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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3-05-19 18:08回复
    不过舍弃了自由身,给皇家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奴才,兜兜转转,原来有的东西也都赔干净了,到现在一无所有孤家寡人,又处心积虑拼了性命地把自己赎出来,还觉得做得挺聪明。
    他忽然又悲怆起来,只觉世界上再有傻的,可也傻不过自己了。
    有多少年没这样,脑壳空空的在路边晒一晒太阳了?可笑路边行人,个个行色匆匆,赶死一样地来来回回,倒比他一个算着日子快嗝屁的还急似的。
    只听旁边酒楼上,一个女子脆生生地道:“公子,你瞧那人,若说他是要饭的,身边却连个破碗都没有,若说不是呢,又巴巴地那坐了一上午了,什么都不干,只嘿嘿傻笑,莫不是个傻子吧?”
    如今的周子舒虽然功夫只剩了一半,耳力却犹似当年的好,那女子虽隔了一条喧闹的大街,声音又不大,还是叫他一个字不漏地听了去。
    还没来得及暗地里自嘲,下一刻,便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是在晒太阳。”
    这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低低沉沉的,吐字极慢,却不黏糊。
    周子舒便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对街酒楼二楼靠着栏杆,一个长相极好的紫衣少女和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相对而坐,那男人脸色微有些苍白,眼珠却很黑,像是将光都吸进去了似的,这黑白分明,看来竟有些不像活人,周子舒那么一抬头,目光正好和他对上。
    灰衣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目光错过,便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专心吃着桌上的饭菜。
    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心说人海茫茫,竟还遇上个知己。
    那紫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镜却仍在他身上打转,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和那灰衣男子知会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楼来,跑到周子舒面前,说道:“要饭的,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7楼2013-05-19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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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舍弃了自由身,给皇家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奴才,兜兜转转,原来有的东西也都赔干净了,到现在一无所有孤家寡人,又处心积虑拼了性命地把自己赎出来,还觉得做得挺聪明。
      他忽然又悲怆起来,只觉世界上再有傻的,可也傻不过自己了。
      有多少年没这样,脑壳空空的在路边晒一晒太阳了?可笑路边行人,个个行色匆匆,赶死一样地来来回回,倒比他一个算着日子快嗝屁的还急似的。
      只听旁边酒楼上,一个女子脆生生地道:“公子,你瞧那人,若说他是要饭的,身边却连个破碗都没有,若说不是呢,又巴巴地那坐了一上午了,什么都不干,只嘿嘿傻笑,莫不是个傻子吧?”
      如今的周子舒虽然功夫只剩了一半,耳力却犹似当年的好,那女子虽隔了一条喧闹的大街,声音又不大,还是叫他一个字不漏地听了去。
      还没来得及暗地里自嘲,下一刻,便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他是在晒太阳。”
      这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低低沉沉的,吐字极慢,却不黏糊。
      周子舒便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对街酒楼二楼靠着栏杆,一个长相极好的紫衣少女和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相对而坐,那男人脸色微有些苍白,眼珠却很黑,像是将光都吸进去了似的,这黑白分明,看来竟有些不像活人,周子舒那么一抬头,目光正好和他对上。
      灰衣男人面无表情地将目光错过,便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专心吃着桌上的饭菜。
      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心说人海茫茫,竟还遇上个知己。
      那紫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镜却仍在他身上打转,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和那灰衣男子知会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楼来,跑到周子舒面前,说道:“要饭的,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8楼2013-05-19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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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舒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小善人,你不如请我喝酒。”
        紫衣少女娇笑起来,回头对那楼上大声道:“公子,这傻子叫我善人哪!”
        可惜那灰衣公子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极专注地吃饭,像是眼下天崩地陷了,也不能磨灭他对食物的相思之情一般。
        紫衣少女便问道:“别人都要饭,怎么单你要酒?那酒有什么好的,能管饱么?”
