所以，天庭才要封印这里，将这些神兵利器锁于时空之外，藏得了无踪迹。
那么，要杀气最重的剑，做什么呢？

杨戬回头望向太白金星的位置，虽然已经消了雾气，但是距离尚远，看得不甚清楚，只知那人拿了一个什么东西在缓慢的移动着。似乎是察觉了来自身后的目光，他回头对他笑了笑，无端的起了风，他银白色的发丝飘散开来，有几缕滑过脸颊，太白伸手捋了捋，然后冲着杨戬摆摆手，又低头去做自己的事了。
杨戬忽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讨厌，起码笑起来很叫人舒服，安心，甚至觉得很…顺眼…
“定是这风起的怪异，我才胡思乱想，那么多管闲事的人，怎么会顺眼。”摇摇头似是要甩开杂念，杨戬收心，注意起所感觉到的剑气，并区分着哪些为杀气。
所谓剑冢，所收之剑都是上古神剑，是何人所铸各有说法，但都曾随主或入江湖或上战场，没有一把是不曾沾血的。
剑在兵器中一直有“君煞”之称，因为用剑者必须能驾驭剑，否则就会被剑蚀了心性。
剑若正，便是“君子”，能压世间邪恶；剑若邪，便是“毒煞”，能毁天下苍生。
剑是有灵性的，剑是有傲骨的。
自古只有剑选人，没有人选剑，哪怕你是铸造它的人，如果它没有认定你做它的主人，它便会离你而去，寻找能够配得上它的人。可是一旦它认定了你是主人，那么它便会不离不弃，忠心耿耿。
一把好的剑，能够杀人而不沾血，剑气封喉，一击毙命。就算用剑的人不会武功，这剑也能如灵蛇般护得主人周全。当然，好剑选的主人，多是高手，不然又怎么配得上剑的灵和傲呢。
如果有一天，你的剑不能护你，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的命数到头了。
这便是剑，虽然君子多，毒煞少，可还是凡人无法悟透的东西。有多少人为了一把名剑争得头破血流，却不知到头来都是死路一条。本就是神仙也难驯服的灵物，更何况浊人乎。
杨戬一边感觉着，一边竟也发现不少有来头的，照胆、干将、莫邪、泰阿……。这些剑本身带有着一种不可轻视得傲气，他们并不发出任何轰鸣，也没有精气外泄，可是他们只要在那里，就已经不容忽视了。
这便是名剑中的名剑吧。
可惜，物亦如此，所谓神，所谓仙，却还不如凡人般。是神都说凡人浊，可是神自身更浊吧。
杨戬觉得奇怪，自己今天怎么净是想些有的没的，好像哪些平时都不会察觉的念头，今天全都从心里冒出来一样。
是了，那阵风起的莫名，定是有问题。
风是在太白金星那边起来的，不知道那人有没有…
念及此，杨戬转身朝着太白的方向走，却发觉自己已经在这剑林中迷失了方向。
天眼隐隐闪着淡色的光，那蛇般的痕迹弱了又亮，杨戬警觉地感觉着四周。周围的剑的轰鸣声愈来愈大，有什么东西迫近了，杨戬伸手凭空一握，三尖神枪在手，本以为能够震慑住作怪的东西，却不想得罪了周边的剑。一把把剑开始震动，有破土而出的阵势，杨戬虽然身经百战,可是如今被剑所围，四面受敌，正想是否该先出手时，却听得一声“呔”，一白影忽地出现，伸手挡住杨戬似要举起的神锋。
来人正是太白。
“这里是剑冢，你拿出别的兵器，不是在挑衅么？”太白低声说道。
“挑衅便挑衅，难不成被那什么东西困着？”杨戬挑眉。
“你是战神，什么都不怕，可是这里的也都是神器，要是一起朝着你刺过来，你就不是三只眼而是全身是眼了。”太白说着，竟然笑起来。
“你！”杨戬怒，可是除了这么一个“你”字，也不知道该怎么还嘴，他向来不善言语，更别说对手是能言善辩的太白了。
“别你啊你的了，快把你那东西收起来，这事生的诡异，咱们得先稳住了这些剑，再想办法。”太白想了想，看杨戬收起了兵器，转而对着虚空抱拳晃了几下，扬声说道：“我们无意冒犯，这剑冢几百年来未进外人，今日打扰了各位，太白在此赔礼了，只是你们当中有作怪的，还望君子们勿动，协助我二人将那捣乱的毒煞找出来，也好尽早离开还各位清静。”
群剑果然慢慢归于平静，只有少数偏”煞”的还在发出声响。
杨戬看了看太白，“哼”了一声，转过头。
太白倒是不恼，笑嘻嘻的道：“怎么，嫌我耍嘴皮子？”
“不过是些…”话未说完，太白就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嘴唇贴着的是微凉的手心，杨戬瞪大了眼睛，还从未有人能和自己有如此亲近的举动。太白小声在他耳边说：“别因为斗气说些胡闹的话，我知道你心里也是对这些剑又敬又爱得，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兵器，至少比你那叉子更通灵性……”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太白愣了愣，然后放开手，身子也离杨戬远了些。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还是杨戬先开了口：“你叫三首蛟叉子，他要是恼了寻你麻烦，杨戬可不会帮忙。”
太白笑了。

杨戬觉得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看看四周，还是剑林，看看那人，还是太白。
