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爱，还没看呢就完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荆天明像野草一样疯长，和荆天明一起疯长的还有他脖子上的尸魂咒。
十五岁的少年已有了几分英武之气。
他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抱着清水叫‘娘’了，他突然觉得抱着女人会脸红心跳。
他每天都要拼命练武干活学习，他一停下来，他都会去想念月儿，而一想到月儿，他就会心乱如麻，头疼欲裂。
可是他终究还是不能不想念，晚风轻吹的时候，他总会站在山巅上或者流水旁，静静地等待月亮出来，看着月亮就好像看见了那个手持萤火从迷雾中走出来的小姑娘。
临风待月，看月升月落，问一句：月儿，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也是盖聂一直忧心的问题。
天明曾举起墨眉噼里啪啦把猪圈里的大猪小猪全杀了，害得墨家一连两天顿顿只有猪肉，又接连好久都没有一点猪肉吃。
天明还毫无征兆地突然掐住清水的脖子，要不是清水手上有一点功夫，否则就要会和那些猪有同样的命运了。
……
天明的种种反常表现不得不让盖聂时常一袭白衣猎猎站在风口，望明月，心悲凉：月神，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再不回来，荆天明就要去找他爹了，我可怎么跟荆轲交代！交代！）
这一年的时间里，江湖中还发生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医部首领、出自医家的医仙端木蓉得到消息，神农山两位医家掌门——医神扁鹊、医鬼素女突然失踪，生死不明；
工部首领班老头命墨家弟子去农家求取《农经》以便开辟桑落的阡陌水田，回来的弟子说农家的两位掌门陈胜、吴广失踪，生死不明；
专职收集信息的信部首领盗跖发现江湖突然盛传八个字：“咸阳问鼎，应龙出世。”
当第二年的夏花再度绚烂的时候，万顷桃林环绕的桑落洲已经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玉芙蓉开遍山野，盗跖折了一枝玉芙蓉[1]，轻嗅，清香馥郁。
以往的每一年夏天盗跖都会犯癫痫去找端木蓉医治，端木蓉视钱财如无物，盗跖就送一枝玉芙蓉作为答谢，这是他的习惯。
自从端木蓉嫁给盖聂后，他的癫痫就彻底好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惦念，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送这一枝玉芙蓉。
他拈着如雪的玉芙蓉心绪复杂地步向端木蓉的住处，短短的一段路，轻功天下第二的他，走走退退竟走了半个时辰。
当走近竹林深处的柴扉小院时，盗跖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
竹篁青青，盖聂白衣猎猎，领着荆天明持木剑起舞，铿锵吟啸。
“纵剑术第一式：龙纵沧海！”
……
“纵剑术第五式：纵贯天地！”
……
剑舞飞虹似龙游天地，剑过处，风啸竹动。
梨花溶溶，端木蓉素衣荆钗，手中药杵轻捣，口中清歌悠扬。
“白兮衣兮，谁所缝兮？”
“绿竹青兮，君子如圭如璧。”
“此生何愿兮，与君白头。”
……
浅唱低吟若春水融融，歌尽处，浅笑依稀。
剑圣医仙，自是神仙眷侣也比不上。
盗跖看了许久，低头看手中白玉芙蓉已经变成了桃红色，笑道：“这么漂亮的花，何苦坏了风景？”
[1] 玉芙蓉：栀子花