        因她长得美,周子舒也忍不住想多和她说几句,便半带玩笑地说道:“凭酒借红颜。”
        紫衣少女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得停不下来,她笑起来也仿佛花枝乱颤一样,周子舒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江南果然是多美人的,便一边欣赏她,一边摇头晃脑地叹道:“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老白头翁。姑娘这样幸灾乐祸,可不厚道了。”
        少女惊讶道:“哟,你还文绉绉的哪。”便蹲下来,飞快地伸手将他腰上酒壶解下来,跑到酒楼里,片刻又回来。


        9楼2013-05-19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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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三章 荒庙
          周子舒满不在乎——这世上各种寻死觅活的事他都办过了,也就啥都不在乎了,就着那老渔樵嘴里不干不净的话,全当下饭。
          乌篷船静静地分开河水,河岸那头有个姑娘糯糯地叫道:“菱角,卖菱角。”就仿佛年光同这河水一般缓慢流淌,周子舒想,真死在这里,也值当了。
          他路过蓬莱的时候探访过传说中的仙山,当时在半山腰上就这么想的,可后来又觉得,传说中杏花烟雨的江南还没细细游览过,有些亏,便又一路南下到了江南,眼下他又恍然间生出这种感慨,咬了一口手里又干又硬的饼,鼓着腮帮子使劲嚼了半天,好容易才咽下去,晃晃脑袋,又寻思,看了江南,三山五岳可还没去过呢,还是亏。
          便又放下了终老此处的感怀。
          忽然,老渔樵像是被唾沫噎住了一样,骂声停下了,弓着背,微偏着头,一双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一个方向。
          周子舒有些奇怪,便从船里微微探出个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老渔樵定定地瞅着两个岸边行路的人——正是那酒楼上的灰衣男子和美貌少女。老渔樵头发虽白,一双眼却目光如电似的,仔细看来,藏在一头乱发下的太阳穴还微微凸起,手掌粗大,筋骨虬结,不用说周子舒,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这老头子身手不简单。
          叫他这样戒备得盯着看,想来那遥遥一对视的萍水知己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美貌少女这会看着虽然蹦蹦跳跳,却始终谨慎地走在那男子身后一丈左右的地方,丝毫不敢僭越。
          周子舒扫了一眼,便知道这姑娘是那灰衣人下人或侍妾之类的身份,这姑娘虽有些刁蛮,相貌形容却颇对他的胃口,可到底是别人的人,便也不多打量,收回目光,接着对付手里的干饼。
          江湖么,走到哪都有是非,朝堂是个名利场,江湖便是个是非场,有人总想不明白这件事,好像仗剑骑马走天涯是件多了不得的事似的,临死都念叨着。
          不过眼下是是非非,和他这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渔樵住了嘴,周子舒反而觉得有些寂寞,便吼了一声道:“老丈,你这饼子欠点咸淡味,甭管粗盐细盐的,您好歹多放点呀。”
          老渔樵火冒三丈地骂道:“你娘的,那么大个的饼都堵不你的嘴,有饼吃还他奶奶的嫌东嫌西,饿你个兔崽子三天,看你□不说香……”
          他一张嘴就仿佛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周子舒就笑了,咬着干饼也有劲了,觉得自己有点贱。
          渡人过河不过几个铜板,周子舒大手大脚地给了老渔樵一块碎银子,老渔樵一点也不觉得受之有愧,揣起来就走,脸上那副债主的表情,大概还嫌弃给钱给少了。才到对岸,老渔樵亟不可待地把他往下轰:“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正事。”
          周子舒慢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块饼扔进嘴里,伸了个懒腰,从船舱里钻出来,含含糊糊地道:“赶着投胎么?”
          老渔樵一双铜铃眼瞪圆了,一副很想破口大骂、问候此人祖宗十八代的架势,却想起了什么似的,终究还是把话给咽了回去,气哼哼地划起船走了。
          也亏得这老东西不知道在这干什么,托了这么个假身份,若他真是以摆渡为生,还不得穷得当裤子?
          眼看着小船摇摇晃晃地走远了,周子舒才气定神闲地道:“你娘的。”
          他半辈子都跟一帮斯文败类混在一起,原来也是一张嘴就拐弯抹角子曰子云的,从未曾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出言不逊过,这时候脱口而出这么一句,竟觉得非常痛快,好像胸口郁结的东西统统倒了出去似的。


          11楼2013-05-1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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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惊奇地发现,骂街竟然是这样舒服的一件事,于是笑盈盈地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个拿钱不好好办事,吃饭不拉人屎的老龟孙。”
            说完好好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只觉得心情舒畅、满口余香,于是心满意足地顺着河边慢慢走了出去。
            周子舒东游西逛地转了整整一天,一直晚上,转悠到了城外,找了个小水塘,才把自己这自己都快忍不下去的酸腐洗了洗,好歹把自己涮得像个人了,这才琢磨着找个地方对付一宿,又走了约莫一里地,看见一个破破烂烂的荒庙,他便走了进去,将茅草铺开,在我佛脚下缩起身子,打了个哈欠,睡了。
            尽管他现在心里没事,脑袋一碰茅草就能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仍然是得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半夜的时候,不远处的一阵脚步声和人声还是把他吵醒了。
            三个人出现在荒庙门口,一股子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周子舒睁开眼皱皱眉。
            受伤的人头上戴着斗笠,不知道有没有意识,整个人被个十四五的半大少年架着,那少年看来有些功夫底子,却也气力不济,气喘得像病牛一样,吃力地架着受伤的人,旁边跟着个下人打扮的老妇,怀里抱着个布包,踉踉跄跄地一路小跑。
            少年进庙门的一刻,像个受惊的小兽似的,小心翼翼地眼珠四处一扫,周子舒人躺在佛像的阴影里,气息放得又极轻,少年一开始也没留神到他,低声对那带斗笠的男人道:“李伯伯,咱们在这躲上一会吧,我瞧您的伤……”
            他话还没说完,那就剩半条命的人便从少年身上挣脱出来,勉励站直了,双手对着周子舒的方向一抱拳道:“咳……这位朋友……”
            他这一抬头,话音登时顿住,周子舒也看清了,这人正是摆渡了他的那老渔樵,胸口后背各有一处刀伤,整个人血葫芦一般,当即坐直了身体:“是你?”
