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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转文】半妖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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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儿!”林逸之失控的叫道,“汐儿!!!”
而床上的,却不再是汐儿。那只是左颜汐的躯体,原本早该腐坏掉的躯体……
山谷幽幽,一年四季皆是如此仙景。
一潭冰池里腾着雾气,白须老人轻挥衣袖,只见冰水寒池之中,无数朵雪白芙蓉生出,荷尖破水而出,亭亭玉立,再一挥袖,芙蓉盛开,犹如盛宴——枝杆玉直而洁白,花瓣冰洁而透彻,香气妖娆,寒池水气更袅袅。
白狸怀捧一团淡白色的气,他走至池边,托出那团白气,放开手——
白色的气团混进寒池的水气里,融了进去,幻化不见……
“以我们二人的道行,能帮她恢复真身吗?”
“不,不止我们。”白须回头轻轻笑道,长长的胡须也跟着微微抖擞,“还有她的母亲,以她三千年的灵力,加上我们,一定可以帮汐儿恢复真身。”
寒池上空有一股寒气,反复循环的流动着。
白狸屏息凝神,盘腿坐下,自身上也发出一股灵气,融进池里。
白须静坐下来,与白狸一齐发力——
寒池上空那股寒气,仿佛得到呼应一般,俯冲下来!激起水花四溅!……池水,归于平静。冰清透彻的芙蓉枝枝亭立,发着幽幽的光……
“你说什么?!”秦岚的脸变得惨白无血,“尸首一夜之间就腐坏成骨骇?!!!”
黑衣杀手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作答。
“你们倒是说话啊!养你们有什么用?!!!”
“……我们被林逸之打退之后又潜伏进王府里……确实看见床上的左颜汐变成了骨骇……”
“怎么会……”秦岚的身子不禁颤抖,“怎么会……”
陛下说要将左颜汐的尸首不损毛发的带回东诸……怎么办……怎么办……为什么会变成骨骇呢……
陛下不会放过她的!……怎么办?!——
秦岚的思绪全乱,她抱住自己,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眼前却眩晕……陛下会杀了她的!陛下不会放过她的!怎么办……怎么办……
“……皇后娘娘……您……”
“你们下去吧……”
“是……”杀手们不敢多言,退了下去。
房内仅剩秦岚一人。秦岚颓然坐倒在床上——
这是左颜汐的第二次葬礼,林逸之为她在旭岫河上办了第二次水葬。一切礼仪均与第一次相同——林逸之为的,只是希望她能于七日内,再度回来……
可惜,一切只是笑谈。
左颜汐没有回来。
纷飞的大雪也没有停息。
这场自春分日开始的大雪,整整连续不断的下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将华葛国禁锢在寒冷之中。
所以,当雪停之后,已然是夏季了……
不知是因为季节异常,还是因为左颜汐的离开,亲王府里的芙蓉,这年夏季并未开放……
而这场浩天大雪遗留下来的问题,却叫人措手不及。失了播种的时令,眼下富足的华葛国,迎来了最大的一次饥荒,尽管国库充盈,要治理幅员如此广阔的饥荒,实在要费一番心力。
林逸之望着案上堆积成山的文书,无言的苦笑。
汐儿,看你把我忙的……
这几日,每天都有各个地方上奏的缺粮统计,简直让他焦头烂额。
“陛下。”一名侍从立在门口唤道,“皇后娘娘来了。”
林逸之抬起头,看向门口处。秦岚着了一身淡蓝色的水裙,在夏季里显得几分凉意。她款款走来,容貌依然美艳。
“陛下。”秦岚略略欠身,向林逸之请安。
“皇后有事吗?”林逸之淡淡问道。
秦岚的神色有些哀怨,她怔怔看着林逸之。这三个月来,林逸之对她的冷漠已经让她的心跌进了冰窟一般,除了政务要事的处理,其余时间,林逸之几乎全不在宫中,就连晚上休息,也是出宫去往亲王府。虽然不合礼数,但是大臣们一个个也都不敢相劝。三个月了,秦岚想见林逸之只能前往他的书房,而每次见面,竟然只是几句请安与问候。
“再过不久,就是臣妾的生辰了……”
“生辰?”林逸之敛起眉。
“是的,这个月的月末。”秦岚见林逸之有了一丝反应,心里有些欢喜,这总比对着林逸之没有温度的面孔要好得多。
林逸之想了想,继续低下头看奏章。
“臣妾想……生辰那天……”
“皇后随意吧。”林逸之一边看着奏章,一边打发了这么一句。
秦岚的心拧了拧……
“只是……”林逸之又抬起头来,接着道,“最近四下饥荒,民不聊生,国库也比较吃紧,皇后还是一切从俭吧。”
“……臣妾……明白……”秦岚苦涩了一笑,深深细了口气,“臣妾……告退……”
“下去吧。”林逸之面无表情的回道,随即低下头继续批阅奏章。
秦岚的步子有些不稳,半步踉跄的退出门外。
待秦岚离去,林逸之放下奏章文书,看向门口处——
到最后,李烨也没说出毒酒是秦岚所安排。多年深交,林逸之明白李烨的为人,他定是太过自责,所以一个人扛下来。自那件事之后,李烨便主动辞去官职,失去了行踪。尽管他离开了,林逸之依然深信,毒酒是秦岚的安排……
每每想起左颜汐饮下毒酒之后痛苦的神情,林逸之心头犹如刀划过一道又一道……
他不能原谅秦岚,亦无法原谅自己。
——汐儿,让你背负痛苦的人,我都不会原谅……
林逸之的神情冷漠。他放下奏章,步出门外。
门外是艳阳高照,夏日暖人,他看向不远处的花坛,没有看见熟悉的影子……他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芙蓉花开的样子了……
远处走来一人,正是柳言。
“陛下。”柳言弯下身来。
“无须行礼了,随我进来。”林逸之如此说道。
待两人进到屋内,门外的侍从急忙将门闭上——
“陛下召见属下是有何事情?”
林逸之重新坐到案前,“为我去办件事,调查她。”
“她?……陛下是指?”
“秦岚。”
“陛下的意思是……”
“查出她身后的人。”林逸之双眸里敛着寒气,“单凭她一个人,不可能胆大到杀害林然,她身后,还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人。”
杀害林然,设计左颜汐,再逢迎林逸之登基,成为新后,这一切……未免太如她所意了……
“属下,马上去办。”
“秦连死的时候,在杀他的杀手身上找到过东诸的腰带……你可以从这个地方着手。”
“属下明白。”柳言颔首答道。
林逸之的眸子深邃而幽暗,他细细沉思着,半晌抬起头来,“这件事……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秦岚身后是什么人,他们全然不知。
林逸之唯一知道的是,他无法原谅。不仅是秦岚,更是秦岚幕后之人——那个人,才是真正伤害到汐儿的人!
现在,他要借着秦岚,来查出真相!
此时山谷的寒池中,却渐渐孕育出了生命……
白狸与白须老人每日都会在寒池边打坐运力,往池中输以灵气。此时寒池里已经能看见隐约显出的人形——
“汐儿,你好生休养,再到春分时便能出来了。”
白须老人看着池水下面若隐若现的人形,有些感怀。
那人形呈半透明状,如同游鱼,又如同烟雾,在池水里缓缓游动。
“她现在能说话吗?”白狸几分焦急的问。
“现在只是把她自身的灵魄聚在了一起,肉身尚未完好……她现在也没有任何意识……”
“……华葛下一个春分来临之时,她便能出来了吗?”
“应该是……”
白狸神色忧心,他看着池底游动的模糊人形,思绪万千。
脱离人身之后的左颜汐……不再是半妖了……
等到她新的躯体完成,便是她成妖的日子——便成妖的左颜汐,体内又兼有她母亲相赠的灵气……她会如何对待秦岚?她会如何对待林逸之?……她会如何对待华葛?……
白狸不得不忧心,他实在不愿再见左颜汐再染杀戮——哪怕是为了报仇……


62楼2013-05-10 1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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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亲眼看见的。——虽然那时,从大火中逃出时受的伤还没有痊愈,但是他仍旧去了,衣衫褴褛,潦倒不堪的拥挤在人群里……就在她死去的那一天,他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她……
    皇帝还没有死,皇后却擅自发丧——更让他觉得讽刺的是,他竟发现了东诸的暗士徘徊在宫廷四周……
    他是回不去了。
    林然已经死了。
    而现在,这个死去的人则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看着自己心念心想的女人以弑王之罪被赐死?!——
    他还没死啊!!!——
    那么,她有什么罪?
    她是我的!即使要杀她,也只能是我!她的一切都是我的!谁都没有权利制裁她!谁都没有!!!——
    他的嘶吼声被那日暴风雪淹没了……
    林然突然清醒了,非常的清醒——他被利用了,有人拿他当棋子布了一个局。
    是谁?
    伊南莎。泷,你掩饰得足够巧妙,但是追查她的消息却太过频繁,如此,你便显露出了自己的弱点……得不到她是你最大的弱点。
    林然王者的骄傲与自尊容不下这种污点!
    他竟然做了别人的棋子,成了这场戏中的帮凶!
    他容不下!
    最后是谁输谁赢,你要比比看么?伊南莎。泷……
    艾斯年轻的脸庞显露出一些哀伤,“原来她已有身孕……我还是无法相信她会做出弑王这种事,她应该知道,这种事会使得她与林逸之永远分开……”
    赫罗面浮淡淡的笑容,“殿下似乎对其中的缘由十分关心呢……”
    艾斯尴尬的笑起来,“呵呵……民间对这位王妃的事迹谣传纷纷,我也不由得……哎,让老师见笑了。”
    “民间的传闻时常被臣子忽视,殿下能关注这些,我很欣慰……只是,登基以后殿下将身负重担,请殿下在治国策略上多放些心思。”
    “遵循老师教诲。”艾斯谦卑的低头道,他抬起头,面容温和,“我登基之日已不远,不知老师驯养的槐芗如今是否已成人形?”
    赫罗笑起来,露出宠溺神情,“多谢殿下关心,槐芗生长得很好,她本是水中莲,自生美艳,只是……眼下仍旧有些胆怯,身体尚未长好,待再驯养一段时日,应该便能上岸了。”
    艾斯笑开眉眼,“有老师助我,北岑日后定能分得一片天下——”
    赫罗嘴角上扬,“我想,猎杀槐芗的那个人,一定不会想到……自己的食物竟会变成猎杀自己的人……”
    “呵呵……还是老师高明,如此一来,北岑以后再不用畏惧东诸那个不死的皇帝了……”
    无人的山道上,塞尔拉兹。柯尔娜一路追跑,直至森林——
    她停下脚步,眼睛扫视四周,警惕滇防着可能会出现的各种状况。森林浓密阴郁,柯尔娜向里又走了两步,手里的剑紧紧握住……
    忽听一阵男声轻笑——“呵呵……”
    柯尔娜拧起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哎呀……真是水性扬花的女人啊,连我都不认得了……”树后走出一个黑衣蒙面男子。
    柯尔娜惊愕的瞪大了双眼——这么轻佻无耻的声音,只有柳言才发得出来!
    “……你!……”
    “你什么你?——”黑衣男子靠近过来,“是不是对我很内疚,觉得很对不起我啊?”
    柯尔娜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的男子,她一把将他的面纱扯下——柳言正笑得不知好歹。
    “……你……还知道来找我?……”柯尔娜竟觉得鼻子有些发酸,眼眶湿润起来,可眼前秀眉魅眼的男子却笑得更加不可收拾——
    “你还怪我啊……哈哈……大小姐,是你一直不肯回家好不好……别哭了……乖,你朝思暮想的郎君这不是就在你面前吗……”
    “混蛋!”柯尔娜举起拳头毫不客气的给了他胸口两拳,“谁想你了?!不要脸的混蛋!”
    柳言吃痛得向后退了两步,眉头微皱——
    柯尔娜愣了一下,随即提声道:“你别动!”她走上前扒开柳言胸膛衣襟,骇人的伤口映入眼帘——
    “……谁……”柯尔娜声音,那伤口从左胸一直延伸到右下腹,尽管已经愈合,却依旧猩红得可怕,她的眼睛几乎无法移开,紧抓衣襟的双手微微,“是谁下的手?……”
    柳言只是眉毛挑了挑,轻松一笑,轻按下她的手,将衣襟合上,“没什么要紧的,已经痊愈了……”
    “还很痛是不是?”泪水涌出柯尔娜的眼眶,她像个孩子带着哭腔说着,“肯定很痛……不然打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向后退了……”
    “我奠……你别哭好吗?”柳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谁下的手?!是谁?!”
    “……我也不认识啊……”
    “胡说!不认识怎么会把你伤成这样?!!!”
    “真的……是两个不知道姓名的暗士……”
    “暗士?”柯尔娜止住眼泪,惊疑的望着柳言,“东诸国的暗士?……可我以为这只是个传闻……”
    柳言笑叹一口气,“我起初也以为只是个传闻,暗士的传闻从伊南莎二世起便有了,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碰上了……”
    “你去东诸了?……为什么?怎么会被暗士袭击?”
    “呃……陛下让我去调查一些事,然后就遇上了啊,唉……我被他们打得好惨……”
    “那……你怎么来北岑了?”