花很好，盗跖不忍心扔了，略思片刻，转身便去寻莫问。
莫问如今越发红润，面若桃花，此刻这桃红色的玉芙蓉配她最合适不过了，更何况莫问是他和盖聂一起救出来的，也是盗跖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给他行大礼的人。
盗跖想罢便迅速闪动步子去文馆，远远看见一袭青衣的莫问正在文馆内教习墨家的小娃娃们识字。
青衫裙，桃花面，启朱唇，妙音清语：“一横是天，第二横是地，第三横是人，一竖纵贯天地人，是为‘王’。”
娃娃们跟着莫问依依呀呀地念将开来。
盗跖听这声音就已经酥倒了，自忖自己小时候不识字曾经吃过大亏，就打扰他们，便在文馆外等待。
等了许久，正等不得想要打断课堂叫莫问出来，却听见文馆另一侧的窗户外，丁胖子压低他那大粗嗓子温柔地说：“莫问妹子，授课累不累？老丁我给你煮了润嗓的甜汤，你先喝一口吧！”
莫问笑道：“念了这半晌，正嫌嗓子疼呢，多谢丁大哥。”
盗跖看了看手中变作大红色的玉芙蓉，自笑道：“你是漂亮，可是莫问姑娘最需要的不是你。”
雪女随高渐离去后，这桑落墨家总院最赏心悦目、颜色最好的女子要数清水了。
这颜色最好的花当然应该送给颜色最好的女子，盗跖想罢，便摇着步子去寻清水。
竹喧声动，清水和十来个墨家女弟子浣衣而归。
青青翠竹中的白衫盈盈本就似春水映梨花，更何况墨家女弟子全部穿着黑衣，更衬得一袭白衣的清水气质出尘，有若仙灵。
十来个女子嬉笑着从竹桥上款款而来，盗跖看得有点痴了，脚下有点挪不动步子。
浣衣女子笑意盈盈越走越近，盗跖正想开口叫清水的名字，一个墨家弟子却抢先向他打招呼：“盗跖首领——”
接着墨家弟子一起唤道：“盗跖首领——”
盗跖笑着回道：“姑娘们好！大姐们好！大嫂们好！清——”
“清儿！”
清水回过头，方才走过的竹桥上站着一个青衫的青年男子，褒衣博带款款而立。玉面濯濯如春月之柳，身形岩岩如孤松之独立，正是张良。
清水转过身，看着张良，明媚地笑道：“良师兄，你找我？”
丰神俊秀的张良轻点头，浅笑道：“我正有一事要向你讨教，去舍下一叙如何？”
清水笑问：“现在？”
张良笑答：“对，就是现在。我都等不及了。”
清水将手中的木盆递给身旁的一位女弟子，便轻敛裾跟着张良走了。
手拈玉芙蓉的盗跖看着白衣和青衫消失在竹篁深处，笑容僵掉。

盗跖震跌的原因是他那刚过变声期的天明巨子就在他门口声嘶力竭地喊：“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外部弟子所探到的消息最先要在信部首领盗跖这里汇总，那个弟子原本是想向盗跖汇报的，荆天明恰好路过先得到消息，也就先激动起来了。
盗跖愤怒地窜出去想要教训一下他家巨子，天明已经向盖聂和端木蓉的住处跑去了。
盗跖只好问那弟子：“怎么回事？”
“回禀首领，桑海那边传来消息：蜃楼回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
“朱雀传的急信，半月前登陆，虎贲军接航，据说请到了一位瑶姬仙子，要迎回咸阳。”
“瑶姬？仙子？”盗跖的讶异无以复加：“这，这，这世上真有神仙？”
竹篁深处，窗下，盖聂手托一卷书简细看。
端木蓉坐在旁边，手中的针线在盖聂肩头的白衣上穿行。
每一回教荆天明练武，盖聂的衣服总会莫名其妙地多出好多道口子。端木蓉曾经怒叱过他家巨子，盖聂却总是温和一笑，说：“天明只是年轻气盛，不懂收敛，慢慢会好的。”
针脚越见靠近盖聂的脖子，盖聂感受到了妻子手指的温热，遂放下竹简，略闭眼享受酥酥麻麻的感觉。
缝制毕，端木蓉收针线，盖聂握住妻子的手，端木蓉面红欲抽手，身子却不由自主靠近。
手相握，身相偎，唇相触，齿相依，舌相缠。
相依相偎的缠绵被荆天明震彻云霄的一系列“回来了！”猝然打断，二人迅速推开对方，收拾脸色和眼神，面色严肃地看着破门而入的墨家巨子，问：“出什么事了？”

“蜃楼，那大船，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端木蓉泪似要盈眶，捂紧心口：“月儿终于回来了！”
盖聂长吁一口气，面上微露喜色：“月神终于回来了！”
盖聂那细不可见的喜悦很快被愁云笼罩，端木蓉和荆天明自此后似乎只会说一句话了：“聂哥（大叔），咱们赶快去救月儿吧！”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们先需要知道……”
盖聂后面的话没人听，端木蓉和荆天明都开始收拾行囊了，收拾好后听到盖聂说：“我们需要带上清水。”
荆天明拍了拍背囊中的一壶干净的水，说：“带着呢！”
盖聂无言，望天。片刻后，盖聂、端木蓉、盗跖、荆天明站到张良的竹屋前。
这是黄昏，屋子里的人似乎不知道夜幕降临，门窗依然紧闭，四下很安谧。
突然，他们听见薛爷激动地喊：“啊！良先生，你好厉害！”
接着，是清水激动的声音：“啊！良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
盗跖蹙眉，荆天明不解，端木蓉面色微红。盖聂冷着脸快步走近，一脚踹开了门。
盖聂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也许，这是他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这么诧异。