            老渔樵苦笑一声:“他娘的,是你这要饭花子……”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往前扑去,那少年忙伸手去扶,自己却也力竭,被他一起带得摔倒在地上,话音里都带了哭腔:“李伯伯……”
            老渔樵周身抽动了一下,周子舒忍不住探起身,见他那血流出来带了一丝诡异的紫色,连带着他的嘴唇都是铁青的,便皱了皱眉。
            老渔樵勉强笑了笑,低声道:“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爷们儿,哪来那么多马尿?老子……老子还没死透哪……”
            一边的妇人也抹泪道:“李大爷,您若也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少爷可指望谁去呀?”


            12楼2013-05-1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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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渔樵看了她一眼,喘了口气,对那少年说:“我 也 是 个没 出 息的,只是 当年 受了 你爹 的 恩,拿 命 还 了,也 没 别的 东西”他咳起来,每咳一下,身体就抽一下“小 子,你 记 住 ”
              记着什么还没说完,庙门口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人大步走进来,那黑人未曾蒙面,脸上有一块刀疤,见了这穷途末路的三个人,猫捉耗子似的歪嘴一乐:“好哇,你们跑得倒是远。”
              那少年咬咬牙,从腰间抽出一把剑,便像黑衣人扑过去:“我杀了你!”
              怎奈气势惊人,实在是一身三脚猫的功夫,瞧着浓眉大眼挺灵气,人却笨手笨脚的,一招都没使出来,便被那人轻描淡写地挑了兵器去,反掌一拍,正好拍在他小腹上,逗猫似的将他弹出一丈多远。
              少年随后起身,灰头土脸的大叫一声,却丝毫不见害怕,又赤手扑上去。
              老渔樵急了,似乎想爬起来,却伤得太重,动了一下,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黑衣人冷笑道:“小兔儿爷还要咬人不成么?”便侧身闪过,屈指为爪,抓向那少年后心,月光下他那手章竟不似血肉做的一般,泛着淡青色的冷光,要痛下杀手。
              周子舒本不欲管闲事,想着毕竟和那老渔樵有个“同船渡”的缘分,这少年又小,不愿意见他这么点年纪便送死,手中已经扣上一颗小石子,手掌一翻,才要弹出去,忽然一声唿哨,那黑衣人目光一凛,平地翻了个跟头,那少年扑了个空。
              方才黑衣人站的地方却钉上了一个一寸长的莲花形状的暗器。
              只听一个少女娇滴滴地道:“好家伙,深更半夜的,竟有这样不要脸的人,在荒郊野外欺负老妇弱子。”
              周子舒心里一动,这声音耳熟——便将那粒未出手的小石子又收回来,慢吞吞地躺了回去,静观其变。
              那黑衣人脸抽动了一下,眼睛突突地跳着——周子舒觉得是他脸上那道疤伤得,脸有些僵硬,像中了风的,凶狠中又有些可笑,只听他怒道:“哪里来的小**?”
              那少女笑了笑,周子舒定睛望去,见门口一道紫色身影闪过,进来的正是那今日扬言要毒死他的小姑娘,便觉得自己今天是定然有此奇遇了,这荒庙中的恩怨情仇竟有小一半人都是他遇上过的。
              不知这紫衣少女的那主子去哪了,她歪了头,一脸天真烂漫地靠在门口,指尖绕着自己的辩稍,一面用食指在脸上轻轻一刮,笑道:“老**,你羞也不羞,欺负人家老人小孩,还有个快死的。”
              老渔樵也不知有气没气,白天还神气活现地骂人,这会听人说他是个“快死的”,竟还真就快死的似的倒在地上,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13楼2013-05-19 1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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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七章 上路
                周子舒点了那少年张成岭的睡穴,只是怕他一时心里转不过弯来,让他冷静一下,并未用多大的力道,所以那古怪的温客行进来之后,又过了不大一会儿,便醒过来了。
                他睁开眼,先是呆呆地望着破庙的屋顶愣了一会,好像灵魂出窍似的,在昨天之前,他还是千人捧万人宠的张家大少爷——纵然教他读书的先生摇头说此子顽劣,是粪土之墙不可污,纵然教他习武的师父当面违心点个头,心里老觉得他烂泥糊不上墙——他的日子还是过得很快乐。
                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婆娘老妈子一屋子跟在后边伺候,书读得不怎么样,却没缺过夜来添香红袖,一天到晚有小厮跟在身后奉承着,张成岭虽然也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却仍不妨碍他在这样的恭维里偶尔享受一下飘飘然的感觉。这么在蜜罐里长到十四五。
                可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家没了,爹娘没了,亲人朋友都没了,他的世界突然颠倒了个个儿,惶惶然而不知所措极了。
                周子舒磕牙打屁还有两手,却不大会安慰人,便默然坐在一边。张成岭愣了一会神,两只眼睛里就默无声息地淌出两行眼泪。
                只听一边温客行问顾湘道:“那小东西是什么人?”