    “北岑也有东诸国的暗士,我跟着他们来的——”
    柯尔娜一时惊住,“北岑也有暗士?!……为什么……”
    “我的大小姐,我就是为了调查为什么才来的啊……不过刚有一些头绪的时候那些暗士就被杀了。”柳言说到这里,稍微有些不悦的皱起眉。
    柯尔娜倒是松了口气,暗士来北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死了就好……只是……“谁杀了那些暗士?”
    “似乎是宫里的人,我还在查……探子真难做啊,呵呵……”
    柯尔娜的脸上却露出忧虑神色——“可是,若是宫里的人,不可能没消息传出来啊……除非那人有意隐瞒……”
    “你也奇怪是不是?我也正奇怪呢,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目的……也许是东诸奸细内讧,也许是杀出了另一路人马?……”柳言重新将面纱戴上,“我引你出来想让你多加小心,现在快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毕竟还不知道那人的底细……”
    见柳言向树林深处走去,柯尔娜追上前几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起风波?又会生一场杀戮吗?”
    “……也许……是他们不愿让王妃的灵魂安息……”
    柳言声音渐弱——“柯尔娜,万事小心……”
    “……姐姐……”柯尔娜的声音里透着无助,“他们还不肯放过你吗?……”
    “如果有一天传来我的死讯……可是依然有人在追寻我的消息,你一定要帮我追查出那人的底细。”
    左颜汐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姐姐?!
    姐姐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或者,只是巧合?……
    柯尔娜懵在原地——是谁?是谁还不肯放过你?除了东诸……还有谁?
    沉浮中昏暗的影,模糊的视线,邪怪的光……凝重的血红混沌了天地,秦岚觉得手脚冰凉,她哆嗦着呵着寒气,目光迷离的四处张望——这是哪里?我在哪?……
    红色的雾弥漫在四周,她看见前面隐约站着一个白色的影……
    谁?谁在那里?
    “”
    秦岚怔住!寒气凉透了全身!——左颜汐?!!!
    那白影步步走进,秦岚惶恐的步步后退——
    ……左颜汐……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倏地挣扎着坐起来,秦岚呆滞的望着眼前熟悉的床缦窗檩,久久回不过神来……
    原来是场梦……
    她稍稍松了口气,背脊已经被冷汗湿透,微微动弹因为惊吓而有些麻木的四肢,吁了口气走下床来。转身坐到镜前梳妆,镜中的女子头发蓬乱,脸色憔悴,秦岚苦笑一声:“呵呵……我这般拼命,换回了什么……”
    “……呵呵……”房间里一声轻微的笑。
    秦岚愕然的睁大了双眼,只觉得犹如身在冰窟!
    ——她听错了吗?听错了吗?!谁在笑?是谁在笑!!!
    身体因为恐惧而定住,她大气不敢出,直直望着眼前的镜……
    是她吗?……是她吗?……
    不……她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亲手交给李烨的毒药!不会有错的!她已经死了!!!
    秦岚愣坐在镜前,黑而无神的眼盛着满满恐惧,直直看着镜中那隐约的变化——自她身后,恍惚显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淡青的衣容,虽看不真切,却像极了左颜汐死前的模样……
    秦岚的呼吸变得急促,那淡青色的身影也渐渐清晰……朦胧的身影缓缓转过身来——
    秦岚脸色惨白!她仿佛再也无法承受一般,倏地闭上双眼发出惨叫!——“啊啊啊啊啊!!!——”
    “皇后娘娘?!……”侍女们慌乱的推门进来,“娘娘您怎么了……”
    “啊啊啊啊!!!鬼!有鬼!!!有鬼!!!——”
    “娘娘!娘娘您冷静点!没有鬼啊,房间里没有别人——”
    秦岚全身无力,她脑海中一片混沌,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娘娘!娘娘!——快传御医!!!”


    78楼2013-05-10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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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第三节别恨难离
      “你就不怕死么?”沽月汐问。
      李烨站在墓碑边,眼睛里没有一丝惶恐。他无言的看向她。
      沽月汐微微笑,“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可怕。”
      李烨也淡淡笑起来,似有默契一般。而后低声道:“……只是希望,我死了,你能原谅其他人。”
      沽月汐愣了一下。
      “我不想为谁辩解什么,只怪这一切发生得让人措手不及……杀了我,原谅他们,你应该明白的……他们是无辜的。”
      “无辜?……”沽月汐念着这个词,轻蔑的笑起来,“无辜……难道我不是无辜的吗……难道我的孩子不是无辜的吗……无辜……好一个无辜!呵呵呵呵……”
      李烨的神情更加悲戚,“可是如今再生无谓的杀戮……只会凭添更多牺牲啊!放手吧!左颜汐……放手吧……这种报复没有意义……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不要自作聪明,李烨——”沽月汐的声音像寒冬的风一样,冷冽无情。“也不要自持清高,左颜汐已死,这场杀戮是否无谓,由我来决定,这种报复是否有意义,由我来论断,能不能挽回什么……我比你更加清楚!”
      李烨怔怔望着沽月汐的眼睛,“……你……为何不能原谅……哪怕只是尝试,也不行吗……为何一定要将自己置身于黑暗和仇恨中?为何?你就不觉得苦吗?!”
      嘴角勾起妩媚一笑,沽月汐戏谑的看着李烨,“你似乎……弄错了吧,到底是谁使我落得如今这地步?是谁使我坠进这黑暗与仇恨……为何不能原谅?我也想问问你——我为什么要去原谅?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李烨似有痛惜,神色哀伤。
      “我要华葛之血以偿我儿性命——”简单平静的,她复述了当年那句话,“所以,我不会原谅,所有人,任何人,绝不原谅……”
      “包括他吗?”
      沽月汐看向李烨,眼神里闪过一丝仓皇——
      李烨涩涩的一笑,“果然……”
      “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她气急而烦躁的叫道!“他是凶手!我恨他!恨入骨髓!!!——终其一生,我也绝不后悔!!!”
      李烨只是黯然的看着她,静默无言的,眼中似是同情,又似是怜悯……
      “你在看什么?!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许用这种眼神看我!!!”沽月汐气恼至极,寒气夹杂着愤怒气流一般在她身体四周盘旋,她双眸摄着寒冷的光,呼吸也急促,“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这么看我!!!——”
      面对这骇人的寒气,李烨仍是无惧的看着,他眼里是悲悯——
      “不要这么看我!!!不要!!!”沽月汐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十指生出白色的爪,白森尖锐,弧长狰狞——“不要这样看我!!!——”
      仿佛时间都静止,血花飞溅出来的模样很漂亮……沽月汐愕然的看着李烨,他竟然笑了……将死之时,他却笑了——
      “为什么……”她的声音轻轻的,低低的。
      李烨的身体缓缓倒下,他的眼睛也慢慢合上——“至少……原谅自己吧……”
      “李烨……”她呆在他面前。她的爪穿透了他的身体,她抽出,那血便喷涌,如她死去那日一样,红莲绽放……很漂亮……
      “李烨……李烨……”她尝试唤眼前男子的名字。尽管她知道他已死去,就在刚才,已经死去。
      李烨瘫倒在墓碑前,血染了满地,突兀又刺眼的红……在这个满眼暗灰色的墓地,这里是一大片红……
      沽月汐怔怔的看自己的那只手,冰冷的,狰狞的,这只手,刚才穿过了温热的身体,带出温热的血……鲜艳的红,温热的液体,残留在手上——她满手是血!她满手是血!
      沽月汐倏地跪倒在地上,木然的望着已经死去的李烨。
      他刚才说,至少……原谅自己……
      “李烨……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她眼神是如此悲凄,她如此哀伤……她痛苦难过得不行,可是她哭不出来……
      沽月汐跪在地上喉头哽咽,她纤弱的肩微颤着,她哭泣,几乎要用尽所有力量的哭泣!——流不下一滴泪……
      “娘……”似乎是坠进绝望中的呼救,沽月汐的声音,她痛苦的抱着自己,“娘……我做不到……做不到……”
      谁来救我……没人救我……我早已死去,失去所有。再生为妖,时间禁锢了一切,我被束缚在这里,无休止的黑,无休止的痛……这是重生,这是洗礼,不再有心,不再有情,不再有灵魂——
      我不再有泪。
      我做不到,我无法原谅……我承受不了,若不去恨,我这苍白的生命还有何用?我承受不了这的绝望……
      所以,不要同情我……不要对我露出怜悯的眼神,我承受不了……不要再提醒我此时的模样多么愚蠢可笑,不要再提醒我……我这样活着多么可悲可怜……
      我只是想活着……我想活着……
      沽月汐将手轻轻抚上面庞,她闭了眸,细细感受着那残有余温的血……
      “呵……是暖的……”她笑了,温柔安详。
      殷红的血,白皙的皮肤,不协调的痕迹——她站起身,长发飞扬,衣裙轻舞,如此静谧的墓地,又归于静谧。
      为什么……总这么凉呢?
      离去的背影,风中更显得单薄……
      李烨的身体渐渐冰冷,他身下的血渐渐凝固,浸入泥土里,暗红的颜色。
      ——那些死去的人,在地下会不会觉得冷?
      那些活在黑暗里的人,见不着阳光会不会觉得冷?
      那些一无所有的人,会不会觉得冷?……会不会哀伤,会不会流泪,会不会寂寞……
      或是,心已经死去……
      沽月汐不懂,也不想懂。她只是茫然的走在这一片荒芜里,天与地依旧浑浊,她的身体依旧冰凉,呵出气儿想暖暖这僵硬麻木的双手,却发现连呼吸也是冰寒的……若她生来是妖,或许不会这样悲伤,可她偏偏眷念了人间的温情,某个依靠的肩膀,某个温柔的亲吻,某个依恋的,甚至……期盼一个亲子的诞生……
      沽月汐迷茫在天地之间。
      太大了……太大了……哪里,都陌生……哪里,都是凉的……
      她竟没了去向?
      苦涩的笑起来,她望这天地,声音干涩,“……死的时候痛不欲生,如今活着,竟也是这般生不如死……”
      不……我不会原谅的,我的恨,永不会消退,它们融入进我的生命,绵延漫长……这是我唯一的感情,唯一的,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暗杀,突然发生。
      干净利落,寻不着一丝蛛丝马迹。死去的人睁着干涸的眼,身体僵硬冰凉,血流淌,血流淌……活着人在哭泣,在悲鸣,这些黑色的葬礼,活着人流着滚烫的泪,死去的人躺进不见光亮的棺木。他被深埋,他们被深埋,地下长眠安息。
      没有声音,没有光,也没有生命。
      这像是一场无声的风暴,突然降临,摧毁一切之后又突然消失平静……不见踪影。
      林逸之面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名单——她是蓄意的。他知道,并且也知道,他阻止不了。这种恨,令人心寒,叫人害怕……
      你在报复什么?你在诅咒什么?你在惩罚什么?
      还乡的大臣,离朝的元老,曾向他直谏降罪左颜汐的这些人——无一幸免。
      死了,死了,都死了……
      可是,可是竟然是杉儿?!竟然是他信任的杉儿偷出了名册!!!——你是恶魔,你堕落,甚至拉着她一起堕落!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你做的每件事都与汐儿有关……
      汐儿不会原谅你,绝不会原谅你。
      这种疯狂的报复……汐儿不会这么做,她不会原谅你……
      林逸之不知道自己在心痛什么。
      心如刀绞!——
      是因为死去的臣子?还是因为冷血的她?……
      这太疯狂了!为什么好象是注定一般的相残?!他,她,像是隔了一个世界,又像是融在一个身体。远,近,都是凶暴的互相折磨。
      无休无止了么?
      谁知道呢?
      门,吱呀开了——
      声音低沉,缓慢。涂龙站在门口,低垂着头。然后,步伐疲惫,似有千斤重。
      朝上的官员们望向他——紧张万分。
      皇帝高高在上的坐着,宫殿华丽,空旷寂静,惟有涂龙步步前进的声音……回荡,回荡……
      “这次,又是谁死了呢?”林逸之问他,无奈苦涩的笑。
      陆续传来的死讯,麻木了他的感官,却深刻了他对沽月汐的愤怒。
      涂龙显得颓丧,两眼无神掸起头,看向宝座上的男子。
      命运真的很奇怪……无敌的男子,这次却像是遇到了克星,反复纠缠,不厌其烦……
      “无妨,说吧。”涂龙的迟迟不答反倒让他更加抑郁。
      涂龙低下眉眼,慢慢跪下——
      林逸之惊讶不已,却见涂龙已跪在地上,庄重的低下腰身,声音沉厚。
      “李烨大人的尸首被人发现。”
      林逸之僵住。手中名单翩然落下,单薄如羽毛——
      大殿寂静无声。
      李烨死了……李烨死了?……死了?!……死了……
      这次,倒真是干净!
      拳捏得死紧!他的怒在身体里撞击!
      沽月汐!!!——你是冷血的恶魔!!!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冷血到自己也害怕起自己来……
      涂龙仍然没起来,继续说道:“李大人,死在伯母的墓碑前,面带笑容——心口……心口处,……被穿透,失血而亡。”
      林逸之慢慢站起来,沉沉的吸气——
      半晌,他说道:“李烨与我,挚友。多次……救我于危难,现在,哀痛其逝,……明日,祭奠亡魂。”
      字字艰难,字字坚定。大殿众人,无声的齐齐跪下——
      “谨尊谕旨——”
      路上,怜秀与杉儿风尘仆仆。连夜兼程,不容停息。
      “这么走了,不舍得吗?”