楼楼你卡哪不好非卡这！

楼楼，清水妹子好抢手啊！呵呵，不过怎么都结婚了，聂叔和容姐还那么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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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后的引经据典诸位可以无视的，就当楼楼抽风，如果有兴趣也可以看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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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引经据典很好的说，篱落你读了好多史书呢。
当然今天最重要的是那段加粗的文字，是我做梦都想梦到的聂蓉的场景呀，太温馨了。玄机这么拍出来不知有多幸福。

这花了一年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智谋双全的张良绞尽脑汁才解出来的天书竟然说的是一个人所共知的应龙传说，师父，你玩谁呢？
不对，师父你肯定没这么无聊吧？！你肯定是要告诉徒儿什么东西吧？！你肯定是想告诉徒儿什么吧？！
难道，这千年应龙真的存在？正是因为没有请出应龙，所以嬴政虽然称皇帝却不是真天子，所以天下并不归心，所以秦国根基不稳，所以嬴政才要请出千年应龙保护江山永固？！
一连串的因为所以让盖聂疑惑深重，问张良：“子房，此事你怎么看？”
张良淡然一笑，答了一个字：“玄。”
盖聂被这没有回答的回答噎了。但是，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一个地方：咸阳。
桃花渡口，盖聂取出一卷书给班老头，向众位首领拱手：“墨家之未来皆在此十策之中。此去凶险，盖某定保天明周全。若盖某有去无回，还望诸位尽力辅佐巨子。”
班老头、莫问、张良与薛爷都肃然点头。
莫问上前递上一玄色长匣，仰头望着盖聂，说：“你们此去，或许，能用上这个。”
“这是——”
“齐国传国之宝‘号钟’[1]。田氏代齐[2]时，从齐康公吕岱手中得此琴。号钟传闻为姜太公亲手所制，传之于子孙。齐康公被放逐于东海之上，号钟再不能成曲，只作传国国器。秦灭齐时，母后藏号钟于君王后[3]之墓，所以秦人大肆搜寻也未得此琴。”
盖聂微蹙眉：“齐国国器，你赠与我？”
莫问展颜笑道：“齐国已亡，国器于我乃是无用之物。若能助你一臂之力，自然最好。”
盖聂接过号钟欲道谢，莫问却作桃花一笑，道：“我未曾谢你救命之恩，你亦不必谢我。”
盖聂略笑相应，转向端木蓉，低头凝视自己的妻子，许久，说：“蓉儿，等我回来。”
端木蓉秀眉一蹙，正要回答“不”，盗跖闪到身边，说：“是啊，蓉姑娘，不，盖夫人，我们这是去咸阳，嬴政的老巢，还要对付阴阳家，很危险的，你就在这等我们吧！我们肯定把月姑娘带回来的。”
“是啊，怪女人，你武功不怎么样，连隐蝠都打不过，去了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端木蓉蹙眉，素手一挥，赏她家巨子一把银针，然后看向盖聂。
“我不会是你的累赘，我是医仙，我可以救治你们！”
荆天明惨叫一声后气呼呼地骂：“医仙怎么样？！万一你像上次一样先倒了，我们怎么救你啊？！”
端木蓉再挥素手，一把银针又出，然后看向盖聂。可是，盖聂看着妻子点了点头。
“你想让我等？”
“嗯。”
端木蓉突然觉得很恐惧，她听清水讲过鬼谷子端木仲连和小越女的故事，那个小越女挺着肚子等，带着儿子等，拉着孙女等，一直等了三十年！
难道嫁给鬼谷弟子的宿命就是枯等！
小越女好歹有人陪她等，可是端木蓉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难道她真要一个人空等个几十年？万一等不回来怎么办？！
端木蓉仰头看着盖聂，一字一顿说了一句让盖聂至死不忘的话！
从此，荆天明发现他无惧无畏的大叔有了一个最怕的人，那就是他的老婆大人！
从此，荆天明还发现他不惧任何威胁的大叔还有了一生最害怕的一句话，那就是：“盖聂，你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这不知是盖聂的幸还是不幸。
轻舟沿九曲七十二湾绕出桑落洲，端木蓉与丈夫携手踏入红尘，她选择了不等。她却不知道在九曲七十二湾的那头，还有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遥望着轻舟，一生都在默默等待。只是从一开始，从那女子望见白衣男子沉静若水的安定目光时，她就已经没有了等待的机会。
[1] 号钟：齐桓公之琴，琴音宏亮，犹如钟声激荡，号角长鸣，震耳欲聋。“号钟”与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以及蔡邕的“焦尾”被誉为“四大名琴”。伯牙曾操此琴。历史上制琴人不明。
[2] 田氏代齐：亦称田陈窜齐。公元前391年齐国公族田和废齐康公吕岱，前386年放逐齐康公于东海，自立为齐国国君。前379年，齐康公死，姜姓齐国绝祀。田氏仍以齐为国号，史称“田齐”。
[3] 君王后：齐襄王王后，齐共王田建（齐国亡国国君）之母，辅政41年间，齐国太平繁荣。
玉连环典故出于此王后：秦昭襄王尝使使者遗君王后玉连环曰：“齐多知，而解此环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椎椎破之，谢秦使曰：“谨以解矣。”