                顾湘道:“听说是张玉森的儿子。”
                温客行点点头,脸色平淡得很,好像张玉森三个字在他心里就是朵浮云,过了一会,才问道:“张家听说穷得什么都没就剩钱了,怎么张玉森的儿子变成这副德行了?是离家出走没带够银两,还是迷路找不回家了?”
                顾湘低声道:“听说头天晚上张家被人暗算,灭了门,眼下估计也满城风雨的,主人你昨晚上出去鬼混得太投入,一准是没听说。”
                温客行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点头:“怪不得一地死人呢。”
                他便又去打量周子舒,问顾湘道:“那他是做什么的?”
                顾湘嗤笑道:“那叫花子自称名叫周絮,昨儿收了人家二钱银子,便把自己卖给那小子了,要送他去太湖。”
                温客行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严肃地思量了一会,对顾湘道:“那他肯定是个美人,错不了,世上只有美人才能这么笨。”
                顾湘习以为常地装没听见,一边周子舒摸不清此人深浅,于是也效仿之。
                他低头看了一眼仍在那默无声息地掉眼泪的张成岭,有些烦,心道这兔崽子还没完没了了是怎么的,便用脚尖轻轻地踹踹他,干咳一声道:“张小少爷,若你休息好了,便起来收拾收拾吧,此地不宜久留,后边说不定有多少追兵等着把你斩草除根呢,周某受人之托,起码得全胳膊全腿地把你送到太湖。”
                张成岭眼珠缓缓地转了一圈,又凝住了,双手捂住脸,将自己蜷成了个大虾米,嚎啕大哭起来。他一哭,周子舒便脑仁疼,心说要骂他两句吧,还总觉得于心不忍,当个孩子哄哄吧,他也不会,便沉默地坐了一会,然后忽然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他本意是去看看那尊被他一掌拍出去的佛像,总觉得才要积德,便出手亵渎了佛祖,不太好,想着找个什么法子把佛祖放回去才是,谁知张成岭以为他要走,竟打了个滚,飞快地爬起来往前扑去,一把抱住周子舒的腿,口中急道:“周叔,周叔,你别……你别走,我……我……”
                他抽抽噎噎的模样,可怜极了,虽是和周子舒萍水相逢,眼下却除了此人之外别无依仗,简直把周子舒当成救命活佛一般。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爹没教过你么?”


                18楼2013-05-19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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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不过来便改不过来,周子舒心里想着,反正把他往太湖赵家一丢,自己就走人,该游历哪游历哪去,他计划得好好的,还剩三山五岳几大湖要看,北边便不去了,南疆还有个故友没来得及拜访,少不得要在下黄泉前去跟他打个招呼,讨杯水酒喝……
                  忽然,床上的少年便大汗淋漓地挣动起来,他每天晚上都几乎要来这么一出,表面上是没事了,一心一意专门想着好好报仇,振作了起来,可那夜记忆却始终如梦魇如影随形,周子舒叹了口气,将他推醒。
                  张成岭大叫一声坐起来,目光直愣愣地,半晌,才反应过来,转向周子舒,小声道:“周叔……我不是故意的。”
                  他本是少不更事的年纪,那眼中虽满含血丝,眼神却仍旧纯净,纯净得莫名熟悉,叫周子舒恍然想起了一个深埋记忆里的人。
                  曾经那个……心心念念要和他浪迹江湖的人。
                  便忍不住愣住了。
                  张成岭小心地道:“周叔,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就是梦见我爹……”他嘴唇颤抖起来,青白一片,“要不……要不我不睡了吧?”
