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弎·蓬莱】
“这里没有杀戮。没有寒冷。没有饥饿。”铁老汉对我笑着说,“这里就是蓬莱。”
我怎能忘记!稻田后边是屋舍,屋舍后边是金灿灿的大海。一切都那么熟悉,愕然了,我记得我的家乡,我的家可并不在蓬莱。
我奔跑着进村。悉数见了昔日的伙伴,大家都在笑,感谢着阳光。
我往家跑去,跑着跑着,路途反而远了。原来我是迷路了。对于我来说,很惨呢,渐渐地也就懈怠下来了。更令我吃惊的是,我的脑袋里竟然空空如也,关于记忆,只剩些棱角模糊的东西。我累了,躺在别家屋舍喘气。不多时,有小鸟趴在我胸口。它们似乎不怕人。
我怔怔看着它良久,心底不免有所感触,涌出了一股笑意。家慢慢找吧,歇下来,喝口水,不也十分美好?
就这样决定了。
这里没有倾盆大雨。没有杀戮。不会饥饿。只有暖暖的阳光。我呼吸着一寸寸蓬莱里的空气,突然什么也不愿意做了,干脆住了下来。
山与山连绵,海与山接壤。爬上山后,立即能够将大海粼粼波光一览无余。可是和记忆有出入,这里没有温良的海水,没有盘飞的海鸟。
铁老汉指着远方,说,“这块土地,种着全村人的快乐。他们会茁壮生长,攀上天际,那时候大家的烦恼永远不会存在。”
海成了肥沃的土地。我终归接受不了,自己思量一番,又发觉好像那就是土地,总之记不清了,记忆它散落的太多,想拾起来,就太难了。
我看着那植株,有七八片偌大的叶子,中心的蓓蕾微微掀开,露出一顶顶头颅形状的花蕊。茫茫阔阔的植株海洋,茫茫阔阔的头颅蓓蕾。
不知何时身后竟围上了三两村民,警惕地看着我,铁老汉不知所踪。我想他们应该是害怕我破坏他们的植株,收获属于他们的果实吧。
“我能种吗?”我怯懦地问。
他们点点头,转过身给我看,触目的后脑有一条极其明显的裂缝,“把你的烦恼从这里取出来,埋在那儿,一年后就能开花。”
犹豫再三,终归没有种下。因着觉得自己足够快乐。见我毫无兴趣样,村民呵呵憨笑起来,又怏怏离去了。
而我就在宽阔的原野上津津有味的住下了。因为没有寒冷,所以防寒防雨也就不复存在,饥饿离我远远,终日食饱衣暖,不胜惬意。但又提不起十足的轻松感觉,回想起花海一幕,暗暗皱眉,我的心上似乎吊着石头。
太阳起床之后,我就在暖暖里睁开眼,吐呐新鲜的空气。始终不明漫漫长日该去想什么,大家就异口同声的回答我,顺其自然就好。于是就不再愿意去想任何事,活络地称心如意反而更好了。
转眼间,又沉暮下来,一群天星哗的闪烁。其实夜里的温度才是最好的,几乎能够不动声色的拂去白日留下的太阳气,我往往在这时候沉沉睡去。不得不说的是宛若毛毯般的稻穗,晚上我就仰面躺那,舒缓筋骨,许多时都是闷闷就睡,而且有股清甜的稻香味,就是城里的大床也不换。
我静静的躺在厚厚的稻穗上,似乎伸手就能摸到星星。
可是出乎我预料,原来蓬莱也有雨的。
只是下的雨纷纷扬扬如牛毛,周遭的温度比夜间凉上一些。可包括我在内的蓬莱村民们,惊异地呆望天空久久僵立不动。我们站在村长家长长的瓦檐下,好奇地观望着来自云霄的水点。
突然,几位村里的老人窃窃私语起来,怔怔的说一些奇形怪状的话,脸上搁满了僵硬的惊恐。村民纷纷骚乱起来,但都不敢往外探一步,生怕触碰雨滴。
我竟是第一次感觉这天的不寻常,隐隐得知自己是知道这天下的水滴是何物。那这究竟是什么呢?我记不清了,也许是记不清,忘记了,抑或是从来没见识过,我开始怀疑。
总而言之就是大家惊慌失措,一股脑都涌进了村长家里,放声询问这怪东西会否给植株惹上灾难,倘若能又该如何是好云云。
村长晒得发黑的脸显得更黑,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忙转问有见识的老人,才隐隐约约得到了答案。
那些老人说,这是不祥之物,是要吃人的。又说不祥之物是因不祥之人带来的。可谁是不祥之人?他们纷纷看着我。
这时候突然吹来一阵风,把我的衣襟撩起一角,赫然是一口长长的柴刀!柴刀闪烁着凄寒的光,将众人的眼睛晃了一下。
应是立马将我制服罢,三两条大汉轻而易举就抬起我来,在众人喧哗中把我锁在村长家的地窖里。本不应该停的雨一刹那停下,于是我的罪名恰如其分的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