      “怜秀姐指什么?”
      “桂桂。”
      “舍不得,也要舍得。”杉儿轻扯着缰绳,与怜秀相并奔驰着。她已将桂桂送回了王府,交由府中人照顾,相信他会生活得很好。
      带上一个孩子上路,无疑是件麻烦事。
      并且,她也看得出沽月汐每每凝望桂桂时的神情,怕她黯然伤神,怕她想起往事,罢了,将孩子送走吧,我们走的是不归路,何必牵连这无辜的孩子。


      89楼2013-05-11 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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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槐芗立在大厅内,赫罗正为她穿着红色的嫁衣。
        赫罗看见艾斯进来,嘴角扬起笑,“陛下,你看——”他一面说着,一面牵起槐芗的手,转身正对着艾斯站住。
        艾斯为眼前娇人惊愕。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陛下觉得如何?”赫罗笑问。
        槐芗婷婷立着,一株水中花,一株池中莲,血莲绝艳,燃尽烟华。
        这成形的花妖,娇容花颜,一双水眸流情传神,荡人心魂,肤白净发云黑,柔水般的身段拥着这浓艳的红色,就如自己的皮肤一般自然。仿佛,她天生就该是红色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绽放的那一瞬间燃尽一切美好。
        艾斯半晌后,回过神来,惊叹:“太美了!——”
        艾斯面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他望向赫罗,惊喜的说道:“老师,这……太好了!槐芗的美,没有任何瑕疵!完美无缺——”
        赫罗心里也是愉悦的,他看着槐芗,一只手轻轻抚摩槐芗雪白嫩滑的面庞。
        槐芗一脸静谧,水灵的眼睛看着赫罗。
        槐芗不会说话,只是看着赫罗。
        “……心里,竟有些不舍了……”赫罗淡淡说道。
        艾斯愣了一下,也能明白一些,“老师一直对槐芗宠溺,感情深厚,自然会有不舍……”
        赫罗却是轻轻摇头。凝神看着槐芗,像是在看一件自己极其珍爱的宝物,“槐芗,要做什么我已告诉你了,你明白了吗?”
        槐芗的眼睛看了赫罗一会,然后慢慢点头。
        “你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赫罗笑得竟能这般柔和,而声音轻柔,近乎情人之间的低喃。
        槐芗微微笑起来,清澈的双眸闪着光,她笑起来是如此纯洁干净。只是因为开心了,所以笑了,再没有更多的含义。
        尽管她的心,还只是个孩子,但是赫罗仍然自信,她的到来,将是林逸之的一个冲击。
        掌控那个男人,槐芗,你赢了他,我便赢了——
        槐芗只是笑着,她喜欢赫罗轻抚她的发丝,她喜欢赫罗拥她时的温柔,她的世界里只有赫罗,赫罗就是她的神,她不会忤逆她的神。
        西婪,皇宫。
        绛碗妃与娇蓉妃坐在花园亭阁内,明丽的身影几乎盖过了花园内所有花朵的娇艳之色。她们容貌美丽,又出生在高官大家,自身一股高贵之姿便足够叫人难以忘怀。只是此时两位美人都没有什么笑谈。无笑的面庞上显出无聊。
        “这花虽美,可每天看……也会腻啊……”绛碗妃无力的摇着自己的绢扇,“每天除了抚琴就是赏花,除了赏花就是抚琴……好无聊……”
        “妹妹别发牢骚了,小心惹来闲言闲语。”娇蓉妃淡淡说道,她正品着茶,初进宫时确实有些新鲜,这日子一久,便觉得无趣了,更加上皇帝极少来看她们,如何打发时间便成了每天的功课。好在她与妹妹一同进宫,好歹还能有个可以说话的伴儿。
        “连说话也得思前想后……”绛碗妃闷闷不乐稻了一口气,“唉……”
        娇蓉妃看向她,笑着劝慰,“别不高兴了,外面有多少人想进来呢,以后妃子多了,你想无聊都不行呢。”
        绛碗妃看她一眼,“姐姐倒是看得长远,不过,再进来多少女子也没用吧,陛下专宠皇后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事情。”
        娇蓉妃微微一笑,“皇后跟随陛下多年,是西婪的功臣,与陛下感情深厚,册封皇后无可厚非,但是……”
        绛碗妃奇怪的望着娇蓉妃,“但是什么?”
        “但是,惟有为陛下传下子嗣,为皇族留下血脉,才是最大的功臣。”
        绛碗妃裂嘴笑起来,“姐姐这话可有忤逆的嫌疑哦……呵呵……”
        娇蓉妃也是盈盈笑着,“呵呵……自家姐妹说自家话,父亲天天都盼着你我能怀上皇氏血脉。”
        两人聊得甚欢,轻铃笑声回荡满园。
        这时,一行人路过亭阁。
        绛碗妃与娇蓉妃看过去,两人都是一惊!——惊的是这一行人的前面,是一位宛如天仙的女子!
        美丽的女人总是有些自负的,但此时,她们都深深明白,若往这女子身旁一站,自己只不过是株不起眼的野草罢了——
        或许,连野草都不如!
        美丽的女人对更美丽的女人,总是有些敌视的。
        一个刺耳的呵斥声传进沽月汐的耳朵里——
        “大胆!见到绛碗妃与娇蓉妃还不行礼!!!”矮小无知的侍女气势汹汹道。
        蔚小海与蔚小雨不约而同拧眉转身看去,也看见了亭阁里的两位妃子。他们看向沽月汐,道:“小姐,是皇帝的两位妃子。”
        这种简单的介绍,在绛碗妃与娇蓉妃耳中听了简直是对自己莫大的耻辱!——
        绛碗妃怒不可摄的站起来,叱呵道:“你们是哪个宫的人!闯进花园坏我雅兴也就罢了,居然这样目中无人!!!”
        沽月汐淡淡扫她一眼,感到好笑。
        那眼神里明显的轻蔑与嘲笑让绛碗妃几乎发狂,自小的教养不容许她再多加发作,她只能干瞪着眼——而一旁的娇蓉妃细细打量着,暗暗揣摩着女子的来历。
        侍女有持无恐的仍在高声说着:“你们这些无礼的人,还不赶快下跪赔罪?!!!”
        下跪?赔罪?——
        沽月汐微微笑起来。
        “小姐,不如让我割了她的舌头,她真的好吵……”蔚小雨早已有些烦躁。
        “不好,还得挖去她的眼睛,她见了小姐还不”朝拜“,跟瞎子没两样。”蔚小海笑着附和说道。
        那侍女被怔住,但是两位妃子就在身后,她怎么能够示弱呢?于是她更加不知死活的嚷起来,“你们真是胆大妄为!惹两位娘娘生气,若被皇帝陛下知道,你们……”
        话说到一半,便被潇沭瑶厉寒的目光硬逼下肚里——侍女惶恐的收了声,退步低头立在一旁。
        绛碗妃与娇蓉妃二人也吃了一惊,潇沭瑶怎么来了……
        不容多想,两人急忙低身行礼,“皇后娘娘万福。”
        潇沭瑶只身一人,走近过来,看向这两位妃子,柔柔笑起来——“两位妹妹多礼了,都怪我不好,打搅到你们赏花了……”
        “臣妾不敢,皇后娘娘千万别这么说,是臣妾平日疏于管教才会让侍女这般无礼,惊吓到这位……这是皇后娘娘的朋友么?”娇蓉妃略带试探的看向沽月汐——若有这样美的女子在宫里,她们留在宫中又有什么意义?恐怕,连皇后也一样吧……
        沽月汐一脸淡然,娇蓉妃这话中的进退她听得明白,不过,她也懒得理会。
        潇沭瑶看了沽月汐一眼,浅笑回道:“是朋友,故友。”
        她与她是故友……是吗?潇沭瑶自己也不清楚。沽月汐曾经助西婪退敌,她心里自有一份敬佩,对沽月汐的聪慧更是赞叹,若可以,她是希望与她成为朋友的。只不过,……沽月汐这次的到来,只让潇沭瑶觉得心头沉重。
        沽月汐怎么可能会对别人行礼——皇后也好,皇帝也好,她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如此自傲着。高傲更迷人。
        潇沭瑶笑,“你来了。我们走吧——”
        沽月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更多言语,跟上潇沭瑶。蔚小海蔚小雨随后跟上。
        潇沭瑶的寝宫里,静声无人,她已撤去了所有侍卫与奴婢,为了这次的会面——
        “坐吧。”潇沭瑶说。
        沽月汐淡然落坐,并不拘谨。蔚小海与蔚小雨立在门边,暂替了侍卫的职责,防范着任何人打搅到她们蹈话。
        沽月汐环顾四周,这华丽的剧所并没有引起她多大兴趣,她只是看着潇沭瑶这身皇后的威仪华服,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如果,她没有死……如果……她和他还在一起……她也该是个皇后,华葛的皇后……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是。
        一个失去一切的女人,甚至,不再是一个人了。
        心里有些苦涩呢……
        ——在我死去之后,他们都仍活着,会娶妻,会嫁人,会生子,生命延续着,生活继续着,而我一直在这里,停留在这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地方,时间停滞不前,我也停滞不前……我只能活在别人的回忆里,我只能在回忆里存在,我是不是存在着……我是不是存在着?……我究竟是个什么……
        “什么时候的事?”沽月汐微微笑着问道。
        潇沭瑶看自己一身服饰,笑得有些尴尬,抬头看向沽月汐,“今年年初。……你呢,……什么时候回来的?”
        沽月汐想了想,又笑了笑,“今年年初。”
        “陛下知道会很高兴的。你不去见他吗?”潇沭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有些无力。
        沽月汐只是笑。“瑶儿,你在说笑吧……我今天来,只想让你帮我做些事,不想叙旧。”
        潇沭瑶笑得有些落寞,“是你的离开,我才能坐上这个位置,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你这么精明,刚才也看见了吧,绛碗妃与娇蓉妃……”
        沽月汐点点头,表情仍是淡然,“我明白……不过只是两个名字罢了,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为这些琐事伤神,何苦……”
        潇沭瑶轻轻摇头,“汐儿,我无法做到和你一样洒脱……绛碗与娇蓉都是水芙蓉花卉里的品种名称,他……还没有忘记你。”
        “我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呢?”沽月汐淡淡看她一眼。
        潇沭瑶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来,“……对不起,我不该对你抱怨。”
        “这世上,已经没有我这个人。你就当在和鬼魂说话,帮我了却心愿,我便会离开了。”沽月汐直直看着她,坚决的眼神,寒冷的光。“你不可以拒绝我。”
        潇沭瑶笑,“我怎么会拒绝……若不是你,西婪早成了亡国,这恩情,是该报了。”
        沽月汐听了,微微笑,她缓缓站起身,一衣白,轻盈柔水。
        “瑶儿,你看看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伸开双臂,水袖流泻,柔水清冷的女子婷婷立在潇沭瑶面前——
        “你看我,……我已经死了,血是凉的,心是冷的,我这样子回来了,因为我无法原谅。”
        潇沭瑶看着沽月汐,容貌变了,但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美好……潇沭瑶想起她曾经自傲的笑颜,战场上独特身姿,未雨绸缪,赢得士气民心,那时她多么美丽——
        那时,潇沭瑶想,自己恐怕就是花上一辈子,也比不过她……
        她的美不止于外貌,更在于内在散发出的完美。她的美使她成了士兵们的信仰,勇猛杀敌吧——因为他们身后有女神庇佑!
        而此时,沽月汐变了。也或许,正如她自己说的,她已经死去。


        92楼2013-05-11 1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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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捞起来的小男孩坐在潮湿的草地上,微微喘着气儿,他已经筋疲力尽,只能没好气的瞪着眼前这个“恐怖”的女人。
          沽月汐在他面前蹲下来,与他的视线保持平行,歪着头看他——她冲他微微笑。
          哼,别想用美色我!我不吃那一套!
          沽月汐似乎在想些什么,眸子陷入沉寂。她不说话了,她身后的那帮人也不说话了。小男孩奇怪的打量这群人——
          “歆。……”沽月汐在沉默许久后忽然说道。
          “呃?……”小男孩诧异的望着她。
          沽月汐笑起来,“歆,这个名字怎么样?”
          “不错。”怜秀最先开了口。
          “听起来挺斯文的,很秀气的名字噢。”蔚小雨也说道。
          “我也觉得,这名字好。”蔚小海笑着。
          杉儿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孩子,最后看了看沽月汐,轻轻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小男孩有些莫名其妙。
          沽月汐伸过一只手来——小男孩警惕的向后缩了缩,他可不愿再被拎起来了。意外的是,沽月汐只是为他拭了拭面颊的水……颇为温柔的方式,肌肤相触,清冷却。
          他有些发愣了。
          “歆,以后就是你的名字。不给你姓,所以你随时可以走。”沽月汐淡淡说道。
          我的名字?……歆?……是我的名字?……
          “歆儿。”沽月汐轻柔唤他,“人活在这世上,绝不可以失去自己的名字。”
          他听得有些发懵,愣愣的坐在地上,幼小的身体在草地上瑟瑟发抖,终于打了个大喷嚏!——“啊啼!”