                  周子舒拍拍他的肩膀,下意识地柔声道:“不妨事,你睡你的,再做恶梦我叫你。”
                  张成岭低低地应了一声,钻回了被子里,手指仍下意识地拉着周子舒的袖子。
                  周子舒意味深长地看了被拉住的袖子一眼,张成岭讪讪地笑了笑,又将手指蜷缩着收回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似乎有人拨了一下琴弦,“铮”的一下,张成岭只觉那声音似在耳边炸起的惊雷一般,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了一下,随后竟是剧痛,闷哼一声,死命捂住胸口——


                  20楼2013-05-19 1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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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成岭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他功力太浅,即使周子舒及时堵上了他耳朵,还是受了内伤,已经呕吐了一回,面如金纸似的。
                    周子舒担心他年幼受病,顾不得自己调息,便将手掌贴在他后背,沉声吩咐道:“凝神。”
                    随后用内力帮他走了一周,见他面色稍微缓过来一些,这才撤掌,自己却已经大汗淋漓。
                    心道幸好此地距离太湖赵家庄已经没有多远,不然恐怕自己真要有辱使命了,他这半生没干过什么好事,若是第一回想着要积德,便半途而废,只怕不吉利。
                    若说江湖中大小事,南北人,恐怕没有人比这前任天窗首领更清楚,方才琴音一起,他立刻便知道了外面这人是谁。
                    传说中“魅曲秦松”是个太监,最爱做女子打扮,穿红戴绿地昭示世人他是个毒物,因他这杀人不见血的功夫,便真做起了杀人的买卖,一贯奉行有奶就是娘的原则,谁给钱多,就给谁当狗。
                    这会没了声息,周子舒知道他不死也差不多了,若是他全盛时候,对这样的人,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可他现在失了五成功力,只剩半条命,对自己把握也不大,反而狠毒了不少。
                    只听窗外有人击掌赞道:“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如此星辰如此月,周兄和琴音抚长笛,如此雅事,非美人不可行也。”
                    胡说八道到这种水平,也算让人叹而观止了。
                    周子舒心道,又没察觉此人形迹,他便已站在窗外,这样神出鬼没的个人,他全盛时候尚且需要忌惮,江湖中就他所知,总共有三个半人,个个都得罪不得。
                    便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指着自己那张青黄菜色的面皮,用一种十分呆滞木讷的眼神看着温客行问道:“美人?”
                    温客行呛住,在他那张虽说不上惨不忍睹,可也懒得让人看第二眼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转身去看月亮了。
                    周子舒抬腿坐在了窗户上,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这夜是满月,月光如水,地面如霜,分外明朗似的。
                    周子舒心里琢磨着这位自称温客行的人,是那三个半中的哪一个,一边又忍不住思量着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动机,越想越觉得扑朔迷离。
                    他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十分微妙的、同类的味道,于是便知道,这人定然也是无利不起早的,跟着自己……或者,跟着张成岭到太湖,必然是有所图,想了一会,没什么头绪,便暗暗自嘲,心道这刨根问底,可是老毛病了。
                    一低头,见那温客行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便笑道:“温兄若实在好奇,不如扒开我这皮囊,看看里面几层肉几层骨头?”
                    温客行挑挑眉,忽然道:“也好。”
                    他“好”字话音未落,便闪电似的出手抓向周子舒面门,周子舒早有防备,往后一仰,腰折了下去,一条腿抬起来踢向温客行手腕。
                    电光石火间,两人竟你来我往地连过十来招,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周子舒觉得自己扒在窗户上,行动颇为受限,比较吃亏,便低头躲过他一掌,纵身跳下来,然而对他来说,夜本就不好过,遑论已经折腾了大半宿,胸口一颗钉子尖锐得疼痛起来,叫他动作一滞。
                    仅仅是刹那,温客行的手掌已经抵到他胸前,劲风袭来,招式却徒然顿住


                    22楼2013-05-19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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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舒低头看了一眼那几乎贴在自己胸前的手,表情却依然从容,笑道:“多谢温兄手下留……”
                      然而一句话话音没落,温客行那只手却突然摸上了他的脸,摸还不算,还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好像分辨那玩意是人皮还是猪皮做的似的。
                      周子舒还没来得及退开,便见那边顾湘大概是听见了动静,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只扫了一眼,便捂住眼睛又把头缩了回去,口中叫道:“哎哟,非礼啊!”
                      ——不错,说出了他的心声。
                      温客行靠得很近,表情又极认真——他表情看起来一直很认真,月光就暧昧起来,看起来还真像非礼的。
                      那边顾湘也不知道压低点声音,径自嘀咕着:“针眼啊要长针眼啊……”
                      周子舒忙干咳一下,往后旁边了一大步,定定神,啼笑皆非地问道:“温大侠,可看出在下这张脸是什么做的了?”