太白坐在火堆的旁边，研究着一幅地图一样的东西。
等等，火堆？
这里不是时间静止的么？这里不是永远是日落的样子么？
又怎么会变成黑夜，怎么需要生火？
杨戬直直的盯着太白。
“再瞧就把我的脸瞧出窟窿来了。”太白合上手里的东西收入袖中，抬头回视杨戬。
“你在看什么？”杨戬问道。
“没什么，就是怎么在找那作怪的东西。”太白站起来，走到杨戬旁边，坐下。
“……”杨戬见他忽然接近自己，身子僵了一下。
“呵，”太白笑出声来，“别绷得那么紧，我又不会…吃了你…”最后三个字说得声音不大，但是却叫杨戬着实的冷了一下。
“我……”杨戬咽了一口口水，觉得气氛很诡异。
“我说，你总是穿着这冷冰冰的厚重铠甲，不累么？”太白伸出手指敲了敲，便有金属的空空声响起。
“习惯了。”杨戬挪了挪自己的位置，想了想，又站起来，谁料太白忽然伸手一拉，他便身子一歪，摔在了那人的怀里。
“哎呦。”太白想是被杨戬的战衣撞到了。但是他并不松手，于是二人就以一种看起来很暧昧的姿势呆住了。
杨戬挣扎起来，奇怪的是太白的臂力大的惊人，任他怎么动竟未挣脱半分。
“星君！”杨戬皱眉叫道。
“别动，让我抱一下。”太白还是笑眯眯的，“杨戬，我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
“！！！”杨戬瞪着眼睛，用全力推开了太白，“请星君自重，不要拿我开玩笑。”
“你不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啊，我说真的呢。”太白努努嘴，继续说，“你看你什么都自己扛，都憋在心里，苦也好痛也好全都自己一个人承受，我看着心疼。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或许是某次你说‘臣领旨’的时候，或许是某次你凯旋归来的时候，又或许是那次看你重伤在床的时候，反正是喜欢上了。”
“今天的话我当没听过。”
“可不能当没听过，我说出来便是要你听要你想的，杨戬，世人皆说你听调不听宣，可是你明明听话的叫人不忍，众仙家都认为你仗着自己是玉帝的外甥才走到今天，可是你流过的血和汗他们谁清楚？你对三圣母的无情和对沉香的残忍后面，是你对自己的绝情，这些我都懂，可是，也只有我才懂。”
“所以呢？”
“所以，杨戬，我们一起，或逃离了这天界，或毁灭了这天界……”

太白话未说完，杨戬就一掌打过来，闪过之后，太白金星冷笑，“你这是做什么？”
“妖物，你不是太白！”杨戬欲亮兵器，却不想什么都没有出现。
“好吧，我不是太白，这是我的世界，你那叉子是拿不出来的。”“太白”坦然承认，原本笑眯眯的眼睛里涌现出的是杀意。
“没有兵器，不见得我杀不了你。太白在哪里？”杨戬怒道。
“他一直在这里，不过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太白”一挥衣袖，变作一名男子，黑衣白发，面容妖艳，一道火焰形状的红色纹路沿着额角一直延伸到衣服中。
“你是谁？”杨戬问道，“为何要耍我们？”
“我？”男子轻笑，“我带着怨恨而生，我的出世是为了杀尽天下人。本来那太白是要毁了我的，可惜心软了。既然要杀，那么杀谁都一样，是你们自己进来的，不玩一玩我怎么会舍得动手呢？”
“妖物，我这便降了你，叫你再不能翻身。”杨戬欲开神目，射出的却只是毫无杀伤力的微光，他便疾风劲掌朝着男子招呼，可惜都被躲过。
“都说了这是我的世界，你没有办法的。”男子说着，本来对着杨戬冷笑的脸突然现出怒气，他仰头朝着天上叫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竟要帮着他来对付我么？”
杨戬疑惑了一下，见夜空中忽然出现一个气旋，一个暗褐色身影从天而降，原来是一少年。
“巨阙，你已隐世，何苦淌这趟浑水，我敬你是上古十大神剑之一，可我亦非善类。你若现在离开，我就不与你计较。”男子手上若隐若现的寒光，杀气逼人，“否则…”
“这剑冢向来平静，你自来便一直做怪，今日巨阙看不得你无故害人。”褐衣少年背手而立，脸色沉着冷静。
“是，你是君子中的君子，自然看我这毒煞中的毒煞不顺眼。只是巨阙，这杨戬根本不用剑，你若为他，不值得吧。”
褐衣少年笑了笑，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呸，那我总可以应战吧，你伤我主人，我要你命！”一个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将虚弱的太白金星丢给了一边不明所以的杨戬，然后走向前，站在了褐衣少年旁边。
“画影？”这是褐衣少年。
“画影！”这是黑衣男子。
“隋刃，当年主人放你生路，可不是叫你兴风作浪的。”白衣少年冷冷说道。
“画影，”褐衣少年微微点头，“我还以为你沉睡了，原来是找了主人。”
“巨阙，”白衣少年抱拳，“那太白正是合我心意之人，于是便化了形跟在他身边，本来是睡在他体内的，若不是这东西伤了他触到了我的剑灵，我还不会醒来。”
“你们唠叨完没有！”黑衣男子显然是对二人的对话感到气愤，于是出手就是一道青光。
