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夜羲仍如往常上朝听政。然不多时,就传来皇帝在朝堂上呕血晕厥的消息。 朝颜赶去时,未央宫已经乱作一团,夜羲发着极重的烧,不断剧烈咳嗽,整个脸都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煞是骇人。御医一番吱吱唔唔后,才道是皇上自幼体虚,加之常年郁结于心,伤病缠身,如今急火攻心,才会猝然犯病。 姬氏的男子多有不足之症,先帝在位时就被咳喘之疾折磨多年,最后吐血而亡,而今夜羲竟也是这般症状。董太后静静听完御医的呈报,忽而抬起头将朝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瞧了一番,问道:“昨夜皇帝是歇在椒房殿的?” 她怔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是。 董太后赞许地颔首,语带欣慰,“昨日雨下得大,你也吃苦了,倒是个聪明的孩子。”说着又携了她的手,和蔼叮嘱:“你如今也大了,肚子便要争气些,皇帝膝下一直都没有子嗣,你可万不要让哀家失望啊!”
朝颜顿时明白过来,董太后将她昨日为慕思筠求情,最后被罚跪淋雨,误解作是为博皇帝怜惜的苦肉计,她一腔的话闷在腹中,只好低下头缄默不语。 夜羲的病直到六月里才渐渐好转,从三月到六月,一直是朝颜日日在病榻前侍奉。他长久服药口中没味,对膳食无甚胃口。朝颜就花心思向御医讨教药膳做法让他能够容易入口,她守在他病榻前唱歌,变着法儿说笑话讨他开心,夜羲便极配合的微笑。 他私下待人温和,并不摆出帝王的威仪。平日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摆弄的是先帝当年赐的一支号角,那是先帝亲征突厥从突厥大将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他自幼身体不好,从未去过走出过皇城半步,给朝颜讲起突厥的景致与风土人情时却头头是道,而她,也在旁边用心倾听着。 仿佛还是四月里,漠北与突厥战事大捷的消息传回上京,他当时就从病榻上欢欣得跳了起来,周朝与突厥对峙十多年,年年送去突厥牛羊财帛无数用以平息战事,此番头一回打了胜仗,他赤着脚跳下榻,拿着那支号角兴致勃勃地纵身挥舞,高兴得如一个孩子。 朝颜便站在一旁微笑看着,陪着他开心,分享他的快乐。
那真是她嫁入宫后最快乐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