          大家笑起来,乐呵呵一片。
          “杉儿,抱他进去洗个热水澡——”
          华葛。
          门突然被推开。林逸之诧异的望过去——他记得他应该吩咐过,谁都不能进来打搅他……
          槐芗走进门来,身后带着侍卫的余音——“呀!你不能进去!不能……”
          看来,她灵巧的身手没人能拦住——林逸之笑笑。
          槐芗澄亮的眸子望着他,随之而笑,笑得绚烂,便雀跃的迎向林逸之,温顺的倚在他的膝盖边,披着一袭黑发仰头望着林逸之——这模样楚楚动人。
          林逸之笑着伸手来抚她的发——滑柔如水。
          侍卫跑进来,跪下,“……陛下,属下……没能拦住……”
          又跑进来两名侍女——“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婢没能看好莲妃……”
          莲妃,是林逸之的新妃子。有花之容,月之貌,水之姿,却是言无声。槐芗不会说话。
          “罢了。”林逸之没有怒气,微微笑着,“你们下去吧,有莲妃在这里陪我。”
          槐芗像个孩子,跪坐在地毯上,依偎着林逸之的膝盖——眼睛灵动,传达着无人能懂的信息。
          一群人推下,门轻轻合上。林逸之抚了抚她的发,又开始重新批阅奏章。
          槐芗倚着他,仰头看着眼前男子的侧面。他长得真好看……
          她不懂宫中的规矩,她只知道一件事,林然说过,要时刻跟着他……这个男人,时刻跟着他,用尽所有力气,只愿他沦陷……
          你说,我很美。你说……我独一无二,为何目光不流连于我?……
          槐芗不懂。
          林逸之对她宠,对她好,对她纵容……你可曾动心?可曾爱过?哪怕丝毫……哪怕瞬间……
          林逸之感觉抱着自己膝盖的那双小手松了下来,他看向槐芗,美丽精致得像个娃娃,她完美无暇,此刻睡如夜莲,静谧无声。他喜欢她的安静。林逸之将槐芗轻轻抱起,她轻得不象话……
          平放在一旁的卧榻上,金丝绒被,只有皇帝才能坐的位置,对她却例外。林逸之细心为她盖上毛毯,拨了拨她散在额前的发,他柔柔笑着。不管北岑送来这个礼物是何用心,他不得不承认,槐芗让他心中意外的宁静……很静。
          他不需要娇人美玉,他需要一个让自己平静的地方,休憩的地方。槐芗,做到了。
          但是,她真像个孩子……呵呵……
          所以,林逸之一直,只当她是孩子一般帝爱着。
          手……很温暖……
          睡梦中的槐芗牵扯住那只大手,不想它离开——林逸之无奈的就卧榻坐下,一只手仍她拽着不放。罢了,我也休息一会吧。
          林逸之合上眼,将槐芗轻搂进怀,睡去——槐芗像只小猫,蜷缩在这个让她觉得分外安定温暖的角落,甜甜沉睡……
          华葛国新妃为莲,受君宠爱,无人能及。
          这消息铺天盖地蔓延开来——茶楼里一处角落,坐着两名女子与一个孩童。沽月汐面无表情,但是杉儿隐隐察觉到她的不快。
          陛下……何时纳了新妃?……莲妃?……是什么人……
          杉儿想不明白。
          沽月汐慢饮下一口茶水,只觉得满口苦涩。——她为何要在意这些……该死!那个人,爱干什么干什么去!与我何干……
          心情相当糟糕。
          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沽月汐,你真是没出息。不是早已决定要狠就狠个痛快么?你何必对他残留情意?!你以为人家会一直记着你?……可笑……
          那个人,不过是利用了你,登上了王位——你还记挂什么!
          ……莲妃……哼!
          自古君王多娇颜,一个岚后,一个莲妃……她不应该惊讶,不应该……她应该早已看透才对……对,我已经看透……我已经看透。他是他,我是我——我死是为他而死,我再生……要为我自己,绝不会再顾念曾经!
          莫以为我会慈悲,莫以为我会心软。我早已粉身碎骨,我不惧怕谴责,我死是怨,我生是恨——我为复仇而归。莫以为我不会残忍……莫以为我不会绝情……莫以为……
          歆儿看着沽月汐,谁都看出她的悲伤。尽管他才不过八岁……或许,是沽月汐本身的悲哀已经,叫人不忍再睹。
          他绝对相信,这个女人可以在别人面前,一边着自己的伤口,一面笑得自如,当别人因她可怖的伤痕而惊愕时,她一定会笑得花摇风碎……她美丽,就连残忍也一样美得窒息。
          可怕的女人。——这是歆儿的下的结论。至于这个新名字,他不太喜欢……他觉得太像女孩子了,但是没办法,因为沽月汐蛮横得简直不可理喻。从那天开始,每个人都只这么叫他——
          沽月汐说过,不给他姓,所以他仍然自由。
          但是为什么自己还一直跟着她呢?……他也不知道。
          议事大厅里,潇沭瑶显得异常平静。大臣们均是惶惶不安,提出己意,潇沭清鸾时不时轻轻颔首。
          “华葛的军队一直在不断壮大中,临界逼近东诸,战事已在眉梢。”
          “北岑献妃恐怕也是惧怕于此,他们与东诸相临,定是怕战火蔓延,烧到北岑,那新皇帝也不是傻子,提前孝敬好了华葛皇帝……”
          “我国与华葛国有三年交好的协议,与东诸国也已交好,是否保持中立?”
          “怎么可能……伊南莎。泷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们……”
          “可那林逸之也是不好惹的……”
          “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怎么说——”潇沭清鸾出了声,大家静下来,“我西婪的援助会对战事起到一定作用,这种情形下,不可能保持中立,必须选择一方,否则会落得两国围攻的下场——”
          众人频频颔首。
          潇沭清鸾转过头,看向坐在他身边一直沉默的潇沭瑶,“皇后对此有何看法?”
          潇沭瑶看了看他,她微拧着眉,有些迟疑,想了想,终于说道:“依我看……虽然我们与东诸表面交好,实际上,只是我们单方面的以淡水资源在求和,东诸国对我国依然跋扈。……”
          潇沭清鸾挑起眉,略微有些惊讶,“……皇后的意思是……”
          “一直以来,面对东诸的强盛,我们都很被动,……林逸之的主动出击是个不错的机会,我们若在此时主动出兵奇袭东诸,伊南莎。泷定是防不胜防,……何况,西婪与华葛素来贸易频繁,边界更有两国百姓混居,若失了华葛这位盟友,是绝对的损失。”
          主动出击东诸?!——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皇后想援助华葛国?”潇沭清鸾十分诧异。没想到潇沭瑶会有此念头……
          潇沭瑶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援助,是主动出击。——我会选出最优秀的将领,带领我西婪最勇猛的士兵攻打东诸。”
          潇沭清鸾皱眉,若他没有听错,潇沭瑶这句话说得不带一丝疑问,似乎早有此意……
          “这是最佳的时期,错过了,我西婪会永远被东诸所抑!”潇沭瑶的话确有些分量,大臣中已经一部分开始动摇……
          “皇后说的不无道理……”
          “是啊……我西婪国富兵强,为何要一直受东诸制约……”
          “没错,理应出动出击,让伊南莎。泷知道我们的厉害!——”
          “…………”
          潇沭清鸾迟迟没有说话。
          潇沭瑶担忧的望向他,“陛下……你不同意?”
          潇沭清鸾摇了摇头——“你拥有兵权,我无权过问。……你已经下定决心……这场战事非同小可,牵扯我西婪国以后的命运,你会选谁去攻打东诸?”
          潇沭瑶低了眉眼,淡淡的笑,“陛下放心吧……”
          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惟有她,可统帅这只大军,惟有她,能叫千军万马把死亡抛诸脑后,惟有她——沽月汐。


          96楼2013-05-11 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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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第九节诛有天日
            柯尔娜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群宫中的侍从与护卫,她缓缓摇头,无法接受眼下的事实——“……不,这不可能……陛下不可能做这样的决定……”
            站在前面两名侍从曲躬着腰身,一名手托红绸,一名手托皇旨。
            “塞尔拉兹小姐,这确实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洪恩,将你许配给了上相大人,明日即是大婚之日。”
            柯尔娜眼望着那刺目的红绸,她频频退后,“……让我嫁给赫罗?……你们不如杀了我!”
            红绸着皇氏女子出嫁——那两名侍从相互看了一眼,又转向柯尔娜,将手中之物向前递了递,“请塞尔拉兹小姐收下皇旨与红绸,为明日喜庆及早做准备。”
            柯尔娜是断然不会接的,她怔怔望着红绸,面色惨白。
            “塞尔拉兹小姐,上相大人年轻有为,国相大人一生为民,此次联姻是我北岑之福,请塞尔拉兹小姐领旨吧——”
            柯尔娜死咬着下唇,她的身体因为强压怒气而微微。柯尔娜倏地抬头!愤怒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一群侍从与护卫——
            那群人被惊住,还未反应过来,柯尔娜已夺门而出!
            “塞尔拉兹小姐!!!”护卫们急忙要追上去!
            柯尔娜猛然回头,寒气逼人的匕首疾风般袭来,护卫们急忙闪躲,匕首已像闪电一样刻进身后的木梁里!木刻三分,稳而无颤,护卫只觉背上惊出一身冷汗!
            柯尔娜冷冷看着他们,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阻我者死!——我要去问陛下,我要陛下亲口告诉我!”
            柯尔娜的眼神里带着决绝,她转身离去——她绝不可以接受这样的命运!这样被人操纵,竟是无力反抗的命运!
            艾斯似乎算准了柯尔娜会来。
            他在书房里看着书,尽量不去看柯尔娜的那双眼睛。
            “……为什么?”柯尔娜的声音是的。
            艾斯低头看着书,“什么为什么。”
            柯尔娜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他?”
            艾斯抬头看向柯尔娜,他面色不佳,带着不悦,然后又低下头去,“上相赫罗身为朝中要员,文武两才,又身为我的老师,你能嫁给他,我也为你感到高兴……”
            “可我不高兴!”柯尔娜猛然大吼!难以想象这单薄的身体里竟发出这么大的怒气——“我不高兴!我不嫁!!!”
            “由不得你!”艾斯倏地一拍书案!手中的书本摔到地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柯尔娜愣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艾斯发火。
            “你不嫁他!你要嫁谁?!嫁谁?!!!——”艾斯气势汹汹的问她。
            柯尔娜后退两步,直觉告诉她,她敬爱的艾斯殿下已经被蒙蔽了……
            赫罗,你是恶魔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艾斯见柯尔娜没说话,他重新坐下,面容恢复柔和——“回去准备吧,以后你就是上相夫人了,不要再像个孩子似的,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我像个孩子?……出格的事情?……”柯尔娜觉得心口是痛,双眸也是难忍的,“……我不嫁……我绝不会嫁给他……”
            艾斯一怒冲起,扬起手便要打下!——他看见柯尔娜眼中零碎清亮的泪,手便在半空僵住,心又软下来……
            柯尔娜的泪在她眼眶中积聚好久,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一般,倾泻流淌下来,如同泉眼,然而这液体却不甘甜,它们温热微咸,带着苦涩。
            艾斯的手慢慢放下,他转过身,背朝着柯尔娜。
            “老师很喜欢你,他知道你做的那些有损名节的事情,但是仍然愿意娶你,柯尔娜……你该长大了,我这般用心良苦,你为何不能接受……”
            这犹如晴天霹雳,柯尔娜被怔住!
            “……那个男人已经被抓住了,本来要当众斩首,但是老师不愿意你名节受损,已经将此事瞒住,你不要再想他了,老师会是一个好丈夫。”
            柯尔娜只觉得头很沉,无力再承受一般,她软瘫倒地——
            “柯尔娜?!……柯尔娜!……”
            西婪的东征大军已经声势浩荡的出行了。大艘的船只密集得如同海面上突生而出的森林,纯白的旗帜上是鲜红的六角芒星,这些旗帜像蝴蝶一样在森林上空飞舞,于海风中显着姿态。旗帜的图样是沽月汐的意思,她为这支军队起名:雪蛟。
            潇沭辰望了那旗帜片刻,眼睛瞟见甲板前方的潇沭潜,他信步走过去,潇沭潜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肩头的小松鼠窜上他的头——“你怎么也跑上来吹风了,辰?”
            潇沭辰笑笑,“你不也一样吗,怎么,拉雅也带上了?不怕它晕船吗?”
            潇沭潜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只手抬起到头,拉雅乖巧的窜到他的手心里,潇沭潜将它小心握着,微微笑,“不舒服的话它会告诉我的——”
            潇沭辰与潇沭潜并肩站在栏杆边,所有船只正有条不紊的向前进发着,而这庞大的军船阵型也是沽月汐事先交代好的,这叫人不得不叹服。
            少许沉默之后,潇沭潜突然发话:“你看那些旗子,……你觉得像什么?”
            潇沭辰抬头望着,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红色的六角芒星……不是吉利的图案,你说它像什么?”
            “不,不是它,……是它们。”
            “呃?”潇沭辰的语调里略带惊愕,他随即转身环顾四周,所有船只上飘舞着的白色旗帜,在潮湿的海风中美得不可思议,“……雪花?”