                      “皮肉做的。”温客行沉吟半晌,得出这么个结论。
                      周子舒表示无条件赞同。
                      温客行盯着自己的手指道:“奇怪……奇怪,竟然摸起来像是你自己长得似的。”
                      周子舒镇定地说道:“不才,正是在下自己长的。”
                      若有第三个人在场,肯定觉得这两个男人中间有一个是疯子——当然,顾湘除外。
                      温客行似乎感觉受了点打击,又盯了周子舒一眼,起身便走——没回房,而是往外走去。顾湘这才又探出头来,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道:“这回好啦,我家主人估计是接受不了现实,去勾栏院找他的美人去了,他走了,大家都能早点洗洗睡了。”
                      温客行头也不会,人已经离得很远了,然而他的声音却轻飘飘地,好像一根线似的顺着风飘过来,准确无误地飘到顾湘耳朵里。
                      他说道:“阿湘,你说得是人话么?”
                      顾湘从善如流地道:“我在放屁。”
                      随后迅速缩了回去,拉上窗户——像是急着要去独吞这个屁。
                      周子舒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慢慢地放软身体,靠在墙上,死死地咬住牙关,不发出一点声音。
                      幸好那疼痛是一阵一阵的,过了一会,稍微好了些,他这才将自己整理了一番,回屋去了。
                      这一宿,好像特别的长。
                      三日后,周子舒带着短短几天之内瘦了一圈的小少爷张成岭,抵达了太湖。
                      敲开了赵敬的门,还不待他说明来意,那老管家一双眼便直直地看向了张成岭,失声道:“你是……你是成岭?你是成岭是不是?!”
                      然后回头对里面的小厮大叫道:“快去叫老爷来,成岭少爷来了!成岭少爷还活着!”
                      不多时,太湖赵敬赵大侠亲自迎出来,张成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看来张家的噩耗已经是传遍大江南北了,一帮人哭做一团,然后大张旗鼓地将他们二人迎了进去。
                      周子舒想,终于不用担心有人在地下找自己的祖宗麻烦了——积德做好事,可也真是太辛苦了。


                      23楼2013-05-19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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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九章 林中
                        太湖赵敬,人称秋山剑客,乃是一代名侠。
                        在周子舒未曾抵达太湖之前,还是有些期待亲眼见一见这只闻其名,未来得及一睹真容的武林名宿的,特别是他听说,华山掌门的独生子、少侠于天杰,断剑山庄庄主穆云歌,独目侠蒋彻等人也在赵家的时候。
                        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周子舒心里都如数家珍——为防有以武犯忌者,天窗有一个单独的库房,凡是近五十年内江湖中数得上名字的人,生平大小事件,全收录其中。
                        比如周子舒知道,那行侠仗义的秋山剑客赵敬年轻的时候曾穷困潦倒,为图赏金,和那魅音秦松干过差不多的事,二十七岁之后才改名赵敬,取了太湖冯家的独女,靠裙带发迹,还秘密追杀过那些知道他过去的知情人。
                        比如那眼下最富盛名的少侠于天杰,据说他和娥眉一个姑娘有染,之后始乱终弃,叫那姑娘带着三个月的胎儿,自尽房中——当然,那位姑娘情深意重,始终没供出奸夫是谁。
                        周子舒太知道这些人是什么嘴脸,于是便更加有兴趣了,再者禁不住张成岭央求,便随他在赵家住了一宿。
                        赵敬不管干过什么,眼下是真有了些大侠风范,丝毫没因为周子舒那副一步三摇、浑身破烂的尊荣而看低他,他毕竟有些见识,稍微一听张成岭哭诉,便知道这一路艰辛,于是自然对周子舒来历起了疑心。
                        当天安排两人住下,沐浴更衣、酒足饭饱以后,赵敬便把张成岭叫到书房,听他详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成岭是个孩子,又好不容易看见亲人,自然有什么说什么,很多事他是一知半解,赵敬听来却胆战心惊,思量许久,忍不住问道:“那……那位周大侠,是个什么人物,底细你知道么?”