杨戬本想上前和那两个少年一同应战，可是太白金星拉住了他的手臂，说道：“这是剑的世界，他们能应付，你还是别插手的好。”
虽然心中有多重不解，可是看到太白金星苍白着脸，也就没有问出口，扶着他向后面安全的地方移了移。只见三人越斗越高，越缠越紧，速度之快叫人看不出形迹，只是黑影、褐影和白影而已。突然，三人碰出一团亮光，隋刃做出的世界崩塌了，一切又恢复成剑冢本身的样子。而那三人也不见了踪影。

杨戬喂太白金星吃下丹药，又运了功给他，见他闭目调息后脸色渐渐恢复红润，就放了心。
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那假太白金星说的话，脸便红了。
于是太白金星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脸色绯红的杨戬，太白金星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那个，杨戬……咳咳……”
“嗯？”杨戬看着他，黑色的眼眸映出太白金星的脸，坚定的诚恳的脸。
“隋刃做出的世界是幻境，那个我也是假的。”
“我知道。”
“可是，幻境虽假，你看到的听到的却未必是假的。至少，他知道你我在想什么，并且根据你我的内心才做了这幻境……”
“你想说什么？”
“他变作我的模样，想也知道是顺了我心里不能示人的一面去做的，甚至是我自己都未曾发现的一面。我依稀听到一些你们的对话。不管你会如何看我，我只是希望…”
“星君放心，我会当什么都没发生。”
“不，我是想你能考虑清楚。”太白金星叹气，当什么都没发生，那可不妙了。
杨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儿，内心却是波涛汹涌。按理说听了那些奇怪言论的他应该怒极而去的，可是心底却泛起一点小小的异常，有些温暖，有些酸涩。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为了母亲独自闯天庭时便只是自己。当初对太白金星的印象，是那个人站在玉帝旁边，鹤发童颜，一直笑眯眯的。后来自己也位列仙班，每次见他都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他是文官，能言善辩，劝降招安的功力很深，可是他并不多话，似乎与其他仙官来往甚少，在他那次帮自己疗伤后，叫哮天犬去查探过，他的日子过得，好像跟自己差不多。可是自己至少还有个哮天犬陪着。暗自摇头，自己除了哮天犬也不剩下什么了，连妹妹都…其实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守着妹妹，护着妹妹，却不想妹妹终归要长大……沉香，像极了当年的自己，可是该说他命好呢还是命苦？那些要帮他的人都只是为了看笑话，偏偏沉香还一副受人恩惠的模样。太白金星也是要帮沉香的吧，虽然太白金星没有从沉香身上下手。可是太白金星为什么呢？也是要看笑话？若是，便不会几次三番的帮自己，嫦娥那次，也是他给自己解围的，一向深居月宫的仙子居然一脸大仁大义的拦住他大讲什么血浓于水，还是太白金星经过时一句声音不大不小的“仙子真懂血浓于水的话也不会为了升仙而明知怀了后羿的骨肉却吃下仙药了”把嫦娥气的拂袖而去。
喜欢两个字实在是太震撼，太沉重。在这天界最忌讳的莫过于情。杨戬看不透，也不想看，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在杨戬看来，自己没有一点好，而且现在还是众叛亲离的状况。不管他怎么想的，回去了以后便要离他远远的，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这么想着的时候，白衣少年和褐衣少年回来了，白衣少年将一黑色断剑交给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惋惜的摇头：“若不是冥顽不灵，他本是一把好剑，毕竟也是上古神剑啊，虽然不及你们排名前十的。”
画影不屑的撇嘴：“这般毒物，我还不屑和他同等位次。”
巨阙无奈的笑笑，然后转头看向杨戬：“真君，巨阙可否看一看真君的手？”
杨戬伸手出来，巨阙仔细看了看，然后伸手握住，短短一瞬，便松开，见杨戬一脸不解，巨阙为难的低着头。
太白金星看了看巨阙，又看了看杨戬，便一切了然，他道：“咱们从长计议，巨阙画影，你们不如先恢复原样，待回去了咱们再商量。”
杨戬看着太白金星将那三尺莹白和三尺古褐一起收好，道：“他们……？”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第二章完—

打发了些花精树怪去打探消息，太白金星则继续的跟着杨戬。
杨戬总是会想，他是不是太多虑了，或许那人只是开玩笑。可是每每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又会泛起一阵酸涩。