            “没错。”潇沭潜嘴角勾着笑,“我一直在看”雪“,用雪花来形容它们再合适不过了。”
            潇沭辰环着臂膀,也笑起来,“确实很漂亮。特别是白色中夹杂的鲜红。”
            “一场红雪。”潇沭潜道。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笑了。
            “看来这位神秘的沽月汐夫人不会轻易放过东诸了——她似乎想在那片土地上降下红雪与风暴,究竟是血洗东诸,还是以雪掩埋呢……”潇沭辰说。
            “我想起小时候听的那个故事,如果在天降的雨雪里发现红血,便是天谴到来之日。”潇沭潜如此说道,看向潇沭辰,“我很好奇,我们的主子与东诸有着怎样的恩怨呢……”
            “那似乎不是你们应该关心的问题。”
            两人回头看过去,说话的人是怜秀,她刚从船舱上来,碰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潇沭辰与潇沭潜面对这个女人,显得底气不足,只因她是沽月汐身边的人。不服由心而生,他们身份显赫,又怎么能够容忍被女子教训,潇沭辰的脸色有些不悦。
            怜秀几乎看透他们的心思,大方的低身行了礼,“夫人请两位将军过去一聚。”
            两人愣了一下,便走入舱门,怜秀谦卑的跟在后面。
            潇沭潜瞅见潇沭辰脸上浮上红云,乐起来,小声道:“呵呵……脸怎么跟烧过似的……”
            潇沭辰狠狠瞪他一眼,便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他方才只是觉得被那个女人洞察到了心思,这让他羞愧……尴尬……也对她的大度有几分欣赏……
            潇沭辰不由得回头瞟上一眼,却又不敢多看,心想着,这沽月汐……身边不论男女都长美貌如花……也全是些深藏不露之人……
            待潇沭辰与潇沭潜到达内舱,又是一愣——沽月汐正在下棋,而与她对奕之人,竟是潇沭延。
            潇沭延的棋艺之高,是西婪国人所周知的事情。
            沽月汐缓缓喝下一口茶,看向旁边的潇沭辰潇沭潜,便转头对潇沭延说道:“延将军,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潇沭延的阴沉面容上竟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他起身行礼,“多谢夫人赐教。”
            “几天没见你,难道你天天来这里与夫人对奕?”潇沭潜丝毫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惊奇。
            潇沭延点点头。
            沽月汐一笑,“这么说未免太委屈延将军了,是我请延将军来的,歆儿生性顽劣,尚需调教,听闻延将军博学,特请他来此授学。”
            潇沭延微微作揖,“夫人言重了,属下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一旁的歆儿轻轻发笑,模仿起潇沭延的口吻来,“延将军言重了,我也学到很多东西……”
            沽月汐扫他一眼,歆儿别别嘴,知趣的不再说话了。
            “三位将军坐吧。——杉儿,小雨,奉茶。”
            三人就坐,每每被沽月汐召见,总有些无法言表的拘束。
            沽月汐自是一脸淡然,“出发已有数日,即日起以东南为向行驶。”
            三人同时一愣,“东南?不是正东方向?”潇沭辰首先发问。
            “难道我们的目的地不是东诸?……”潇沭延也不禁问起。
            沽月汐只是轻挑了眉,“是东诸,但现在不是。——只管照我说的做,我现在需要去个地方,没有时间与你们解释,以后几天若有任何问题,你们可以问怜秀,我已将我的意思清楚的告诉给了她。”
            “…………”潇沭辰面色不佳,大军行进,首领怎能不在?
            潇沭潜潇沭延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我还有一句话,必须亲代给你们。”沽月汐又道。
            “夫人请讲。”
            “无主之将,若气骄则军无将;无将之军,若相争则将无军。我走之后,军中若起争执,回后必定严惩!”
            “属下谨记。”
            “属下谨记。”
            “……属下谨记。”
            海面上翻涌着的风雪突然改变了方向——残血的雪花飞舞,向东南方向涌去,介于东诸与华葛的方向。
            而另一支军队,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扑向同一个方向——丘昃荒地。
            林逸之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
            ——是槐芗。
            她竟跟来了……
            林逸之惊愕的看着怀中的人儿,这确实是槐芗没错。接连几日行军的路程,她竟然赶到了……并且不动声响的找到营地,避过哨兵与巡逻侍卫,他的营帐,钻进他怀里来……
            槐芗啊……槐芗啊……怎样才能让你明白呢……
            槐芗醒过来,看见林逸之正看着自己,有些慌张。——她害怕他赶她走。她已经被他赶走过很多次了……他是不是又要丢下她,继续上路呢……
            林逸之只是叹了一口气,侧身继续躺着,闭上眼睛。


            101楼2013-05-11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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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回第一节相逢遗恨
              海面上碧波万里,温热的光在水波中灼灼燃烧,初夏已到,飘舞着白色旗帜的船队成半环形状停浮在海面上。潇沭辰站在船头处,脸色不太好看。而一旁的潇沭潜,则显得更加躁动,他肩上的小松鼠因主人恶劣的情绪而不敢妄动。
              潇沭延走上船头,身后跟着歆儿与杉儿,杉儿后面,是蔚小海与蔚小雨。
              “士兵传报说无法靠岸,怎么回事?”潇沭延问道。
              “东诸皇帝的军队驻扎丘昃,我们无法靠岸。”潇沭潜侧着头说,高挑的眉显示着他此刻的不快,“按沽月夫人的意思,东南行驶势必到达丘昃,我们理应在此处扎营。”
              潇沭延看向潇沭辰。
              潇沭辰深锁着眉,点点头,“攻打东诸,丘昃是唯一的缺口。”
              潇沭延面容上浮现忧虑神色,“久不靠岸对我军不利……既同是攻打东诸,为何不结为盟军?”
              潇沭辰却是摇了摇头,“两军联盟需要首领宣誓协议,……沽月夫人尚未回来……”
              杉儿淡淡一笑,心想,若是小姐回来了,更不可能成为盟军。
              “延将军。”
              潇沭延转过身来,叫他的人是歆儿。
              ——灵秀的面庞上挂着浅笑,歆儿向前走了数步,问道:“歆儿有一事不明。”
              “小公子但说无妨。”潇沭延回道。
              “驻扎军营这种事情,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论起先后来了?”歆儿笑问他,笑容明媚。
              “公子的意思是……”潇沭延有些犹豫。
              “没错,何必论先后——”潇沭潜笑起来,“我们海行已久,必须靠岸蓄积物资,难道还怕他们打来不成!”
              “潜!”潇沭辰扫他一眼。
              “辰,下令靠岸吧!我们远行这么久,士兵们都累了!”潇沭潜坚持己见。
              潇沭辰一脸沉着,“这里地属华葛,我们如要靠岸,就必须征得华葛皇帝的同意,东诸就在眼前了,怎么能胡来?!”
              潇沭潜闭了嘴,望着远处的紫色旗帜心烦意乱。
              杉儿没说话,她看着歆儿,方才歆儿说的那翻话时,竟让她恍惚见到沽月汐的影子——这是她诧异的原因,也是她不安的理由……
              杉儿心里很清楚,沽月汐表面上虽然对歆儿漠不关心,两人对话也只是冷言冷语,刺芒相对,但是她看得再明白不过……沽月汐对歆儿,已经算得上是花尽心思。
              这样一个孩子,忤逆难顺的孩子……却叫沽月汐这般爱护着……
              杉儿的心沉甸甸的,她心里有个阴影,逐渐扩大——歆儿,对这次战役……究竟是福是祸?
              “杉儿姑娘。”潇沭辰唤道。
              杉儿回过神来,看向潇沭辰,疑问道:“辰将军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当……”潇沭辰满面愁云,“沽月夫人不在,我们三将不敢轻易做主,眼下这个样子……杉儿姑娘如何看?”
              “我只是一个卑微婢女,怎敢逾越身份。”杉儿只是轻轻笑了笑,“夫人不在,杉儿自当遵从公子的意思。”
              “这……”潇沭辰为难的看向歆儿,这孩童虽机敏,但到底也只是个八岁顽童,潇沭辰拿不定主意。
              歆儿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双眸饶有趣味的看着远处飘扬的紫旗。
              忽然听得一声厉鸣!——声音嘹亮,尖利破耳。船队上的士兵们纷纷仰头观望——
              九霄正于上空盘旋飞翔!
              杉儿与歆儿同时一惊,喜笑开颜。
              “夫人回来了!”
              “娘回来了!”
              远处有船驶来,羽白帆,鹰橼底,尾鱼船身是北岑船只地色。
              半环状的船队围聚上来,将北岑木帆围在中心——
              沽月汐从船舱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少许倦意。
              “架梯!恭迎夫人!——”潇沭辰高声呵道!
              营帐内,林逸之低头看着地图。
              赵旬走进来,“陛下。”
              “什么事?”林逸之仍旧没有抬头。
              “西婪的军队要求靠岸。”
              “不是已经回绝过吗。”林逸之有些不悦的直起身子,视线暂时终于从地图上移开,他看向赵旬,“去告诉那位潇沭辰将军,请他们另寻别处,丘昃是华葛地界。”
              “可是……”赵旬并不离去。“……潇沭辰说他们的统领要见陛下您,……说要详谈此事。”
              “哦?”林逸之眉毛微挑,“怎么,他们那位神秘的主人终于要显身了?——有意思。”
              林逸之放下手中的地图,转过身来,“他们有说怎么会面吗?”
              赵旬低着身子,恭敬回道:“他们说等候陛下的传召。”
              “真有趣……”林逸之嘴角勾起笑意,“你现在速去接迎。”
              “属下遵命。”赵旬退出营帐。
              沽月汐自从回来后便没有多说一句话,她低沉着眉眼,心事重重。歆儿在一旁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唤她:“娘……”
              沽月汐低头淡淡看他一眼,眸子又转向海岸处,继续望着焦急策马而来的赵旬——赵旬身后跟着若干个士兵,他们在岸边下马。
              歆儿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下岸的桥已架好,潇沭辰、潇沭延、潇沭潜站在一旁,士兵们皆列好了阵势,在岸边列作两排。沽月汐将要下船。
              “夫人!……”蔚小海与蔚小雨跟上前,有些担忧。
              沽月汐挥手制止住他们,“按照常理,我去面见华葛君王,携同武将是忤逆之罪,你们就此等候,不可胡来。”
              蔚小海与蔚小雨无奈停下步子,两人望向杉儿,眼里的信息无非是希望杉儿能劝阻沽月汐。杉儿心里生生发痛,她心里自然是清楚,让沽月汐单独去见那个人,简直就等同于她的血肉伤疤!
              “夫人。”杉儿几步上前,一手拉起歆儿的胳膊,“夫人,公子想陪您一起去。”
              歆儿愕然,看向杉儿。
              沽月汐转过身来,“杉儿,你怎么也与小海小雨一起胡闹起来了……”
              “公子年幼,见不着夫人的话又该哭了,是吧,公子?”杉儿问歆儿,一脸的笑显得异常温柔。
              歆儿看了她一会,小脑袋立刻转向沽月汐,脸上堆起悲戚神色,“娘……您又要丢下孩儿了吗?……呜……”
              沽月汐皱起眉来,她真是被吓到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潇沭延却走过来,“夫人就将小公子带上吧,公子年幼,相信华葛君主不会为难夫人。”
              沽月汐想了想,微微笑起来,“延将军想得周全,相信华葛君主不会为了区区营地而落得欺凌女幼的丑名。”
              “我等——恭送夫人。”潇沭延低下身。
              众人见状,皆低身行礼。
              沽月汐一衣白纱,轻舞灵动而越发显出高洁之气,脂粉未施,绝尘妖娆越发显出倚天之尊。神闲浅笑,沽月汐伸出一只手来,“歆儿,来——”
              歆儿顿时明白了一句话:为何总说女人如花。
              这一片苍茫的灰黄色,这一片的躁动的深蓝色,中间婷婷立着一个纯白的影子,像一朵突兀而生的芙蓉花,纯净美好得叫人不忍多看一眼……就怕这双眼,会使她沾染上尘埃。
              她早已撼动西婪士兵的心,也使船下的赵旬震撼……
              为何……为何他会觉得如此之熟悉?这举手投足……世上竟会有第二人存在?!……
              歆儿欢笑着小跑过去,抓住沽月汐的那双手,紧紧抓住——他不敢松手。沽月汐只是笑笑,牵着他走下船去。
              “歆儿,今天……你已经有资格去见一个君王了。”沽月汐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样。
              歆儿挨得很近,他听得很清楚。
              “歆儿,你想做王吗……”沽月汐说。
              歆儿疑惑不解的望着她,“……娘?”
              “不要松开我的手,永远不要。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拿到。”
              歆儿能感觉到来自沽月汐身体的轻微。
              ——为什么?……她在发抖?她在害怕?……强大的她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在赵旬看来,这副情景却是温馨的母子密语,两人像从画卷里走出一般,美丽而高贵。
              赵旬礼貌的走上前去,微微低身,“在下是此军大将赵旬,奉命来此接迎夫人,夫人请——”
              沽月汐看他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歆儿隐隐察觉到沽月汐身体里暗藏的怒气。
              “将军赵旬……”沽月汐礼貌的回视一笑,“……别来无恙。”
              赵旬心里是一阵乱麻,他看着面前的沽月汐,只觉得千山万石逼压过来!
