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音聆赏】——浅酌《北地王》创新韵腔之美

自从杭州越剧院全本《北地王》于千呼万唤中启幕，蜀汉英烈刘谌所带来的震撼至今未能平复，那一段段长歌当哭，尤震心弦。
除了脍炙人口的“哭祖庙”、“生离死别伤怀抱”等经典段落得以升华，更有许多华彩唱段惊艳呈现，且回甘无穷，值得一再聆赏。其中，特别想说一说“想先帝”和“众将士”。

“想先帝赤手空拳闯天下……”在绝迹舞台57年的《北地王》全剧中，这段“金殿对决”之际的清板唱段未能像“哭祖庙”折子戏一样广泛流传，也因为如此，这一段唱起初并没有成为杭越新编越剧《北地王》大众预期的关注焦点。而在3月11日的杭城之夜，这段经过郑国凤老师创新演绎的“鼓点清板”竟如宝剑出鞘般瞬间倾倒了万千观众。
摒弃一切琴瑟笙箫，单单配以雄浑的鼓点，这在越剧清板中鲜有所见。十六句清板字字铿锵，气吞万里如虎，观众几乎是在毫不经意之下，情感骤然引爆……
当我们意犹未尽，一而再，再而三地倾听录音的时候，才更加领略到这段清板在行腔上溶入了郑老师独特的演绎风格：巧妙雕琢“局部”旋律，转承更和谐，有如枝蔓经过了修葺而更加从容优雅，同时尾音回旋有力。比较挑战的是，此段速度较原版稍有加快（原版约为中板，新版约为快中板），而郑老师丹田似磐石，每句不足半秒的换气了无痕迹；调性音准稳固，直到“鼎足三分天下定”时伴奏追进，落音准确无误……一气呵成，煞是过瘾！每一处细节都经得起挑剔的眼光，让人由衷叹服。

“众将士宁愿战死不愿降，深明大义可同仇，叹父王你枉为一国君，甘愿屈膝不知羞。”——这四句内容在早年徐派宗师徐玉兰的演出音频中，本属于刘谌与李和的对话部分，而在如今杭越版《北地王》的再度创作下，设计为刘谌慷慨成仁之前的内心独白。
这段内心独白以散板、慢板的自由节奏，亦唱亦叹，在全剧唱腔中显得十分独特：第一句为唱，后三句皆是前半句白、后半句唱。并且，念白不是单纯的念白，而是带着音符律动的“韵白”。郑老师以她极富色彩与张力的运腔，不仅让这四句唱词的旋律线条超然于越剧的寻常意味，还颇有些京昆之韵。
再度仔细听来，韵白与韵腔交替、糅合，犹为一体，背景衬托以全剧主题乐段的哼鸣合唱，越发悲怆苍凉，哀感天地，那诗诵游吟般的“深明大义”四字直击心扉，浑然不觉已泪湿满襟。

实际上，北地王在杀宫之前所唱的“剑阁搬兵已无望，蜀国江山从此亡，宁为玉碎毋瓦全，我愿一死见先王。”四句和《众将士》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四句吟叹，同样是韵白加韵腔的组合，伴奏过门运用“主题再现”，起伏跌宕，强烈震动着观众的心灵。两个唱段对比之下，既有艺术呼应，又显层次递进，不禁感叹新编《北地王》全剧在设腔方面的巧妙匠心，越发感慨郑老师“声音塑造角色”的灵犀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