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优铉这人从高中起就是老师们的眼中钉。
不是说他功课方面太差,而是他的桃花缘实在好得令人发指,三不五时就有人跑到辅导室哭诉或怒吼有关南优铉的事(还不分男女),有人说他太花心的同时,又有人发表「他专一到眼里容不下其他人」的言论,搞得辅导老师头昏不已。
但每当辅导老师问那些人要不要找当事人南优铉谈谈时,那些人却又扭捏地表示,不想打扰南优铉上课、休息的时间——然后,原本的辅导活动不知为何就变成了「南优铉教传教活动」……这让不少谘询老师颇为难受。
而和南优铉的情况完全相反的李浩沅,则是老师们捧在手心的宝。
虽然说李浩沅的成绩只有中等的程度,但他一向沉默寡言、善尽其职的为人,一直是老师们称赞不已的;而李浩沅的同学们,一开始都会被他少有表情的脸吓到,再来就是对他那不食人间烟火的既印象,感到奇怪。
不过,在同学们了解李浩沅一阵子后,就只会记得他的细腻的心思和腼腆的微笑,原本的成见倒是消失差不多了。
至於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能搭在一起的原因,从高中开始就是大众茶余饭后的话题,至今仍没有个正解。可是,要追溯两人成为朋友的时间点,也不算是难事,因为高二时南优铉的巨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更是突如其来。
——谁说回忆永远是美好的呢?
「可以和我交往吗?」
当女生的柔声响起,南优铉淡淡地笑了笑,接著将身体靠往校内后花园的栏杆上,有些恶质地观察对方紧张的反应,过了会,才慢慢地张口。
「对不起,我不跟任何人交往」
说完,南优铉静静地想著,这点应该传遍了全校才对,所以他多少有些意外还有人会特地为了告白找他出来,尤其对方还是学姐。而很快地,南优铉猜出了对方的想法,他便继续说道。
「如果是想在高三留下什麼美好的回忆,请不要找我,我不是个好对象」
闻言,那学姐眼睛瞪大了一下,然后有些失望地呢喃。
「因为你……是属於大家的?」
这问题南优铉听过很多次,但他都一语带过,从没认真应对过——反正让大众对他保持著猜疑他也不介意。而这次也不例外的,南优铉用他一贯的笑容和道歉打发。
——他是玫瑰,只爱自己的玫瑰。
所以猜也知道,这场告白最终是无果而散。
南优铉等女方离开一段时间后,才走出后花园,同时他心中无谓地想著,是该庆幸对方离开时没有哭泣或闹脾气——果然还是学姐成熟,不像以前几个同届的人,告白不成便现场哭了,引得当时一阵轩然大波。
「你,挡到路了」
蓦然地,一个不纤细的男声拉回南优铉的思绪,而在认清来者前,他已先道歉并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站让开花园的走道。原想对方会快速离开的南优铉,压根没料到对方会刻意缓下步伐,字句清晰地向他说教。
——明明不属於任何人,却假装自己博爱。
那人说完时,南优铉感觉自己就像被人火辣辣地掴了一掌,虽然他立刻没有拦下那人,但那句话一直令他耿耿於怀,导致他隔天一找到空闲,就去每班的走廊驻留、查看。
而在确定对方是某班后,南优铉便靠在那班的窗户边找人询问——顺著他的指尖,女同学扫了一眼后答道。
「…哦、那是李浩沅啊……怎麼了?」
原想问李浩沅是个怎麼样的人,但南优铉怎麼想都认为这句话扭捏,所以便和女生打闹后离去,并假装自己不在意地放弃质问对方的念头。
——但疙瘩始终存在。
这是几个星期后,南优铉在校庆执行委员会的会议上遇见李浩沅时的感想,因为他虽然坐李浩沅旁边,但两人完全没有交流——连视线都没有,更别提谈话了,而这种情况持续到执行委员会的事后检讨会才中止。
「不走吗?」
淡然的声音让南优铉视线猛然地聚焦,同时发出一个疑惑词。
接著,南优铉茫然地看看四周,发现只剩他和李浩沅两个人,然后他大胆地假设,他刚刚因为会议太无聊而失神到别的地方去、没能准时离开,而对方大概是有话想跟他说。
很快地,思绪拉回到李浩沅的问题,南优铉耸耸肩意示,而李浩沅看到对方的反应,默默地说道。
「我以为你会觉得和我独处尴尬而马上离开」
「如果你是指当时对我的说教,其实,我在意过」
南优铉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应该说,我到现在仍不了解你做那件事的意义——但,这没办法影响我的情绪多久」
「……既然你不在意,那我也没有必要说明,先走一步了」
虽然诧异李浩沅的离开,但说实话,南优铉也没有留下他的必要和理由,然后他有些恍惚地想到: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李浩沅说话超过三句。
——他是刺猬,封锁在自己世界的刺猬。
既然李浩沅不打算告诉他真相,那就只能他自己揣测了——纵使他原已将这好奇心压在心底。很明显的,李浩沅目睹了他被告白的现场,然后呢……?
聪明如他,南优铉在李浩沅离开没多久后,就想到推出的大概。接著,他就像急於求解的学生,南优铉开始在校园疯狂地找著李浩沅,即使他不确定对方回家了没。
最后,他在当初那个凉亭找到在看花园的李浩沅——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在李浩沅眼中看到惊讶。
虽然气喘吁吁,但南优铉仍等不及地张口。
「…你是因为吃…醋…才对我下警语?」
「不是吃醋,是胆小」
纠正他的话后,李浩沅有些冷漠地回道。
「我没有勇气向她表白,所以转移愤怒於你,对不起——既然你得到了答案,你可以走了吧?」
听到对方的逐客令时,南优铉几乎愣住地望著对方。
因为不知道为什麼,当南优铉了解到「李浩沅喜欢向自己告白的女孩」这个事实时,他不但没有种优越感,反而有种失落涌上心头——应该说,他原本期待的是他和李浩沅的……
想到这,南优铉猛然地捂住自己的嘴,然后他感受到体温急速地上升,还有脸颊的发烫,而本意就只是出来走走散心的李浩沅,没去理会对方奇怪的动作,自顾自地从椅子上起身,并拍拍他的衣服,无谓地说道。
「如果你要待在这,那我就…」
「不行」
刚说出口就想打自己嘴巴的南优铉,在李浩沅疑惑的注视下吞吞吐吐地解释著。
「不可能的,你让我很在意……我是说,你很特…不、我…」
现在,南优铉也不知道他该说什麼了,他有话想向对方表达,却发现这些话会令他觉得拗口,而不断思考有什麼替代字能让它听起来婉转一些。
最后,南优铉像是豁出去般地张口。
「我觉得我们能做朋友」
闻言,李浩沅先沉默一段时间,然后不禁边摇头边笑了出来,而南优铉看著李浩沅的笑容,脑筋又一片空白了。
「你,一定是无可救药的傻瓜」
李浩沅最后如此宣判道,而南优铉也没法否认什麼,毕竟就某方面而言,他在一开始就输了。
——未曾捞月,却几乎失足。
经过这件事后,南优铉和李浩沅就变成了朋友。虽然很多人对这突然的熟络感到讶异,但两人都没有为此作表态,而比较特别的是,南优铉中止了和女生打闹的习惯……这当然不可能。
南优铉唯一的改变是,现在有人向他表白时,他都会用「有喜欢的人」的理由推辞,而这也是让南优铉在高中再度引起一大风波的原因,不过,他本人不在意就是了。
他是玫瑰,只能爱自己的玫瑰——也是刺猬的同类。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