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有点儿快,奔跑着的金发少年因为这急速的运动发出微微的喘息。额头好像沁出了汗,可阿里巴巴根本不想伸手去擦,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喊,他寻找的宝藏就在前方!血液激动地冲涌上了脑袋,让他的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眼前突然一片空阔,阿里巴巴怔愣着站住了,他抬起头,眼角因为快速的奔跑变得干涩。
心跳却仿佛止息。
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是,我好像见过这个地方……他茫茫然地抬起头四顾,附近竖着一道破旧的墙,它看起来那么老旧了,和崭新的街区完全不相称。
……啊,他想起来了。这堵墙之所以留下来,是自己授意的。
金发少年走过去,抬起脑袋,他看见了墙面上凹凹凸凸的划痕,幼稚的笔迹和话语,一定是哪个小鬼的手笔吧,那么多,简直要把整堵墙都刻满了。他很快找到了刻在相当显眼地方的一行小字。
【我要和卡西姆一起去寻宝!】
这样单纯而坚决的誓言,是怎样的小孩子才能说出来并且刻在墙上的啊。金发少年笑得有点无奈,他伸手小心地触碰那些刻痕,视线倒是有点儿模糊了。
然后他望见在那行小字下面还有另一个人刻下的痕迹,字迹看起来要成熟一些,应该是后来刻上去的。
只有一个字。
【好。】
………………
明明已经知道做不到了,为什么你还会信啊,
笨蛋卡西姆。
阿里巴巴想他大概猜到些什么了。比如他清楚这里是他和卡西姆小时居住过的地方,因为一点私心他没有让人拆掉重建,好好地保存着。比如这废旧墙壁下淌过的细细河流,是他笑着和卡西姆说长大了就结伴去寻宝的地方,那时候自己拿着那柄生了锈的小刀,摇晃着脚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卡西姆就挨着他坐着,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
那时候卡西姆没有说“好”,可是他知道他答应了。
金色双眸承载不住太多的泪水,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掉落在地上。
然后他看见墙角下有一块微微凸起的泥地,仿佛被什么召唤着一般,阿里巴巴心跳一滞,然后突然急速的跃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让他快要窒息了。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拼命去扒拉那块泥土,里面的东西埋藏得太浅了,让他很快就掘了出来,阿里巴巴刨得手指生疼,可他已经没功夫去管了。
金发少年哆嗦着手打开了那个挖出来的小箱子,它看起来有点旧,可是论时间绝不会是年代久远的宝物,装饰也简单得要命,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宝藏。
他的手臂颤抖得太厉害,里面的东西都掉落了出来。先是一些还亮光闪闪的金币,然后是几枚颜色纯净的宝石。还有几串光芒耀眼的配饰——他见过,在卡西姆身上,那是他们还在雾之团时候的东西。
【“我们也可以把重要的东西埋藏在地底下,把它交给后来的人,这不是也很好吗?”】
……一点都不好。金发少年垂着脑袋,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哪有你这么埋宝藏的,只挖了浅浅的一个坑,然后把东西扔进去,这就是藏宝了吗。
阿里巴巴把里面的物件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身边。随着他的动作脑海中慢慢涌上了回忆,心跳在加快,让他啜泣的声音都变得难以维系。
【“我们可以一起成为了不起的人,发现这世界上许许多多的宝藏——都埋藏在哪里等着我们……那是属于我们的宝藏!”】
【“因为每一份财宝都有着埋藏者的心意啊!他们找到我的宝藏时,会怎么想我呢?觉得这财富原本是属于怎样的一个人?”】
卡西姆,你想传达的,是怎么样的心意?
当他把那些东西皆数拿出,阿里巴巴终于看见被放在最里面妥帖存放着的物品,像是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骤然决堤,金发少年终于无法抑制地低下头,崩溃一般地放声大哭起来。
在那时的小孩子眼里,这些毫不起眼的东西,不管是生了锈的小刀,还是长满铜绿的手镯,或者只是他和好朋友一起从人那里抢过来的几枚钱币,都是这世界上最为珍贵,无价可换的宝物吧。
而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抱着这盒不值钱的破铜烂铁,跪在地上哭得像个笨蛋一样。
卡西姆从来不会告诉自己他对友情的珍惜,而阿里巴巴也认为自己明白的,可是直到这时看着手里的东西,他才知道卡西姆对他们之间感情的珍视,要比自己所认为的深刻得多。
就像他从不知道卡西姆会如他所愿望的那样,小时候把珍贵的东西偷偷摸摸地放在箱子里埋起来,长大了也会继续增加自己藏宝的储量。他把这些东西埋藏在这里,等待着有一天有人去发现,就如同那个男人密不可宣的感情一样,常年沉睡在黑暗的地底,若不是被人挖掘,便永远都不会让自己看见。
而哈桑和翟娜布是知道的吧,所以他们才会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刻意引导着他到这里。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能亲口告诉我,让我知道?
阿里巴巴哭泣着抽动着肩膀,他抱着箱子的动作那么用力,好像拥抱着一个真实存在的人一样。可是如果卡西姆真的还存在的话,一定不会这样任他死死拥抱的吧。他挣开自己的力气那么大,就算明知道拒绝等于走向决裂,甚至有一天要死在自己手里,而最后,他照样离开得义无返顾。
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明白的话……他们之间,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吧。
可是现在,除了抱着这点遗物大声地哭泣,他已经什么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