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芷冰师太与戈登拉姆塞的重逢也始于这句话。不同的是,庆哥与殷妹分别不过数月,而这两个人自分别以来,已经有十六年没有见面了。
十六年来,他们偶尔还能听到彼此的消息,但每次听说都不过轻叹一声,随即转身拂袖离去,不能也不愿回想起关于这个名字的更多事情。虽然那些事情,本来应该是生命中最难以忘却的精彩瞬间。
十六年来,他们在各自生命里经历了喜怒哀乐,却缺少一双能够聆听他们倾诉的耳朵,缺少一颗能够不用开口便能理解对方的心。
一颗原本被爱情烧的通红炽热的心,是要经历多长时间才能完全冷却下来。而它冷却下来以后,又会变得多坚硬,才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烈火所吞没。十六年,心的表面确实硬下来了,硬的像岩石一样。然而心的内部究竟怎么样了,谁也说不清楚。
就像地球。它的表面是坚硬的,但是据说它的地心有六千度的高温。可那也只是猜测。没有人真的到过地心,因此谁也不知道地心究竟是甚么样,是滚烫炙热的岩浆还是冰冷坚硬的石头。
因为一些琐碎的不足道的小事,而放弃掉更多更美好的部分。人有的时候就是可以这么愚蠢。他们也知道这样做很愚蠢,但是他们从来不肯承认。很多时候,他们就是在为自己年轻时候做过的蠢事辩解。
两个人从来都没有想过重逢是怎样的一种场景。也许芷冰师太想过,但那也仅仅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当她做出那个让她现在颇感到后悔的决定时。然而她又从来没有想过,十六年前那个贸然的决定是不是更加让人后悔。不会的,她想,因为这些年她从芷冰姑娘变成了芷冰师太,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一呼百应。而这些,都是戈登的甜言蜜语所做不到的。
戈登的心里也在自己跟自己强词夺理地辩解着。显然,她离开自己的这些岁月里,过得比曾经在一起的日子还要好得多。至少,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虽然她还是那样爱丢东西,二胡有的时候还是掏不出来(现在已经能掏出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回来找自己,说明她对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足。自己的幸福又是甚么样的呢?说不清。也许就是这一点的不同,决定了两个人最终分离的命运。
两个人都沉默着,无法开口说出第二句话,尽管他们明明有十六年的时间去思考应该说甚么。芷冰师太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脸上神情淡淡的,似乎又回到了坐在佛前诵经的时候,回到了十六年前发疯一般拉二胡的时候。这种表情,是戈登最不愿意见到的。
“爹,你怎么那样看着我师姊?”秀秀从厨房钻出来,手里捧着半碗桑果老酸奶。
“孩子,到了这个地步,爹也不好再瞒你甚么了。这位芷冰师太就是你的亲生母亲。”
“噗……”秀秀一口老酸奶喷出来。“爹,你不是说,我是一丁客栈搞促销时送的吗?”
“傻孩子,一丁客栈生意向来红火,又何必搞促销?爹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
芷冰师太再也忍不住了。“你个老混蛋,怎么老抢老身的台词!?”
戈登转过身去,盯着她看了好久,这才缓缓地道:
“这是因为,我还能记得你的台词是甚么。原来这些年过去,你还是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