他自是知道太白金星跟着自己的，可是又能怎样？和他面对面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干脆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于是，一个悄无声息，一个假装不知，走走停停的，就走到了华山脚下。
是夜，杨戬燃起火堆，思绪随着摇曳的火苗乱舞，一会儿是剑冢，太白金星说喜欢他，一会儿又是儿时和妹妹一起逃避追兵，自己也是这样生起火堆，守着熟睡的妹妹……
想起妹妹，心便痛起来。
明知道她就压在这山下，还是自己亲自动的手。可是兄妹却已许久不见。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本来想要她说服沉香不要再试图闯天庭，却不想反被沉香说他下了杀手。
小孩子不懂事分不清楚他什么意思也就罢了，可是他以为会理解自己的妹妹，竟然说：“二哥，你觉得我会原谅你么？”
他苦笑：“三妹，二哥不曾做过愧对你之事，从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可是二哥自有苦衷。”
她冷笑：“你只是恨我动了凡心，你怕我连累你，杨戬，你如今高高在上，是二郎真君，是司法天神，于是你就忘了你身体里也流着凡人的血，你忘了爹爹是凡人了么？你是不是要像天庭害死爹娘那样，也害死我们一家三口！”
他愣了，“杨戬”二字从妹妹口中说出来，陌生异常，就像一把利剑插入胸口。那是他疼爱的妹妹，用生命守护的妹妹，一直都笑着喊他二哥的妹妹，如今却带着那么浓烈的恨叫他杨戬。
他说：“我还以为你会一直相信我，三妹，我以为至少，还有你相信我。”
她说：“呸，我做过的最错的事就是选择相信你。至于沉香，如果你要我更恨你，你就杀了他。我终会和他父子团聚，哪怕是在阴曹地府，可是我再不会原谅你。从今以后，你我兄妹恩断义绝，你再不是我的二哥。”
他笑了，连她也没有见过他笑的那么好看，可是他心里那么绝望。恩断义绝，多么可笑的四个字。
他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此后，他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这微凉的月夜，有桃花花瓣从树上被风吹落，其中几片落在杨戬的头上身上，可是他像是被定身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是皱紧的眉头和紧闭的双眼显示出他此刻的伤痛。
低沉的叹气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楚，杨戬睁开眼睛，看见太白金星出现在身旁。
“星君，你终于现身了。”杨戬拿着一根小棍子拨弄着火堆，有木头爆裂的声音响起。
太白金星在他旁边坐下来，缓缓说道：“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亲生兄妹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啊。”
杨戬捡起地上的花瓣，道：“你知道么，每次看到这桃花，就觉得是她在恨我，她对我的恨年年都会随着桃花一起盛开，她要我知道她恨我，她是真的恨我……恨到再也不肯认我，恨到与我恩断义绝。”
想伸手从杨戬头上拿下落在上面的花瓣，杨戬躲了一下，于是那花瓣自己掉下来。收回手，太白金星叹了口气：“别紧张，只是想拿掉它而已。”
杨戬又拨了拨火，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杨戬开口：“给我说说上次的事吧。”
“哦，好。”一边应着，太白金星便开口讲来，“隋刃：亦名浪剑，铸时以毒药并冶，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其实是我的错，当初收那随刃上来，要毁掉时却听到他讨饶，想着剑冢里也放了不少毒煞，一直相安无事，便放过他了。没想到他却私自吞了别的小毒煞的神，变得越发强大了。那杀气冲着剑冢的封印，我便想还是去毁掉他的好。其实我先前自己进去过一次，可是没有找到，反而结识了画影，画影算是半君子半毒煞吧，亦正亦邪，实际上内在是很正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选了我要认主，说是我比较合他胃口……反正我是糊里糊涂的就收了他……他说要引随刃需要有一个善战的人出现，这人身上要背负着怨气才行，说是怨气和杀气自古相吸…怨气最好包含自身对外界的怨恨，和外界对自身的怨恨…怨气越大，恨越深，越容易……于是我便找了你……算是……利用……”
“哦。”杨戬点头，并没有什么表情。

又沉默了一会儿，太白金星忽然问道：“杨戬，你不生气么？”
“气什么？”杨戬反问。
“气我利用了你。……”太白金星回答。
“或许是应该生气的，可能我确实是气了，只是你也是没办法而为之。”杨戬转头对着太白金星笑了笑，“星君，杨戬自认不是小气的人。”