              “娘……”歆儿拉回沽月汐的注意力,“这里风好大啊……”
              沽月汐柔和微笑,“歆儿乖,我们这就走。”
              不再理会惊愕住的赵旬,沽月汐牵着歆儿向前走去——
              最终,她还是放过了他。
              那一日在场的所有人——她放过了赵旬,她最终还是没有杀他。只因他是华葛边境不可缺少的大将……
              那么李烨呢?……她想起那个将毒药喂入她口的男人,她的手上还残留着鲜血的余温。——她始终逃不脱这些回忆的煎熬。她仿佛一个困在往事中的孤魂。
              啊……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就要去见他,为什么我又想起这些来……
              沽月汐正想着,突然感觉到,风停了。
              离开海岸之后,没有风了。——死寂的丘昃砂岩。
              尽管如此,沽月汐还是察觉到了异味,妖的气味。
              他们终于见面了,他们终于又一次——见面了。
              营帐里四个人,只有四个人,只能有四个人,不可多,不可少的四个人——
              林逸之笑,“我还不知道,原来你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儿子。”
              沽月汐也笑,“我也不知道,你有一个这么美丽的妃子。”
              林逸之看向一旁软塌上的槐芗,槐芗睡得很沉,面容苍白,乌发无泽。林逸之走过去,在槐芗身旁坐下,拉上滑落的薄毯。
              沽月汐看在眼里,心如针刺。“她活不长了。”
              林逸之愣了一下,看向沽月汐,半晌之后他低下头,回道:“我知道。”
              他这副哀伤模样看了又叫沽月汐心里莫名的难受——“既然知道,为何不救她?”
              “我让军医为她诊治,她不肯,送她回皇城,她也不肯,来这里后消瘦得更加厉害,现在已经昏迷两天了……我试图让士兵送她走,但是她每次都会突然挣脱开跑回来。”
              沽月汐涩涩一笑,“看来是死也要死在你怀里了。”
              林逸之也只是一笑,“如果这是她所愿,我会为她实现。”
              沽月汐看着他,“这是你的温柔,还是你的残忍?”


              105楼2013-05-11 16: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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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回第三节血泊冰海
                华葛——
                王府再不是昔日模样,西苑也不复旖旎芙蓉香。涂龙折断了锦兰枝,觉得心口抑郁难舒。
                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竟是只剩得他一人了……
                横空有鸟翅扑腾的影,凉夜里掠过庭院,直直往王府东庭飞去。
                涂龙警觉的站起,朝东庭走去。
                他认出这是柳言的信鸽。林逸之曾说过,柳言与他已经失去联系好一段时日了,现在终于有了音信,会是什么消息?
                信鸽找不着主人,在石板上踏来踏去,涂龙轻轻将它擒住,取下它爪上的信茧之后再将信鸽脱手放开。
                借着月光,涂龙拆开信茧并细细读下去。
                一张小小的薄纸,上面只有四个字。
                ——王妃将回。
                涂龙竟觉得一阵眩晕!他猛然摇摇头,再看那张纸,仍是这四个字,确实是这四个字,没有看错就是这四个字——
                王妃将回。
                回?……回?哪里?谁?谁要回哪里?……
                涂龙不禁怨恨起柳言来,是发生了怎样紧急的情况,才迫使你只能写得这四个字?!你该详加说明才是啊!
                可是不多一会儿,他终于冷静下来。
                这封信,是给要陛下的。这封信是要给陛下过目的。
                眼下,这里却没有主人。
                林逸之人在东诸,三军已出,国无君,臣无主。
                林逸之将一切交给他打点,一个皇城,整个华葛。
                涂龙手心是汗,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心收好信茧,涂龙将它放在心口上。——这里有两封信,一封是柳言的飞鸽传书,一封是海岸边界的紧急军函。
                涂龙一只手习惯性的向腰间靠了靠,他的剑仍在。
                轻吁了口气,涂龙走出王府。
                ——王府外,士兵们已经整军待发。
                时间紧迫,他们不得不趁夜行军。涂龙看见元老大臣们站在队伍前,他们是来送行的。只是这个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枉然,每个人脸上只是静默与肃穆。
                涂龙穿过他们,无言的走到军队前面,干净利落的跃上马。一位花甲元老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瓶一杯,瓶微斜,酒入杯,一线清莹,碎玉溅,散珠飞,饮酒,饮酒,饮酒壮士当威。
                涂龙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冷酒入喉,如火灼腹。
                涂龙已别无他法,东诸大军海上可称无敌,行军神速无人能及,此刻进犯,华葛安危难保,边界若是被占了去,皇城也迟早会沦陷。
                但是,他不能向林逸之求助。
                他知道,林逸之已经将华葛舍弃了。——一个舍弃自己子民,舍弃自己的王国的国王,还是国王吗?
                国王已经把自己给舍弃了。
                谁晓得他心里的苦?
                涂龙知晓。一切,只是为了那日漫雪冰霜,两个遗失的亡魂。
                可是,……王妃将回,是什么意思?……
                还有谁能阻止林逸之?还有谁?!
                一个熟悉的名字在他脑海里闪过——
                沽月汐?……
                不……不会是她……林逸之疯了,沽月汐比他更疯!她更需要被阻止!……可是,又为什么会想起她?……
                海上的白色船队追得风疾,沽月汐一直看着远处。她有些焦急。
                “夫人。”
                沽月汐回头,见是蔚小海与蔚小雨。自从怜秀离去之后,他们二人一直愁绪满怀。
                沽月汐看了他们一会,轻轻一声叹,道:“我让潜将军为你们准备了一艘船。”
                “呃?”蔚小海与蔚小雨不约而同抬起头,两人皆是愕然。
                “上船后先往西去,再向东行,虽是绕了远道,但应该可以安全抵达东诸。”
                “夫人……要我们去东诸……做什么?……”蔚小雨诧异的问。
                沽月汐轻轻摇头,“不是我要你们去,是你们自己去,你们自己离开。”
                “夫人?……夫人是要赶我们走吗?!”蔚小海急忙慌张的问道。
                “夫人……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蔚小雨也问道。
                沽月汐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叹了一声气,她暗笑自己竟吞吞吐吐起来了——再看着眼前这两人,心里头又何尝不是痛呢……
                “若遇着了怜秀,帮我告诉她,我一点也不怨她。”
                两人不能相信却又哑然无言的望着沽月汐,嘴中有话,此时却不知如何言明。
                潇沭潜走来,略略施礼,道:“夫人,为两位护卫准备的船已经可以下水出行了,干粮和水也全部准备好了。”
                “夫人?!”蔚小海与蔚小雨仓皇失措的望着沽月汐。
                沽月汐向潇沭潜点了点头,“辛苦潜将军了。”
                潇沭潜看了蔚小海蔚小雨一眼,知道自己不便多留,便低身道:“属下告退。”
                看着潇沭潜离去,沽月汐回头看向他们二人,“我知道,你们也不想再留在这里。”
                “为何这样说……”蔚小雨慌张的摇头,“我和小海绝没有叛逆之心!”
                “北岑之战,我刻意让你们俩留在船上,你们人在船上,但终究看得见回船的士兵兵器上的血迹,也听得见他们胜利之后的欢声笑语,你们心里感受如何,以为我不知道吗?”
                “……我们…………”
                “海上之战近在眼前,一旦追上东诸的海船,又是一场血战,你们能一直忍下去?——也许你们能,但是我不能。”沽月汐望向远处,“我不能看着你们继续隐忍着,而我什么都不做。杀母之仇我不能不报,东诸大军我不能不歼,怜秀把我错当作东诸的救世主,但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为泄恨,我只知杀戮。”
                “夫人……您不是……”小雨哀声道。
                沽月汐淡淡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你们是东诸人,回东诸去吧……去找怜秀,我对她有愧。”
                两人怔怔看着沽月汐,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蔚小海向前走了一步,突然单膝跪下,犹如起誓一般说道:“小海记住夫人的话了,小海会把夫人的话亲字亲句带给怜秀姐!”
                沽月汐愣住了。
                蔚小雨也猛地跪下,容易掉眼泪的少女已经泪流满面,“小雨也记住了,我与小海定会回来向夫人复命!”
                沽月汐心头一阵痛,“你们……这不是命令……当是我的请求,我不要你们和我一同背负这仇恨!你们明白吗?!”
                两人却全当没有听见,默然站起,低身又行大礼,“夫人保重,找到怜秀姐后,小海小雨定会回来复命!”
                “…………”沽月汐睁着眼看着他们,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蔚小海与蔚小雨先后下了甲板,潇沭潜已在两船间架了船桥,他们头也不回的走了,头也不回,像是跟母亲赌气的孩子,头也不回的,似乎很坚强的离开了。
                沽月汐怔怔看着那船远去,心里的痛逐渐转为舒缓。——走了就好,走了就好……不要跟着我一起恨,不要跟着我一起错……他们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而我,已经快到尽头。
                “娘……”
                一声轻唤震得她心神恍然,转过身来,歆儿无神的站在她面前。
                沽月汐弯了半腰身将歆儿扶住,见他面带红潮,神志不清。一探额头,竟是烫得吓人!
                “歆儿?”
                “夫人!”杉儿跑上甲板,她一眼看见歆儿,急忙跑过来,“总算找到了!我刚给他煎好了药,他就不见了……”
                “怎么回事……”
                “是惹了风寒,白天里虽是暖和,可这晚上的海风凉得很,夫人不用担心,我已经煎好了药,等歆儿喝了再睡一觉,便没事了。”杉儿一面安抚说着,一面去抱歆儿,可歆儿的两只小手,却紧紧揪着沽月汐的衣衫不放。
                沽月汐无奈的笑了笑,轻轻将他抱起,“罢了,我同你一起下去吧。”
                杉儿微微一笑,“那自然是好。”
                歆儿的头枕在沽月汐肩上,他感觉到脸上有凉凉的发丝轻滑,心里头莫名的安适,便沉沉睡了去。
                夜幕渐落,大海潮汐。
                潇沭辰夜不能寐,便走上甲板。没想到,此夜不眠之人,不止他一人。借着船上随波摇晃的灯火,潇沭辰看清那人是潇沭延,他手里似乎在鼓捣着什么,并且十分专注,以致于没有觉察到潇沭辰的到来。
                “延。”潇沭辰唤道。
                潇沭延一惊!手中的信鸽挣脱飞起!——扑腾着翅膀,瞬间消失在夜幕之中。
                潇沭辰也是一惊,他走过去,“你刚才在干什么?——那是什么?信鸽吗?”
                潇沭延显得慌张,他微微低下头去,眼神游移,不知如何答他。
                潇沭辰狐疑的看着眼前的潇沭延,再一次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你在给谁传信?”
                这一次,潇沭辰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潇沭延惟恐他再问,被人听见,只得勉强的回答他——“我传信……回西婪……”
                “是吗?”潇沭辰仍是狐疑的看着他,“给皇后娘娘吗?既然如此,何必躲躲藏藏,叫谁看见都会生疑的。”
                潇沭延却是摇了摇头,“不……不是皇后娘娘。”
                “不是?”潇沭辰愕然。
                潇沭延抬起头,说道:“是给陛下。”
                “…………”潇沭辰看着潇沭延,久久没有说话。“那么……她就是陛下,……一直在找的人?”
                潇沭延神色黯然,他摇头,“……我不知道。”
                “那……那个孩子……”
                潇沭延仍是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潇沭辰便不问了。
                潇沭延一脸痛苦,几乎要哭出来一般,口中只是念着“……我不知道。”他转身离去,走下甲板。
                潇沭辰一个人站在甲板上,他长长稻了一口气。——他看出潇沭延动了情。
                “她不属于你……何苦揪心?”


                109楼2013-05-11 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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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灼眼的红日跃出了海平线,像是要将这一片海洋焚烧——
                  云霞朝日,此刻美景却暗隐着杀机。
                  海岸处已经布满了士兵,没有船只。
                  涂龙知道海战无利有弊,他只希望东诸军来袭之时,他们能在陆地上一较高下!
                  也许面对蓄势已久的东诸大军,华葛护城大军显得胜算无几,但是刀已出鞘,惟有一搏,若是不战而退……便更加没有活路了……
                  望着这一片平静的海面,士兵们都紧张的握着兵器。保家为国的道理无人不知,此刻的危难也无人不晓。
                  海上的船队仍在行驶,沽月汐醒来,发觉歆儿正躺在怀中,一只小手握着她的一缕发。沽月汐笑了笑,一只手伸过来,又探了探歆儿的额头,热度退了不少,她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将他手里握着的那缕发丝轻轻抽出,并从床塌上下来。
                  杉儿端了洗梳的热水进来。见到沽月汐起来,她开怀一笑,“夫人起来了啊。”
                  沽月汐眉头微拧,“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
                  杉儿笑着回她:“我好久没见夫人睡得这么沉了,所以没有叫醒夫人。”
                  “我在这睡了,那你呢?”
                  “杉儿斗胆,昨个儿去夫人的房间睡了一晚,呵呵……”
                  沽月汐无奈的笑了笑,转头看看歆儿,歆儿仍未醒来。
                  “热度退了些,不过还是稍微有些烫,你留在这里陪他吧。”
                  杉儿点点头,又问道:“夫人现在就要上去?”
                  沽月汐的脸色沉下来,“呃……是,你好好照顾歆儿,不要出来。”
                  “杉儿明白了。”
                  沽月汐又看向床塌,歆儿睡得很沉,她如此看了一会,便转回头走出门去——
                  甲板上士兵们整装待发,潇沭辰、潇沭延、潇沭潜正在船头观望着。沽月汐走过去,三人转身行礼。
                  沽月汐看了看前方,焦急神色又显,“为何还没有追上东诸军的船队?”
