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坐在树根上揉脚的时候,越发后悔前几天自己在三叔那讨完了主意怎么就不直接走呢,留着吃晚饭就乖乖吃饭吧,还喝酒,喝酒就喝酒吧,喝完酒你不乖乖上床躺尸,还要跟那老狐狸担心什么技艺的传承问题。你担心就担心吧,还要热血上头,自告奋勇。妈的,这下好了吧,那老佛爷住的这是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早上那猎户还说什么往里走不到二三十里就到了。
妈的,那是鸟往里直飞飞个二三十里好吧,老子这山路都走了老半天了,鞋都磨破了,少说也有四五十里上上下下,七扭八拐的山路了,怎么还没见那大佛爷居所附近的瀑布啊。别说什么瀑布了,老子沿着这溪走了这么久,连急一点水声都没听着还瀑布呢。
吴邪歇了一阵,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点才慢慢的扯着一旁突出的树根,沿着小溪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又是将近一个时辰,吴邪正昏昏沉沉的麻木了往前走着,转过了这道山梁,忽的就听见了轰隆的水声。吴邪抬眼一看,那瀑布已在触目可及之处,心下大喜。连忙一鼓作气的往上攀。
好不容易爬到了山腰,吴邪看着那隐蔽在瀑布底下的路欲哭无泪。他娘的这是明晃晃的歧视我们这些不会武功的人啊。你就搭条山路怎么了,好好的路偏要开在瀑布底下,一定要人淋得一身湿答答的才算是有诚意么。
吴邪站在瀑布底下的水潭边,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连万一要是没能请着张大佛爷还淋得风寒了该怎么好好的敲他三叔一笔都考虑好了。这才磨磨蹭蹭的脱了鞋袜想要下水渡过这半人高的水潭上山去。
吴邪正低了头要下水呢,却见那潭中之水极清澈,连里边有多少小鱼都看得一清二楚。吴邪玩心大起,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大佛爷什么请求什么疲惫,统统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想要扑条小鱼玩玩。
吴邪静静的看着那鱼游到了自己脚边,看好时机一个虎扑过去,偏偏那鱼极是狡猾,每每眼看着就要被他扑中之时,一个扭身就游开了。
吴邪连连扑了好几下都是无果,玩得一身湿漉漉的才意犹未尽的想起此行目的,恋恋不舍的一步一低头的走过水潭,爬上山去。
这一爬上去吴邪就傻了眼。山顶的瀑布边上,木屋之旁,有两个人正在那品茶。以他们得天独厚的地利来看,自己刚刚摸鱼的模样只怕早就落入了二人眼中。此刻二人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一身湿答答的蠢模样。
吴邪定了定神,做了一个揖道:“在下吴邪,九门狗五爷之孙,不远千里前来求见故人,烦请两位向张大佛爷通传一声。”
二人之中那个看上去三十几岁模样的男子含笑捻须道:“吴邪,嗯,不知不觉你都这么大了。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看在吴老狗的份上,我能帮的自然会尽力帮你。”
吴邪看着那个自称是张大佛爷的人,心下大是疑惑,张大佛爷成名已久,眼前这个人,看上去顶天了不到四十岁,虽然这人看上去是面如冠玉,三缕长须倒也飘飘欲仙的有点神仙模样,但要说是大佛爷未免也太年轻了点吧,看上去倒像是大佛爷的子嗣。嗯,说不定就是。
那个中年男子笑道:“怎么,我太年轻,看上去不像张启山。哈哈,难得你爷爷没跟你说过我们张家人的事么。那你找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吴邪见他语气带疑,心底模模糊糊的想起爷爷似乎说过,张家人普遍都不显老——不过爷爷你这也太含蓄了吧,他们哪里是不显老,分明是驻颜得太有术了好么——不觉急道:“晚辈不敢,大佛爷尊重自持,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自然都是真的,小子只是一时,阿嚏,阿嚏。”
一阵山风吹过,吴邪只觉身上清凌凌的冷,忍不住便打了两个喷嚏。
“先换衣服。”张启山身旁那个冷清清的小哥发话了。
“也是,故人之孙远道而来,老夫就让人湿身站在风口回话,的确是不合礼数。吴邪,你先进屋换见干净的衣服吧。”张启山说着就要起身带路,却见那小哥已经先行起身,引着吴邪进屋了。
“哦,如此,那就有劳族••••••”张启山后半句在那小哥清凌凌的眼刀之下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得目送二人进屋,自己仍坐回桌前饮茶。
一边吴邪跟着那小哥进屋,那小哥见他身量和自己差不多,便开了包裹,将自己的衣服找了给他。
吴邪一边换一边感慨这小哥真真是个好人,明明自己的衣服也不多,还特地挑了件好点的给我换。