看着那笑颜，太白金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杨戬真的是生的好，俊朗却不失妩媚，秀美却不失英气，那笑容就好像午后温暖的阳光，叫人舒服的像是躺在云朵里。
尤其那双眼睛，就像是一口深井，太深太黑，吸引着别人，想要看清，看透，却终究无法。
杨戬捂着嘴小小的打了个呵欠，太白金星拉了拉他的袖子，在他们的身后幻出一棵树，他们靠在树上，太白金星强按着杨戬的头在自己肩上，他柔声道：“没事，睡吧，我在呢。”
那一刻杨戬什么都不想再想了，就那么靠着他的肩头，稳稳睡去。
杨戬做了一个梦，是娘。
娘摸着他的头，问他是否快乐。
他摇头，看着娘心疼的目光，他又点头。
然后娘一巴掌打过来，怒吼道：“我叫你要保护妹妹，你都做了什么？！”
他惊愕，我这不就是在保护妹妹么？
连娘都认为是自己在害妹妹么？
他不肯躲开娘挥打过来的手，心里却委屈极了，隐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
“杨戬，杨戬……醒醒……””太白金星被呜咽声惊醒，看到靠在自己肩头杨戬一脸痛苦的神情，有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落，透过衣服，那温热潮湿令太白金星揪心。于是他伸手摇晃他。
“三妹……对不起……娘！”杨戬惊叫着睁开眼睛。

太白金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说道：“没事，只是个梦，没事的，我在这里。”
杨戬缓缓的回了神，发现自己几乎要在太白金星怀里了，猛地推开他站起来，背过身去悄悄的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泪痕。
太白金星也站起来，收回布在周边的结界，叹了口气。
“星君……”杨戬低着头，边走边说，“我们走吧……”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聊聊。”太白金星拉住他。
“改日吧，我很担心哮天犬……”杨戬不露声色的抽出手，却又被太白金星握住，“星君……”
“我也有名字，在成为太白金星之前，我有名字的，叫李长庚。”太白金星紧紧的握着杨戬的手，似乎要抓碎了。
杨戬有些慌，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严肃的太白金星。
“你试着叫我长庚，就像我叫你杨戬一样，我们两个人相处时不是天官，只是作为两个人，行么？”太白金星盯着杨戬的眼睛。
“长…长庚。”似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杨戬犹疑着开口。
太白金星笑了，然后他放开他的手，一直笑到捂着肚子坐到地上。
杨戬有些气：“星君，我可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太白金星仰起头伸出手，对着杨戬说道：“拉我起来，还有，要叫长庚。”
杨戬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还是无奈的拉起了他。
太白金星不肯放开手，他说：“杨戬，你刚才叫了我的名字，我才知道一直以来对于你，我困惑的是什么，我喜欢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是感情这种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我之前以为我只是同情或者是一种新鲜感和好奇，可是现在我确定，我就是喜欢你，不管你是不是接受，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喜欢定了你。”
杨戬瞪大了眼睛，他说喜欢他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这么认真却还是叫他惊讶的不知所措。
太白金星继续说：“我告诉你，并不是要给你负担，或者说要逼你接受我，我只是希望你了解，我接近你并没有恶意，我希望你不再逃避我。”
杨戬用力甩开了太白金星的手，脸上有羞，有怒，也有悲。
“你的感情，请恕杨戬无法回应，你对我的好，我会铭记于心。既然你已经把话讲明，那么我也只好明说，我做不到坦然面对你，我可以不逃避你，前提是你和我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就像是从前一样，你是太白金星，我是司法天神……星君，过了这一刻，我便会忘记一切，希望你也忘记。”
说完，杨戬便要走，太白金星挡到他身前：“如果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我不会告诉你也不会要求什么，可是杨戬，我知道你不是无情，所以你才想走。”