                        张成岭老老实实地把那日荒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赵敬眯起眼睛,捋着自己的胡子,又安慰了几句,才叫张成岭下去休息。
                        不过十几日相处,周子舒也有些了解张成岭这孩子,知道他虽娇生惯养长大,人有点不成器,却也是个好孩子,心眼不错,也能吃得了苦,就是有点憨。估计被赵敬那老狐狸叫去说话,三言两语能把自己卖得干干净净——而他本人估计还意识不到。
                        心里暗暗一笑——周絮也好,周子舒也好,这些年来都是隐形的。或者有见多识广、人脉广泛者隐隐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叫做“天窗”,却绝不会有人知道,天窗的首领是谁。
                        便是“周大人”,也不过挂名为一个小小的武将,负责大内侍卫调度,在那些大人物们眼里,是个值得巴结但不用放在眼里的角色。
                        果然,第二日清早开始,周子舒骤然成了太湖赵家庄新鲜出炉的第一香饽饽,没走出自己住的小院子,来客便络绎不绝起来。
                        他不得已,只得做起了迎来送往地买卖——


                        24楼2013-05-1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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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师承何处?咳,无名小卒而已,何足挂齿。
                          钱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在下出身?在下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出身不出身的,不不不,不是丐帮,哪里高攀得起丐帮?无名小卒罢了……
                          孙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您没听说过也是应该的,无名小卒罢了,不足挂齿。
                          哦,李大侠,久仰久仰,得见真容三生有幸,百闻不如一见……不不,在下和那位李大侠没什么私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门派?不曾有,区区不过无名小卒一人尔,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到了傍晚的时候,周子舒的脸已经笑得有些僵硬了,揉了半晌才揉回来,他深切地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有中风的危险,便打算离开了。
                          在打听别人家私事的执着程度上,江湖大侠其实和市井八婆们十分相像,恨不得把脑袋削减了往人门缝里钻,眨巴着火眼金睛,非要看穿你是个披着人皮的何方妖孽。
                          那位说我乃是八大门派出身,谁谁谁是我师父,那位就能说,哦,久仰久仰,在下师叔和尊师早年交情不错,这就算攀上关系了。
                          否则,便是非我族类,人品怎样,可有待长期考察了。
                          是夜,月相下弦,子夜十分,周子舒倏地睁开眼睛,他天没黑便已经躺下了,此刻七窍三秋钉才开始发作,并不严重,养精蓄锐已久,那点疼便不怎么在意了。
                          他起身,犹豫了一下,觉得不告而别颇为无礼,便留了两张字条,一张给张成岭,上书: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写完后觉得挺得意,发现自己越来越有江湖人风范了,然后又铺开另一张,给赵敬留下一句话:承蒙款待,多谢。
                          压在茶壶底下,便轻飘飘地上了屋顶。
                          屋顶上一只小狸猫正悄无声息地顺着瓦片走,它只觉眼前有影子闪过,警醒地顿住脚步,瞪着大眼睛四下打量一番,可什么都看见,便颇有几分困惑地歪歪头,接着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周子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赵家山庄,自以为谁都没惊动,谁知赵家庄外不到一里的小树林里,有一个人好像早预料到了似的,竟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周子舒一眼瞧见便一个头变成两个大,只见温客行笑眯眯地抱拳道:“咦,周兄,真是巧,看来你我缘分不浅么,几次三番月下相逢,可谓心有灵犀了。”
                          周子舒也笑眯眯的,说道:“是巧,温兄。”
                          心道——巧个鬼,瘟神。
                          他一偏头,却没见着顾湘,便笑问道:“怎么不见顾姑娘?”
                          温客行非常直接地说道:“那丫头碍手碍脚,脚程也慢,有她跟着碍事,我恐怕便见不到阁下这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了。”
                          周子舒脸上笑容凝住,盯着温客行,半晌,才道:“区区不才在下若也是大人物,那长明山古僧、南海观音殿毒王、青竹岭鬼主又当如何?”
                          温客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古僧不问世事,只求修仙,毒王据说已入江湖,形迹难寻,鬼主倒不曾见过,只知道是个藏头露尾的东西……算不算人还两说呢。”
                          随后两人各怀鬼胎地相视一笑。


                          25楼2013-05-1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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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子舒这才率先移开目光,说道:“周某不过是个过路的,各位何必都盯着我不放呢?”
                            温客行却好像白日踏春偶然碰见一老友似的,慢吞吞十分悠闲地说道:“既然如此,太湖风光,远近闻名,周兄怎么不在赵家多住些日子,何必这样急着赶路?”
                            周子舒道:“太湖风光,在下已经领略一二,便不多叨扰了,恐怕赵大侠麻烦不少,周某区区一个小人物,没多大本事,和赵大侠也没什么渊源,不过二钱银子的人情,犯不着跟着他们同生共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护送张小少爷,不过积德行善而已,百年之后见了阎王,少受些扒皮抽筋之苦,我便知足了。”
                            “积德行善。”温客行重复了一遍,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不错,周兄真乃和我志同道合之人,一向和温某志同道合的都是美人,由此可见……”
                            周子舒一听他嘴里说出“由此可见”,就觉得太阳穴上一根神经突突地往外跳,才要出言打断,忽然,温客行身后的林中远远地地方传来一声惨叫。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随后,只见温客行指着身后,问道:“你看,志同道合之人,积德行善的机会又来了。”
                            周子舒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往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掠而去,一边无奈道:“温兄,眼疾乃是大事,及早找个大夫是正理。”
                            温客行紧随其后,周子舒的轻功几乎已经到了踏雪无痕的地步,然而这人竟好似不费力似的跟他保持着三尺左右的距离。一般人通常这时候不说话,以防走了真气,他却毫不在意地接了一句:“是,周兄说得有理,如有机会,定要拜访几个名医,好好医治医治,还没上岁数,眼神便越发不好了,竟到现在都没能看出周兄脸上的破绽,惭愧惭愧。”
                            周子舒非常想让他再也用不着那双“越发不好的眼神”。
                            想想而已,知己不知彼,以前任天窗首领的理智和自控,是绝不会做出这样不靠谱的事的。
                            两人脚程极快,眨眼间便进了密林深处,然后便见了一具尸体。
                            那人竟身着夜行衣,脸上蒙面的面罩却已经掉在了一边,双目大睁,死相十分狰狞。周子舒远远一看便觉得这人十分眼熟,于是俯下身去,仔细打量,忍不住皱眉道:“这不是……那位断剑山庄庄主穆大侠么?”
