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坂田银时
********************************
拼凑著逐渐崩坏的梦境
今日依然平安地落幕
因为这是唯一支持著你的精神粮食
我如此低语地诉说著
********************************
银发天然卷懒洋洋地半躺在宽大舒适的椅子上,红色眸子上下打量着对面跪坐着的人,似乎带有几分好奇:“你是真选军的人。”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是。”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认出来的,但既然来了,也就没有否认的必要,“在下真选军第八番队长,桐原洁。”
坂田银时挑了下眉毛:“真选军的人这么来找我似乎不大合适吧,尤其还是半夜翻墙偷偷潜入什么的,这样的行为是一定会被认定为刺客的吧,阿银我很困扰啊。”
“抱歉,在下也知道私行甚是不妥,今夜冒昧拜见坂田大人,实是有一事相求。”桐原握紧了放在两侧地上的拳头,“虽然知道是不情之请,但——但在下实在是——”
“嘛,可以说来听听啊,但是先讲明,没有好处的忙,阿银可是从来不会帮的。”
桐原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忽然重重地把头磕上地板:“坂田大人,请,请让在下代替石神君上战场吧!”
这句话大概也十分出乎银时的预料,他掏耳朵的动作不由停了一下,迟疑地问:“石神?哪个石神?”
“就是大人你所知道的那个鬼兵队的石神。”
“——石神和己?”
“石神和己。”
银时坐直了身体,虽然表情和口气还是那么懒懒散散,但眼神已经难得的严肃起来:“秋云间一战后,我们鬼兵队和你们真选军已成水火之势,虽然迫于形势两者联手撑起了光复庭,但彼此也只能说是对手。”
“是。”
“之所以能认出你,是因为有次阅兵式我见过你们局长拍你的肩,可见你是他赏识的人;而石神也是我信重的部下。”
“……是。”虽然被局长拍肩什么的对我来说是极致荣耀,可是你记性也未免太好了点吧!
“所以说,处于敌对关系的你现在突然跑过来说要取代他的职务,会不会有点惊悚啊老兄!”
“在下也知道,可是,‘背水’计划已经部署下来了!”
做出破釜沉舟的大反击假象,把天人的主力都吸引到背水峡,然后趁敌后方空虚之际,奇兵突袭江户天人运转站,断其粮草后路,另有太空中快援队负责切断外部支援,到时釜底抽薪关门捉贼,当可将国内天人势力清剿一空。
此次作战,力求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便成仁,是谓“背水”。
听起来很慷慨激昂的计划,但在背水峡牵制敌人充当枪靶的诱饵部队,多半是不能活着看到胜利了。
石神和己,就是这批部队的指挥官。
“你这家伙,是想要替他去死?”
“是。”
“理由呢?”
“……”沉默不是因为没准备,自问了很多遍,在心里也练习了很多遍,可是真被问了这个必会遇到的问题,还是回答不出来。
银时的视线微微上抬,越过桐原的头顶,落在旁边的天花板上:“石神是自己请缨去的,因为鬼兵队里有资格带队去实现这一战术目标的,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家室。”
“是。”
“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即使已经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高层那些腐烂橘子们也还在玩弄权术,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完全不想看到光复庭下两大军事力量交往过密,所以真选军的将领和鬼兵队的将领私交甚笃这种事,是决不能被允许的。”
“是。”
“就算不说这个,隔在这两者之间的也是不能被谅解的血海深仇,如果让人知道了你这打算,你一定会先被自己的同僚处决。”
“是。”
“他是男人,你也是男人,连以罗密欧和朱莉叶那样相爱相杀末日恋情博同情的本钱都没有,在这种国难关头,你们如果因为乱七八糟的禁断问题引起纠纷,只会打击军心民意,甚而引起公愤。”
“是。”
“你这个家伙,不要总是‘是是是’的啊!”银时突然暴怒起来,“摆出一幅‘在下已经什么都看透了’的样子了不起吗?以为这样的自己就是圣人了吗?觉得为了……去牺牲性命很伟大吗?以为这样做你在意的那家伙就能轻松地活下去了吗?阿银我啊,最讨厌你这样自说自话的家伙了!有本事就和他在一起啊,带他去私奔都好啊,你这样做,你们最后也不可能得到幸福啊!”
“我们也从没想过可以活着在一起。”终于可以说出心里话,桐原似乎一下子轻松起来,“在下和石神都是为了保卫这个国家自愿参军的,也随时准备好了付出性命,这个信念从未改变过。
“如果能祛除掉笼罩在这个国家上空的黑暗,让更多的人过上幸福的日子,那么,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
“反正,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
“就算会死亡,真到了这么一天,大家也只会点点头,就各自走向自己的使命,都是铁血好男儿,也不会儿女情长什么的,更不会因为私情就破坏军国大计。只是……
“只是……
“在下只是……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死。
“仅此而已。”
银时直勾勾地瞪着他,半晌又缓和了下来,恢复了招牌的死鱼眼:“为什么你以为我会答应?”
“在下只是在尽最大努力。”桐原犹豫了一下,加了一句,“不过有一次局长喝多了,说过天然卷的都不是坏家伙。”
“……谁会高兴被蛋黄酱混蛋夸赞啊……”银时浑不在意似的嘟嚷了一句,挥挥手,“喂,你啊,如果是我,不管怎么说,会选择让他去死,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会痛得比较多。”
“坂田大人……”
“就是说答应你了,明天出发不要迟到。”
“是!多谢坂田大人!”
银时目送桐原走出房间,那背影似乎也充满了轻松和愉快。
之所以能记住你,是因为你曾出现在你们将军身边,见到那个混蛋的每个细节,都恨不得铭刻进骨子里,在每个不能安眠的夜,回忆着那模样,一边悲伤一边微笑,直到再度坚强。
之所以愿意成全你,是因为不能不对你感同身受,对你说出的每一个难题,也都是我面前不可逾越的障碍,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好像行走于不见天日的夜,看不到任何希望。
之所以这么辛苦还在坚持,是因为在这夜里也有独属我自己的光源,尽管只是虚假的太阳,也不能被触摸到,但有真实的光和热,将夜变成不那么绝望的白夜,给我全部的力气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