“是，你说得对，我对你有情，可那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人对我好了所以我感激你，我们熟识多久？你又知道我多少？收起你那慈悲之心吧，孙悟空本性不坏你去招安，真念本性不坏你去招安，杨戬无法再招安了所以你就觉得要喜欢我给我支持？我命中注定要众叛亲离，所有人都疑我怨我恨不得我死，你喜欢我又怎么样，我不喜欢你。若是再叫我听到这样的话，我定不会放过你。”杨戬握紧了拳，因为激动，周身都发出了摄人的寒气。
太白金星用力把他抱紧，压制着他的反抗，道：“逞凶斗狠么？杨戬，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在人间时吊儿郎当，在天界也只是混日子，比你活得时间长，也算是大事小事吓大的了。可是我从来说到做到。别人不信你，别人疑你怨你恨不得你死，无所谓，我信你就够了，只要是你说的做的，我便不会怀疑。如果有一天全天下都与你为敌，我就会为了你与天下为敌。”
杨戬不再反抗，垂下的双手暗自用力，握在手中的墨扇微微发颤，也许下一刻就会变成三尖神枪，然后刺穿太白金星身体的某个部分。
但是终究还是犹疑了一下。

一直很好奇，你到底有没有完结的文？

“见过陛下。”
“坐吧。”屏下了其他人，玉帝笑呵呵的招呼太白金星坐到自己对面，二人面前是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陪朕下完吧。”玉帝说道，“你执白子。”
“陛下，这白子几乎都败了。”太白金星看了看棋盘上的状况，摇头道。
“嗯，看着败了，实际还没有，那下棋的人走了，可惜，朕想看见的是他自己承认败了。”玉帝将一枚黑子拿在手上摩挲着，说，“现在他有事要去做，估计找来跟朕下完是不太可能了，所以你来吧。”
“这……”太白金星不太明白玉帝的的用心。
“不用想太多，谁下完都一样，朕只是想看到白子输。”玉帝看了看太白金星，又指了指那盘棋。
“臣请问，这残局是谁留下的？”太白金星皱眉，觉得可能不只是一盘棋而已。
“杨戬。”玉帝回答。
“哦。”太白金星便明白了，然后执子，思索着。其实答案已经知道，再确认一下无非是等于又逼着自己往前走了一步。
玉帝大笑：“怎么忽然认真起来了，不过是顺着残局下完就好了。”
太白金星也笑：“下棋还是认真点好，况且这白子只是看似败了，臣倒想试试自己是否有回天之力。”
玉帝抬眼看了看太白金星，便不再讲话，二人都凝神贯注，一个是步步为营充满杀机，一个是一点一点收复失地。
沉默许久，玉帝忽道：“你怎样看真念？”
太白金星愣了一下，回答：“近来才开始作为，但是灵力和修行似乎远在千年之上。”
“他好像话里有话，看起来是针对杨戬，但是对你更感兴趣。”玉帝落下一枚黑子，又捡起四枚白子。
“是，其实去招抚之时臣便觉得他似一故人，后来他屡次提到…提到以前的事，臣也觉得蹊跷，可是又没有头绪，见他并无恶意，便没当回事。今日见他所用兵器招式，确实是和那故人如出一辙。”太白金星又落下一子，然后抬头笑了，“陛下，您输了。”
玉帝轻拍双手：“好，很好，因为是他留下的残局，所以便力挽狂澜的扳回来？你什么时候又开始过问世事了？还是主动去帮别人？”
太白金星往盒子里面收着棋子，说：“身为陛下的臣子，世事自然要为陛下操心，若是一点赢的希望都没有，我也就不费力气了。既然他有能力胜，那我也没必要非输了。”
“看来你为我那外甥费了不少心思啊？”玉帝调侃道。
“是，臣会为他做任何能做的。”太白金星顿了顿，说，“所以恳请陛下不要再为难他。”
玉帝正色：“你发过誓的。”
太白金星站起来，立在一旁不说话。
玉帝挥手打断太白金星的话，道：“朕答应过你的从未食言，那你呢？”
太白金星回道：“臣的誓言臣永远记得，不会违背。陛下为臣做的，臣也都记着，并且一直感激。可是陛下，我们也约定过，如果有一天，臣不得不……陛下也不会阻止。”
玉帝一下子掀翻了棋盘，黑色白色的棋子落了满地。他怒极：“你是说现在到了非常时刻？就因为一个杨戬你要背叛朕？”
太白金星依旧低着头：“臣不清楚。”
玉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然后似笑非笑的说：“别忘了，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朕没有逼着别人唾弃他，也没有逼着他妹妹动凡心，更没有逼着他外甥杀他。朕只是要他做司法天神该做的，就算你有不满，也跟朕说不着。”
“臣不敢。”
“你活了这么久，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想清楚些，朕知道你从来不是糊涂的人。一时的胡闹朕可以当作没看见，而且我那外甥的性子怎么能接受你这样的想法。好了，你去吧……慢着，那真念是谁都无所谓，你们之间的恩怨自己去解决，今天的事我不想再看见。”
“是。”太白金星退下了。他的余光瞟到玉帝的眼神冰冷，脸上是不屑和讥讽。
不由得暗自叹气，这玉帝知道了，但愿王母娘娘不会知道，不然才真的麻烦了。
待太白金星离开，王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冷哼了一声：“陛下，若只是为了杨戬就生异心，那他不能留了。”