                  潇沭辰脸上显出为难神色,他回道:“夫人稍安毋躁,船队已经在以最快速度进发了。”
                  沽月汐望着前方问道:“正午时能追上吗?”
                  “……正午……”
                  沽月汐转头问潇沭辰:“怎样?——正午时能追上吗?”
                  “夫人,这实在不好估测。”潇沭潜在一旁答道。
                  “此话怎讲?”
                  “此时我军船队已是最快速度,加上风向有利,傍晚时定能抵达华葛,但是……素闻东诸海船行风破浪……正午……不知能否赶上。”
                  沽月汐的眸子沉下来,她有些浮躁不安。
                  “夫人。”潇沭延说道,“东诸大军的海船由东岸向南进发,我军的海船由北进发,路程上远了大半,时间上也因战事延误了些日子……”
                  “别说了。”沽月汐打断他,“这些我知道,我现在只想知道正午时能不能赶上他们。”
                  “或许……能。”潇沭延低下头,回道。——如果东诸船队中途减速,整顿队形,或许能。
                  沽月汐走至船头最前处,看着前面幽蓝平静的海,她的心里却是焦躁难安。
                  “伊南莎。泷一向谨慎,如果我不向北移,他绝不会东岸发兵……如果我不跳进第一个陷阱,他便不会设第二个陷阱……”沽月汐的衣裙在海风中舞动,她的样子显得这样落寞,这样哀伤。她的眸子望着远方,嘴中念着,“我必须赶上啊……”
                  ——他不能舍了他的子民,他不能舍了他的王国……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
                  初次相见,也是因一场战事,几经曲折才将那片土地保下来,现在却要眼睁睁看它被夺去?!怎么可以?!——
                  潇沭辰低下头去,“夫人放心,我们定当竭尽全力!”
                  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凝望着远方。
                  必须赶上……我必须赶上……
                  她心急如焚,正午到得也快。
                  站高远眺,沽月汐终于看见东诸军的船队!船队气势宏大,成片散布在海面上——稍稍目测之后,她能肯定东诸此次发兵至少上万。
                  然后焦躁的是,这样的距离还是太远,船队的速度根本无法接近东诸海船。
                  “夫人,已经是极限了。东诸海船速度太快,我们跟不上……”
                  “夫人……目测距离至少半个时辰……”
                  “夫人,东诸军好象发现了我们,他们加快速度了!……”
                  “夫人……”
                  “……夫人,我们和东诸海船的距离拉远了……”
                  “夫人…………”
                  沽月汐猛然转身,她快步朝眺望台走去!——
                  “夫人?”潇沭延急忙跟上前去。
                  沽月汐一脸怒气,她大声叱呵:“如此龟速!等到追上东诸船队,他们怕是已经将华葛杀了个精光!!!”
                  沽月汐难以压制心头怒火,她一面攀上眺望台,一面怒骂:“什么东诸海船神速!全是废物!难道下了水我就怕了他不成?!!!——伊南莎。泷!我要让你好好看着!你的神速海船也不过是一群无头爬龟!!!”
                  潇沭辰、潇沭延、潇沭潜在下面站着,大气不敢喘一下,骇然的望着沽月汐登上高台——
                  沽月汐站在高台上,俯看群船,她提声呵道:“我军听令!——”
                  “东诸国君无道!我军雪蛟,受天威神命代洙之!”
                  晴空忽变,乌云涌挤而来!突如来一阵狂风,惊得众人皆屏住呼吸!
                  “即刻寒霜冻雪!冰封此海!迁夏移冬!我军无待!——”
                  众人又惊又呆,暖暖夏日,眼前竟吹起纷飞雪!漫天雪花不知从何而降,毫无温柔之姿,惟有凌人之寒气!
                  沽月汐周身着极白极刺目的妖气,它们直冲云霄!犹如一只的苍龙席卷整个天空!
                  “我军听令!——下船歼敌!!!”
                  众人恍然回神,纷纷向船下看去——封海成冰,蔚蓝已成苍白!而远处的东诸船队早已被冻结,行驶不了半步!
                  潇沭辰愣了好久,突然察觉到沽月汐的异样——
                  沽月汐神情痛苦,身体在雪中微颤,她似乎在苦苦承受着什么。
                  “夫人……”潇沭延早已察觉到这一点,他向前走了一步,“夫人,你怎么样……”
                  沽月汐看向潇沭延,她拧着眉,艰难的吐出一句话:“延将军……快……”
                  潇沭延看见沽月汐的脸色已经惨无血色!他心里是一惊!立刻转身呵道:“所有军士听令!立刻下船!整队出发!!!——”
                  众人似乎也隐约感觉到了沽月汐的辛苦,即刻下了船!脚下踏着曾为海浪的冰泊,奋勇无阻的向东诸船队冲了去!——
                  这只军队像是被注入了莫大的力量,向南直逼过去!——假若他们身后站立着的是女神,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杀吧,杀吧,杀向他们——你们是她的战士,是她的勇士,背负她的血恨,血杀她的仇人!杀吧!杀个干净!!!
                  那些愤怒的叫嚣,那些刺耳的碰撞,那些撕裂,那些斩断,那些血喷涌,那些人死亡——茫茫冰雪地,遍地红流,死寂。
                  东诸士兵被这离奇大雪惊得惶恐,为这冰封死海惊得茫然,只看见后面追杀来一片血红——
                  但是,仍有人逃出。
                  惟恐沽月汐体力不支,使得这封海神力失效,潇沭辰无暇顾及那些逃窜者。这瞬间的击溃,已经可称得上完胜。
                  他召回士兵,下令撤退。
                  大军潮水一般向自己的船队靠去,身后留下大片纷杂的血迹足印。
                  沽月汐见他们回来,她一下子软瘫倒下来,靠在栏杆上喘着气——
                  潇沭延急忙将她扶起,握着的身子是彻体冰寒,此时她显得如此脆弱无力。
                  沽月汐勉强站立着,她看着远处,乌云渐散,冰雪消融,波涛又起,暖日已升。东诸海船一艘接着一艘沉入海底,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一艘接一艘,没有停歇的,它们沉入海底!——
                  沽月汐微微笑起来。
                  “夫人,我扶你回房休息吧。”潇沭延担忧着看着沽月汐一脸苍白。
                  沽月汐轻轻摇头,“不了,……杉儿扶我便好。”
                  潇沭延愣了下,低头道:“属下去请杉儿姑娘来,夫人稍等。”
                  沽月汐一面望着远处发笑,一面点了点头。
                  潇沭延便松开了手,任沽月汐靠坐在一边。他微微吸了口气,走下高台去。
                  刚下高台,却见潇沭辰慌张跑上来——
                  “怎么了?”潇沭延问。
                  “公子和杉儿姑娘被掳去了!!!”
                  “什么?!”潇沭延怔在原地。
                  “几个逃窜的东诸兵趁我们进攻时掳走了他们!劫了我们一艘船往东逃了!——”潇沭辰说到这里停下来,他看见潇沭延身后的沽月汐——
                  沽月汐半倚在栏杆边,面如白纸。她睁着双眼,直直望着潇沭辰,声音几近沙哑,“……你……说什么……”
                  “夫人……”
                  沽月汐顿时发狂!“快追啊!!!——”
                  “潜将军已经去追了,属下立刻加派船只人手——”
                  “给我追回来!!!追回来!!!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沽月汐歇斯底里的吼道!然后——就像用尽气力的枯叶,瘫倒下来……
                  “夫人!……夫人?!……”
                  潇沭延抱起昏迷过去的沽月汐,递给潇沭辰,“辰,照顾好夫人,我去追他们。”
                  潇沭辰接过沽月汐,重重点了点头,潇沭延向箭一样冲了去。
                  沽月汐无泪的哭嚎声还停留耳旁,潇沭延听得心肠寸断。
                  还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东诸船与西婪船稍有区别,被劫的船并没有驶多远,潇沭延很快追上潇沭潜的船,潇沭潜却示意他不要靠近——
                  东诸逃兵在船那头用刀抵着杉儿的喉头,这威胁意味再明显不过。
                  潇沭延细看那船上不过五六人,有两名在船头行驶,几名在船的四周警戒的观望着,杉儿与歆儿旁边只有一人。
                  潇沭延含眉冷道:“拿弓箭来。”
                  一个士兵急忙呈递上来,潇沭延站到隐蔽地方,对准不远处的那名东诸兵便是一箭射去!毫不迟疑,干净利落。
                  东诸兵砰然倒地——
                  “靠过去!!!”潇沭延高声向舵手下令!
                  剩余的东诸兵顿时慌了手脚,向杉儿歆儿跑来,企图再拿他们作人质——潇沭延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大船直逼过去。
                  这时,却见歆儿扑到船尾栏杆处,他一面挣扎一面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潇沭延一愣,警觉的使了个手势,令舵手停止行进。
                  远远观望,看不清明细,但他还是能见到那些人企图捂住歆儿的嘴,那边的杉儿已经晕了过去,歆儿仍是不停挣扎着——
                  “不要救我!不要过来救我!是圈套!!!船底还有士兵!!!——不要过来!!!”
                  潇沭延心焦火恼!——这该如何是好?!
                  不!是圈套也得救人!
                  潇沭延刚想再进,却见歆儿在挣扎中奋力的大声呼唤——
                  “我不是她儿子!!!不要救我!!!我不是她儿子!!!将军!!!不要救我!!!他想引我娘出来!他想吃了我娘!!!你不要上当!!!——将军!!!不要过来救我!!!”
                  这哭喊声撕心裂肺,潇沭延紧握着长弓不知如何是好!
                  那头的船上,歆儿似乎遭到毒打,那群人将他压到地上,潇沭延看不见他,船渐渐远去,潇沭延木然望着远方。
                  他说他不是她的儿子……为何口里还声声唤着亲娘?……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110楼2013-05-1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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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救不了他,汐儿……你救不了他……”
                    沽月汐身体不支,向后退去,靠上背后的梁柱,纤柔的身子显得弱不经风。冰封一片海域损耗了她多少灵力不难想象,她确实救不了歆儿。
                    沽月汐忽然抓住潇沭瑶的胳膊,她恳求道:“瑶儿!给我军队!我要去东诸!”
                    潇沭瑶愣了下,看着沽月汐,她艰难的摇头,“汐儿,我不能给你……”
                    沽月汐没想过潇沭瑶会拒绝,她看着潇沭瑶很久,问:“为什么?……”
                    “我不能让他们去送死……”潇沭瑶别过头去。
                    “我不会让伊南莎。泷得逞的!他们不会死——瑶儿,给我军队!我要去东诸!”
                    潇沭瑶仍旧是黯然的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他们不会死的!!!我要去东诸!!!我要去救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沽月汐几乎崩溃。
                    “汐儿……”
                    “为什么不给我军队……为什么?……”
                    “因为我害怕,汐儿,我很害怕……”潇沭瑶如此回答她。
                    “……你在怕什么?”
                    “没人喜欢战争,没人喜欢杀戮……汐儿,他们原本只是普通百姓,为了保家卫国才入军为士,因为想结束战争所以参加战争,可是……汐儿,你教会给他们的东西使我害怕……”
                    “这些重要吗?……我们胜了。”
                    “不错,我们胜了,完胜而归,并且变得更加勇猛无畏,更加强大……也变得不害怕鲜血,不害怕死亡……”
                    沽月汐的眸子冷冷的,她望着潇沭瑶,问:“……你想说什么?”
                    潇沭瑶后退一步,回答她:“我害怕这种冷血。”
                    沽月汐的眸子暗沉下来。
                    “你使他们更强大,使他们更勇敢……也使他们喜欢上了杀戮,爱上了摧毁,迷恋上了征服,面对战争,他们不会再害怕……因为他们已经迫不及待……”
                    “够了……”沽月汐打断她,一脸冷漠。“我是妖,我能给的,只有这个。”
                    “汐儿……”潇沭瑶哀伤的看着她。为何,为何总把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你给不给?”沽月汐依旧问她,只是不再是恳求,语气里充溢着冷冽的杀气。
                    潇沭瑶还是摇头,“那片土地,不适合我的士兵,也不适合你。”
                    “潇沭清鸾会给吗?”沽月汐问。
                    潇沭瑶怔了一下,反问:“你是在威胁我?”
                    “是,我在威胁你。”沽月汐回答得肯定,“我说过,你不给我,我便去找他。”
                    “……汐儿,你这可是当真?……”潇沭瑶觉得有些受伤。为了那样一个孩子,她怎么可以?
                    沽月汐却点了点头。“我需要军队。”
                    潇沭瑶向后踉跄几步,一手扶住身后的椅,借此支撑自己不支的身体。她望着沽月汐,欲哭无泪……
                    “汐儿……”
                    沽月汐抬头看她。
                    “……汐儿,你去找他……我宁肯你去找他,也绝不会答应。”潇沭信誓旦旦的说。
                    沽月汐有些诧异。“宁肯我去找他……你也不答应?”
                    “是……”潇沭瑶重重的点了点头。
                    沽月汐看着潇沭瑶的眼睛。
                    潇沭瑶沉默片刻,说道:“我有了他的骨肉。”
                    沽月汐的脑子一阵空白!——
                    潇沭瑶一只手抚上小腹,“我可以不在乎,……我没有他,至少还有他的血脉。”
                    沽月汐越发悲戚起来。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因为她曾经也是这个模样,为了腹中骨肉,可以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在乎……她当然知道……
                    神伤的低下头去,沽月汐低声问:“……清鸾知道吗?”