“嗯,那个,小哥,多谢你,换件衣服感觉好多了。”吴邪心道,要不要跟他说我的鞋子的事呢,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多事了。正思索间却见那小哥别过头来,直直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眼神,这么说呢,吴邪从未见过这样纯粹空灵的眼神,仿佛世间事都不在他的眼中,犹如一阵风就会吹回了天上去的仙人一般。
“张起灵。”那小哥静静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啊,哦哦,起•••这名字怎么,哈哈,小哥我不是说你怪怪的,我是说这名字,啊,不是,我,我,啊呸,我在胡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这名字挺别致的,呵呵”吴邪一边抓耳挠腮的想要解释,一边在心底狠狠的扇了自己两个大耳光,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般的人,跟你通名那是看得起你,你他娘的不接着话叫人也就算了,居然还对面对人家的名字评头论足的,万一他要生气了怎么办。我看他跟张启山关系还挺好的,莫不是这小哥是他儿子吧。嗯,看着也像,两人都姓张,这小哥还这么年轻,看着就像。啊,不对,要是在小哥真是他儿子,我这还要求人办事呢,一开口先就说起了他儿子的名字奇怪,这要人怎么看我啊,谁他娘的还会帮你。
一旁的张起灵看见吴邪一脸的纠结与后悔,眼角微露笑意:“没关系。”见吴邪仍没反应过来,不由加了一句:“是挺怪。叫小哥也好。”
“哦,哦,谢谢小哥。”吴邪心底松了一口气,“小哥你是大佛爷的亲戚?这么远你还来这看他,你真是有心了。”
“族人。”张起灵应道,“有事。”
吴邪被他这句一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不知道这小哥是招大佛爷有事还是问自己是不是有事。真是,多说两个字会怎样啊,真是个闷油瓶子。
那闷油瓶却不管吴邪的腹诽,自顾自的收拾起吴邪的湿衣服作势欲走。吴邪连忙“哎,哎,我来,我来”的跟他出去。
闷油瓶见吴邪如此,也不多话,两人便在后院里迎着光一起晾衣服。
吴邪看着小哥一脸认真的将件衣服都晾得优雅利落,一阵山风吹过,拂起他鬓角墨黑的长发,飘摇欲仙的,莫名的就红了脸颊。
待得二人整理妥当出去之时,张启山已经重新烹了一壶新茶。见二人坐定便自自然然的为二人倒茶。
吴邪急忙站起来连声说道:“不敢有劳大佛爷,此事交由小辈来便是。”
张启山只是笑道:“来者都是客。我这当主人的岂有让客人斟茶之礼。吴邪你且宽心坐好,在座的都不是拘泥尘规熟套之人,无需在意这等繁文缛节。你且将来意慢慢说来,且看老夫能否助上你一臂之力。”
吴邪见张启山如此平易近人,便也放松下来,将事情的来由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害怕张启山隐居封刀不便动手,便道自己此行已经将原料都带好了,只看大佛爷的心情。这几块都是三叔给的上好的玉料,绝对不辜负大佛爷您的手艺。
吴邪说着就把贴身的褡裢打开,里面包着好几个绒球。解开绒球,里面有翠色齤欲滴玲珑通透的翡翠,有油润细腻触手生温的白玉,还有色正通透红艳似火的玛瑙。这些都是三叔经年收藏的好料,从未被人打磨过,此刻正静静的摆在张启山面前。
吴邪此刻亦是忐忑的期待张启山的回答。临行前三叔将多年珍藏的玉石尽数相赠,怕的就是张启山封刀难请,故而特意用这些极品玉石来挑逗这位资深匠人的瘾头——换做哪个玉匠见了好材料,自然而然的都会技痒,但愿张大佛爷也能看在这些东西的份是,赏脸雕个小把件。
张启山还未表态,一旁的张起灵便已拈了一块羊脂白玉,把玩了一阵便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刻刀,一声不吭的雕了起来。
吴邪见状,心口猛跳,硬生生的压下了将出未出的一声“且慢。”三叔说过,只要张启山肯动手,哪怕他开口说只给自己一件,剩下的他全要了,自己也得笑着谢谢人家赏脸。还好自己一路过来,就已经做好了只拿一件回去的准备,默念着这些都是大佛爷的,这些都是大佛爷的。眼下看着那小哥动手,心里的痛也就轻些。
张启山见状也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就笑道:“既然连张起灵都动手了,老夫更是不能推脱了。这样,吴邪,这些东西我们两个一时半会儿也雕不完。不如你就先委屈几日,在老夫这先住下,待我二人将东西雕好直接带回,也省得来回麻烦,你看可好。”
吴邪简直是喜出望外,心下大是感激,当下连连称好,直说佛爷客气,说的哪里话,明明是晚辈打扰。如此这般的感激客套一番。对面二人一个捻须不语,一个视若罔闻,吴邪见状便也收了那些世俗客套,安心的在这儿小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