玉帝叹了一口气：“就算不想留他，又有几个人能杀了他？还是要从长计议。”
“臣妾倒是有个主意。”王母娘娘伏在玉帝耳边低语，只见他越听脸上笑意越重。

第六章
带着太白金星到了一处深山中。太白金星没有问那是哪里，就任由他冷着脸皱着眉将自己在山洞中的草甸子上安顿下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就朝外走。
“杨戬……”太白金星叫住他，道，“你去哪里？不是要回去那笼子里请罪吧？”
“……”杨戬停下脚步，微微侧头，回答道：“去把哮天犬带下来。”
太白金星叹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回去，不是自己寻架打么，放心吧，那狗儿我去瑶池前就已经差人安顿好了。”
杨戬猛的回头，一双眼睛瞪的斗圆：“你都算计好了是不是？”
“别生气……”太白金星侧了侧身子，疼的直呲牙，“老头子真狠啊…你别那么看着我，唉…我是知道了他们要说什么做什么，可是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我做到如此！”
杨戬不说话，只是站着一动不动。
“不信？我把哮天犬藏起来也只是为了稳妥。”顿了顿，太白金星问他，“你后悔了么？”
“杨戬生下来就不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虽然说是这么说，可是杨戬的表情还是很茫然，或许他也在问自己是否后悔了。
“那你是感激，还是接受？”太白金星撑着身子坐起来，从袖口掏出一个瓷瓶，道，“其实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你那该死的慈悲心在作怪。你做的这些，叫我很感动，这下子就算你说不，我也再难放手了。可是，可是杨戬……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话音未落，他已经将那瓶子收回袖中。
二人再无话，这山洞之中只剩下沉寂。
杨戬原地站了许久，终是不忍，于是走回太白金星跟前，一只手搭在他的臂上，问道：“你，很疼么？有没有带些疗伤的药？或者我去找。”
太白金星苦笑：“你去哪里我都不放心，这天界的廷杖打的伤可不是随便什么药都能医治的了的。老头子是铁了心的揍我，你看，他还是知道我打不坏，所以往狠了下手。”
“你那是活该。”杨戬摇了摇头，无奈道，“换了我，只怕会直接叫人拉出南天门斩首了的。”
“你舍得么？才说要为我反下天去竖旗为妖，这会子就要斩首了？”太白金星伸出另一只手盖在搭于自己手臂上的杨戬的手。
杨戬抽回自己的手，脸刷的就红了，他瞪了太白金星一眼，径直走出去。
后面太白金星喊道：“你又去哪里啊，我不摸手了还不行么……杨戬~~~”
再说天界，这杨戬带着太白金星一路下凡，顷刻间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在天庭，从来不缺少八卦。众天将闻讯之后均是惊讶万分，而后才想起来这是大事儿，要赶紧赶去瑶池听旨。
玉帝气的是浑身发抖，当然，他最气的不是杨戬，而是太白金星。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
很多事情都会因为这一走了之而产生变化，虽然看起来现在还尽在掌握，可是没人知道变数将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比这狼狈的时候有，比这无奈的时候有，可就是没有比这更加忐忑不安的时候了。
他握紧了拳头，召了李靖，哪吒，还有真念进到内室，下了对杨戬杀无赦的密令，然后又到瑶池大殿对众神仙说杨戬受到邪气迷惑掳走了太白金星，于是要众人出力寻找，旨在寻回太白金星。
虽然众人都知道杨戬跟玉帝不和，却也没想到不和到了如此，而且传闻太白金星跟二郎神关系不一般，这怎么还能“掳”走呢？不过又都只是在心里头瞎想，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这时候，多少好奇都得吞肚子里头去，反正有戏看，这就够了不是。
有些棋子，是注定要被吃掉的，为的是最终的得胜。
出了瑶池，众仙家是议论纷纷，得到密令的三人却一语不发。
李靖担忧自己无法降住杨戬，哪吒故有三头六臂也不是杨戬对手，更何况他们亲如兄弟，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哪吒冷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别人只道他是因为兄弟情义在为难。
真念倒是什么都没想，扬着嘴角轻笑着，对着李靖和哪吒抱了抱拳，自顾自的走了。
李靖想要叫住他商议，却被自家儿子抬手拦住了。
“父王，如今杨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二哥，再也不用心软，我就不信凭借我父子二人之力还杀不了他，你不必叫那妖精帮忙。”哪吒恶狠狠地瞪着真念远去的背影，冷笑道。