“也许，我们可以去咸阳见一见故人了。”卫庄的话含着讥诮与期待。
赤练面含笑意答声“明白”，恍然抬头，面上笑意凝固，在这夏日里结成寒霜。
流沙主人仰头看着如梦似幻的紫藤萝瀑布，目光似在沉醉。
赤练清晰地记得在鬼谷的时候，卫庄常常站在如瀑的紫藤花下等待白衣清水披霞而归。
飞鸟归林，白凤踏羽而走，去听小鸟儿们讲故事。
地下王国里，几千少年练兵的呼啸声都停留在洞府，没能飘出来一丝一缕。
蝉躁几声，紫藤花下安静得如同冰湖最深处。
赤练在五步外安静地陪着流沙主人看夕阳西沉，看晚霞燃火，看山外的万丈红尘。
急促的脚步声踏碎安静，十六岁的紫衣少年疾步跑过来：“师父，今日的操练已毕。”
卫庄轻点头算是回应。
“师父，这横剑术前八式我已经练熟了，羽儿求师父教第九式‘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卫庄转头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少年，语声深冷：“你一年就学了八式，欲速则不达，先练好前八式再说。”
项羽不服气：“师父，羽儿是又速又达，不信，羽儿舞给你看。”语罢，挥起霸道之剑工布就开始龙游虎走。
“横剑术第一式：虎横山林！”
……
“横剑术第五式：横扫八荒！”
……
这霸道之剑在项羽的手中威力甚巨，剑气过处，花飞草折树断，虫绝鸟落尘飞扬。
流沙主人头上，紫藤萝瀑布溅起朵朵“浪花”，最后汇成大花浪，一阵大浪过，枝头瞬间光秃，一朵花坠都不剩。
卫庄铁青着脸掸落头上、衣上的紫藤花瓣，也不知哪里来的怒气，喝道：“霸气过盛，不知收敛！罚抄《六韬》一百遍！”语毕，拂袖而走。
项羽望着卫庄疾步而去的背影愣住了，本想着卫庄即使不教第九式，也会夸一夸他勇武，没成想自作孽了。
“练姐姐，救救羽儿。”
赤练看着一地紫藤残花，心情很不错，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她帮这个小兄弟的理由，她对着项羽风情万种一笑：“你这事，姐姐爱莫能助。”
语罢，优雅转身，莲步轻摇而去。摇几步，身后焦急的声音响起。
“师娘！你就救救羽儿吧。”
赤练倏然转身看着项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你叫我什么？”
“好师娘。你行行好，救救羽儿吧，羽儿最怕抄书了，一遍都想死，还一百遍？！羽儿活不成了！”
赤练愣了半晌，随即脚下生风去寻卫庄，飘了几个字回来。
“好小子，你就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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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完
下一章 帝都咸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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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楼，发文辛苦了，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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