                            白天还在他屋子里腻歪着说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废话,想不到晚上跟他一样做了夜猫子,还不幸变成了一只死夜猫子。
                            温客行也凑上来,饶有兴致地搓搓自己的下巴,问道:“月夜,夜行衣,难不成……”
                            周子舒回过头来准备聆听他的高论。
                            只听温客行高论道:“这穆庄主,是出来采花的?”
                            周子舒面无表情地又回过头去,自觉定力不错。
                            穆云歌身上身边并没有血迹,嘴唇却有些发青,周子舒想了想,轻轻地揭开他的衣襟,只见这人胸口上赫然印着一个乌黑的手掌印。


                            26楼2013-05-1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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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十章 幽冥
                              周子舒盯着那手掌印看了片刻,然后忽然把尸体翻了过去,扒开了他的上衣——只见那尸体后背的同一个位置,竟还有个手掌印。
                              温客行感叹一声,问道:“他是被人当饼烙了,还是被打穿了?”
                              周子舒淡淡地道:“没人费这么大力气去打一个死人,他是被人一掌打穿了的,这种掌法,近五十年我只知道一个人……”
                              温客行接道:“喜丧鬼孙鼎的罗刹掌。”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弯下身,仔细在穆云歌的尸体上摸索着,竟从穆云歌身上摸出几张银票和一堆散碎银两:“唔,大半夜的从赵家庄偷偷遛出来,还带了盘缠……”周子舒摸摸自己怀里——也带了。
                              “温兄,这夜猫子绝不是出来劫色的,一般劫色的人不带这么多银两。”
                              “劫色的人好像也不带换洗衣服。”温客行用脚从一边的树丛里勾出了一个小包裹,也是黑布包了,里面装了一些换洗衣服之类出门在外的行李。
                              林中土地湿润柔软,印着杂乱的脚印,却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穆云歌身上除了那致命的一掌,也并没有别的伤痕,而他那柄出名的断剑都带在身上,这柄利器甚至没来得及出鞘。
                              穆云歌功夫不弱,决不至于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毫无还手之力,周子舒沉默了片刻,心想,那就是道貌岸然的断剑山庄庄主,和鬼谷喜丧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个本以为是情深意重,谁知道有人恼羞成怒,最后峰回路转的血腥故事。
                              这里似乎曾经出现过三个人,穆云歌的脚印止于此处,另外两个人似乎不是一码事,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去了,而其中一个看样子是尾随着穆云歌而来,之后又和周子舒一样,曾经蹲在尸体前查看过。
                              周子舒蹲在地上,刨根问底的老毛病犯了,心里像是有小猫挠似的,十分想循着脚印过去看看,可理智又告诉他,这必然是件麻烦事,他本人不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窗首领了,没必要再给自己找别扭。
                              温客行见他十分不雅地蹲在地上,大有思考人生一蹲不起的架势,在旁边观察了他一会,终于忍不住开腔道:“你不追么?”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继续天人交战。
                              温客行想了想,忽然大步循着那第二个人的脚印走了出去,道:“那我追。”
                              周子舒下意识地跟着他走了,奇道:“你这是要管闲事?”
                              温客行正色道:“有人杀了断剑山庄庄主,我是个喜欢积德行善的好人,于是我决定管管试试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周子舒觉得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有理,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干嘛不去追第一个人的脚印?那人脚印极轻,功力大概是这三个人里最深的,若暗中尾随穆云歌的人是从赵家庄出来的,那前边的这位,便一定是喜丧鬼孙鼎了。”
                              温客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要去追喜丧鬼你自己追,我不去,我虽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好人,可也怕死。”
                              周子舒默无声息地被他的坦率给煞到了,跟着温客行一路追了下去,期间自然而然地注意看到了温客行脚下——他竟是没有脚印的。


                              27楼2013-05-19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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