“这……也罢，还是先寻到他们踪迹再说吧。”李靖叹气。似乎，自己的儿子也变了。
“陛下，”王母娘娘小心的看着玉帝的脸色，道，“您为何对杨戬下杀无赦的命令？若是被他知道，恐怕会……”
玉帝摆摆手，打断她：“我乏了，你下去吧。”
“……是，臣妾告退。”
待王母娘娘离开后，玉帝打开了床下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手指沿着盒上雕刻的纹路慢慢摩挲着，可是突然像是被什么刺到而收回了手，然后迅速地将盒子放回去。
握紧的拳头狠狠砸在床边，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带着一丝狠意。
天上不管发生了多大乱子，有时候下界都是一样过日子。除非是三界都乱了。
对于凡人来说，很多事就像天要下雨一样，知不知道愿不愿意都无法改变。
而更多时候，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比如赶着车的张老汉，可能他到了死的那天都不会相信现在他车里头的正是那天上的太白金星，和村口二郎庙里头的二郎真君本尊。
侧卧在车厢里部的人晃晃脚尖，然后又晃了晃，想要引起坐在窗前的人的注意。
可惜没能得逞。
如今的杨戬脱了战袍，一袭鹅黄色长衣，乌发简单的用根木簪子别上，看过去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书生一般，一张俊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皱，眼睛出神的盯着窗外。
而太白金星则是依旧白衣在身，只是满头银发被青丝取代，似是墨染的缎子一样，随意披散着，额上的金星因为无法隐匿，所以只能以碎发微微遮掩些。杨戬倒是说过让他戴上个帷帽，太白金星却是不肯，一句“你把我当成新娶的媳妇儿要藏起来不舍得给人看么”堵住杨戬的嘴，当然也换来一记白眼。
“哎~我说，”太白金星随手捡了块旁边盘子里的糕点，顺着窗户丢了出去，这才有了存在感，打断杨戬的沉思，“想什么呢？”
“嗯？”杨戬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不知为何要下界，也不知要去哪里。”
“呵。”太白金星笑了，慢慢坐起来伸了伸胳膊，抻了个懒腰，不小心牵动了痛处，嘶嘶地直咧嘴，马车一颠，整个儿人差点趴下。
杨戬赶紧扶了他胳膊一下，待他坐稳，才道：“你乱动什么？……老张，稳着点走……”
太白金星还未回答，只听得外面轰隆隆的如同大军过境，车子也一起跟着抖动起来，持续了一会儿，才又停下，两个人都警惕起来。
“两位爷，您看，这是怎么了？”老张说话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恐惧，杨戬赶紧掀开帘子，这一瞧，外头本来好好的路，忽然就裂开了，马车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天空也满是乌云，阵阵雷声滚过，夹杂着闪电。
太白金星也跟着出来，见状并未惊慌，反而无声的笑了。然后拦住了正欲说话的杨戬，一扬手，一切又恢复成原样，原来都是幻境。
“弱衣，是你搞鬼么？”太白金星问道。
不见回答，他也不恼，拉着杨戬回到车上，要老张接着前行。
那张老汉怎么见过这样的奇事儿，地可以裂开，那位爷一抬手地又合上了，他战战兢兢的跪在马车前，只管磕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杨戬见状，给他留下了些银子，只好亲自驾车。
马车渐渐远了，张老汉依旧闭着眼睛跪在地上，等到真的没了声音，才敢站起来，却发现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姑娘。
一身白衣，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姑娘对着张老汉微微一笑，真是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只见姑娘轻轻的一挥手，张老汉就那么睁大着眼睛倒在了地上，他的肚子是向下的，可是脸却朝着天。
一阵风吹过，这里又恢复了宁静，除了张老汉，已经半个人影儿都不见了，可不过一瞬，一道黑影倏地掠过，就连那具尸体都不见了……
杨戬虽然觉得事情蹊跷，但又琢磨着还是安顿下来再问的好，正想着，只觉得马车一顿，他一拉缰绳，停了下来，连忙去看车厢里，太白金星身旁却是多了个绿衣姑娘。只是眨眼之间，又多了位白衣姑娘。
小小的车厢里头突然多了两个人，而太白金星还喜笑颜开的一手拉着一个，说道：“弱衣，筱澜，来见过杨公子。”
—第六章完—

哇(⊙o⊙)…这文好好看，二哥他们会下凡转世么？我说的是后来会去不？那巨厥画影的给了我这个么感觉，二哥都反下天去了哦，那救三妹的事情还怎么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