                    “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忙得几乎见不着他,我想亲自告诉他这件事,所以一直瞒着。”
                    沽月汐笑了笑,是的,她曾经也是这样,想亲口告诉他……所以没让其他人告诉他……罢了,罢了……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
                    “你会生下他,对吧……”
                    潇沭瑶轻轻颔首,“……我会生下他。”
                    沽月汐微微笑,“以后多留个心眼儿,好好照顾自己。”
                    “…………”潇沭瑶见沽月汐慢慢直起身子,神色落寞茫然。
                    沽月汐转身走向大门。
                    “你要去哪?……”潇沭瑶急忙问。
                    沽月汐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我想回家……”
                    家?那是哪?
                    潇沭瑶端着心口不敢问,怕这一问,又会扯痛沽月汐的伤处。
                    “你的身子还没有恢复……”
                    沽月汐慢慢向门走过去,步伐无力,“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再清楚不过……”
                    “汐儿……”
                    沽月汐似是没有听到,走出门外,步步远去。
                    潇沭瑶追到门口,心口揪得发痛,她怎么能让她走?可是……她却说不出留下她的理由!
                    她能说吗?能说你别走吗?……若是说了,她会留下吗?
                    她不会留下的,不会……
                    她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多少人的心,可是……她不会轻易为一个人留下……她不会……
                    沽月汐的身影消失在潇沭瑶的视野中——潇沭瑶回到房内,惴惴不安。心里头仍是不断的懊恼,她不该让她走,她真的不该!
                    倏地站起身,潇沭瑶唤道:“来人!——”
                    侍女走进来,“娘娘何事吩咐?”
                    “你快去告诉陛下,就说沽月夫人独自离开了,让他快去把她追回来。”
                    “可是现在这个时辰……陛下应该在和大臣们议事啊……”
                    “不管是多么重要的政务,你也要把话带到,明白吗?”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潇沭瑶见侍女离去,心头稍稍松了口气。若是清鸾,或许……能留下她吧……
                    清鸾与她之间……似连非连,似断未断的情缘,异于男女之间,也异于兄妹……
                    说不清的感觉充溢在她心头。她竟然爱屋及乌起来,她竟然体会起清鸾对沽月汐的情来,这奇妙的因缘……真是有趣。
                    ——谁不能爱她呢?
                    潇沭瑶苦笑。
                    那日她起床梳妆,她满面春风,希望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清鸾,却从侍女口中得知,大军被潇沭清鸾一道皇旨召回,再等若干时辰,便是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心急火燎的冲进她的房里。她的心一堵,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她只是看着潇沭清鸾抱着沽月汐,只是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传诏御医,四库寻药,朝顾夜探,潇沭清鸾这三天一直都在这里,惟独今日不在。——所以,她对沽月汐撒谎了,……只因那小小的自尊心,还在不甘的抵抗着……
                    是的,她已怀龙脉,她没说,是因为说不出口。
                    原来,他是可以不冷漠的。
                    沽月汐使她看到了潇沭清鸾的另一面,而那一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一个男人,呵护一个女人,至少在她眼里,是温情的。
                    潇沭清鸾对她说:“……与汐儿,是故友。”
                    潇沭瑶回想起那日潇沭清鸾说这话时的神情,笑了笑。——恐怕,清鸾自己也分不清吧……与沽月汐之间,究竟是什么呢……
                    ——我与清鸾……又是什么呢?……
                    潇沭瑶觉得头昏沉沉的,想起自己的夫,现在应该追上沽月汐了吧……
                    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潇沭清鸾骑一匹黑马,他看见前面不远处那个苍白无力的身影。
                    “汐儿!——”他如此唤她。
                    沽月汐回过头来,见潇沭清鸾正策马迎面追来。——他为何来了?……
                    潇沭清鸾在沽月汐面前下马,两人相视,凭空多添愁绪。
                    “你可以不走,……留下来。”潇沭清鸾又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留不住你。”
                    沽月汐轻轻一笑。
                    潇沭清鸾将马牵过来,“你身子未康复,骑马上路吧。”
                    沽月汐没有说话,轻轻骑上马去——她坐直了身子,潇沭清鸾牵了缰绳慢慢向前走,他们一前一后,缓慢前行。
                    一片湿润的草地,微斜的坡,无风奠,无言的两人。马的四足在草地上踏下深浅不一的足迹。
                    “清鸾。”
                    “……呃?”
                    “你不问我去哪里……就这样拉着我走吗?”
                    “啊……”潇沭清鸾仿佛从沉思里回过神,他停下步子,看着四周的景色,“汐儿,你要去哪个方向?”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细心呢。”沽月汐在马上笑。
                    潇沭清鸾回头看她,她在马上切笑。
                    “是不是心中已猜到了,我不会告诉你我去哪里,所以只问我要去哪个方向……”
                    “汐儿,我已经习惯了被你拒绝……放不了手是我最大的错,伤了她,伤了你,伤了自己。”
                    沽月汐的眼神黯然下来,“那么……从出发的第一天开始,潇沭延就向你报告过我的事了,是吗?”
                    “你心里应该也有所察觉,是忙于战事无暇顾及吧……我怎么可能如此安心的将西婪大军交给别人呢……哪怕是瑶儿的人。”
                    “呃,那倒也是。清鸾做事一向谨慎。”
                    潇沭清鸾一手牵起沽月汐,轻轻拉向怀里——沽月汐身子倾斜,从马上跌进潇沭清鸾怀中。
                    “不……我还不够谨慎。”潇沭清鸾拥着她,“那时不该放你走……你也不会变得这样……”
                    沽月汐笑起来,“呵呵……你想让所有人都误会我俩之间的情谊吗?快些回去陪你的皇后吧……”
                    潇沭清鸾便松开了手。笑得干涩无力。
                    沽月汐又跃上马去,带起缰绳——
                    “汐儿,你要去哪里?”潇沭清鸾追上几步问她。
                    沽月汐笑,“清鸾,你知道我不会告诉你的。”
                    “可你也知道我放不了手。”
                    “……你究竟放不了谁……”沽月汐扬起缰绳,“你放不了的人是你自己……”
                    策马扬蹄,黑马奔腾起来,动作温柔轻快,仿佛怕惊吓到背上的新主人——
                    独留潇沭清鸾在原地苦笑。
                    ——我放不了自己。我对你的感情,就连自己也说不清……


                    112楼2013-05-11 1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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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陛下!!!”
                      “陛下!!!……”
                      “……陛下!!!……”
                      …………
                      大军顿时无首,士兵们纷纷向林逸之倒下的方向涌去——士气跌落,无人心在言战。东诸大军却从左右方扑杀上来!杀得人措手不及!
                      赵旬提声高吼!“撤退!护驾!!!——”
                      克罗蒙。俣却早已有了准备,一路截杀,死死将赵旬的一路军队截困住!
                      同样的,天尧与成哓的军队也在同时受阻,原本杀退的东诸军又杀回来了!
                      四只军队在王城四处陷入苦战——
                      伊南莎。泷在床塌上叫喊着:“沽月汐!是你吗?!你杀了我啊!你杀啊!你报仇啊!!!”
                      白狸站在床边,他皱眉,虽说是同样穿着白色衣裳,但是……你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吧?
                      白狸走近几步,揭开纱幔,他怔住了。躺在床上的伊南莎。泷已经衰老得不行,面目全非……双眼已经溃烂。
                      银狐之毒……这就是逆转人世常伦的惩罚吗?……这样老去,一直老下去……一点一点接近死亡……
                      伊南莎。泷似乎也有所觉察,“……你不是沽月汐……你是谁?!我的侍女和护卫呢?!你是谁?!!!”
                      白狸放下纱幔,冷冷道:“杉儿与歆儿在哪里?”
                      伊南莎。泷却是一阵沉默。
                      白狸又道:“我问过那些护卫和侍女,没有人知道你把他们关在哪里。”
                      “……呵呵……”
                      “你笑什么?”伊南莎的笑声听在白狸耳中,实在不太好听。
                      “……本来,本来是有一个侍女的,……七天前我下旨杀了她。”
                      白狸皱眉。
                      “算起来,那孩子……已经有七天没有人给他送食物和水了……呵呵呵……你何必去救一个死人呢……”
                      白狸厌恶床上的人,厌恶得很。他强忍怒火,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你把他关在哪里了?”
                      “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当年她救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同样也救不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白狸想杀了他。
                      不,不能杀……他的命,要留给汐儿!
                      只是……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你可以亲自去找啊,王城里里外外囚牢一千零八所,你找啊……慢慢找……反正他也活不了了……呵呵……”伊南莎。泷在床塌上笑着,尖声刺耳,像只怪物。
                      白狸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样找只是徒劳,他看向四周——他觉得伊南莎。泷一定把人关在宫殿中的某处……他有些懊恼自己无法像沽月汐那样轻易分辨气息,但是,眼下这里四处弥漫着浓厚的血腥焦臭……就算她来了,一定能找到吗?
                      “伊南莎。泷,我知道他一定在宫殿里,你等着……我把你的宫殿寸土掀翻,我不信我找不到我要的人。”
                      纱幔里的人没有说话。
                      白狸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远处的人终于赶到,是槐芗。——她身影如风,秋叶轻点落到林逸之身边,她耳边传来士兵的声音:“娘娘?……娘娘!这里危险!……”
                      没人顾及她是如何来的,所有人忙于应付眼前扑杀上来的东诸士兵!
                      “保护陛下!保护娘娘!”
                      槐芗扶着林逸之,她真的很想将他唤醒……她知道他终于毒发……
                      ——逸之……你回来……你为何不回来……
                      槐芗紧紧抱着林逸之,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她听得那续越来越弱,她哭无声,泪化水……
                      ……逸之……逸之……逸之……回来……回来啊…………我求你回来……
                      哪怕你眼中无我,我也盼你睁开双眼啊!林逸之!!!
                      东诸士兵的攻势突然弱下来——
                      槐芗听见一个士兵高声叫道:“有援兵来了!!!——”
                      是起义军。
                      克罗蒙。俣看见远处屺的示意,尽管不解,但还是做出了回应。
                      一个女子冲进人群中,扑倒在林逸之身旁——“陛下!陛下!!!……”
                      杉儿一把抓住悲戚的槐芗,“陛下怎么了?!陛下怎么了?!……你说话啊!陛下为什么会这样?!!!”
                      槐芗只是拼命摇头,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杉儿惨白着一张脸,她探了探林逸之的脉搏,整个身体僵在原地。
                      “……陛下……陛下怎么会这样……陛下……”
                      林逸之静静瞪在地上,面容平静得不像话,因为他平静,才使得杉儿更觉得悲凄……
                      “陛下!!!——”杉儿跪倒在地,泪涌而出!
                      北方传来号角声,天尧看见上空处青色的旗帜——
                      士兵传报:“有援兵到!!!——”
                      他们正陷苦战,兵力竭尽,还能有什么援兵?!
                      “北岑援兵到!!!——”
                      天尧跳到马上观望,前方涌来大队人马!——北岑大军领军者三人,柏明,柳言,柯尔娜。
                      天尧仰头长笑!“哈哈哈哈哈哈!!!这是史战!四国新史之战!!!”
                      这确实是四国历史上难见一次的大战,牵涉之广,波及之广,从所未有!——
                      南方有白色芒星旗高举!雪蛟出海之军!沽月汐的三军人马已经赶到!
                      成哓苦战已久,他问传报士兵:“助援者何人?!”
                      士兵答:“西婪雪蛟!领军者三人——潇沭辰,潇沭延,潇沭潜!”
                      “好!!!助我华葛讨伐恶君!!!——”
                      四国乱战,生灵涂炭,此乃天命。
                      沽月汐,一切皆因你而起,你人在何处?
                      深谷幽幽,沽月汐揪着心口拧眉不语。
                      “汐儿,怎么了?”白须问她。
                      沽月汐浸在寒池水中,灵气已经复原。她微微摇头,“……不知怎的……心口生痛……”
                      “痛?……如何痛?痛得难以忍受吗?”
                      沽月汐依旧是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好痛……好痛……”
                      “你母亲的轮回之期快到,你速去东诸收回她残余的魂魄吧。”
                      沽月汐点头,又陷入沉默,半晌之后抬起头,她看着白须,“爷爷……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会这么痛吗?”
                      “呵呵……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汐儿,那是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最清楚不过。”
                      “……问我自己?……”
                      我只是突然觉得心痛,像是娘死去时那么痛,像是孩子死去时那么痛……是谁……要死了吗?
                      沽月汐猛地睁大了眼!她仰望那一片虚无奠空——会是他吗?……不可以!不可以是他!!!绝不能是他!!!
                      我冷漠无情,我杀人无数,我什么都可以视而不见!惟独他!不可以!——不可以是他!!!
                      上苍的神明啊……还有什么罪……都加注在我身上吧,我不在乎……只要不是他……不要是他啊……我乞求……我乞求你……
                      没了他,我还能去恨谁呢……
                      没了他,……我去爱谁呢……
                      若是没了他……若是没了他……又何须有我呢……
                      ——上苍的神,
                      你可笑我愚笨,
                      你可笑我无能,
                      你将他们从我身边逐个带走,
                      你最好也把我带走,
                      惟独他,
                      乞求你放过……
                      我乞求……


                      116楼2013-05-11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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