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
他款款一笑道：“要满世界里去找她。”
我说：“跟我提那世界作甚？我的世界就在这里，在这四壁和那片玻璃之间；这里，皂橱危椅，雕虫琢兽；黄蓝相间，雅趣天成；觥筹交错，玉臂生辉；字字玑玉，惊鬼泣神。”
“君所恭候之人为谁？”他说。我答道：“佳人何时到，何时才知晓。”
炉膛内，火舌轻轻舔噬着炉边，与灰烬正在窃窃私语。小巷深处，我听见步履声声，还有一个嗓音，一阵歌声。
“君所恭候之人为谁？”他说。我答道：“很快便见分晓。”
小巷深处，步履声，嗓音，还有歌声，我熟稔这歌子，但对这步履和嗓音却十分陌生。
“真是愚不可及，”他喊道，“歌子依旧，只是嗓音和步履随流年改变而已。”
炉膛内，火舌轻轻舔噬着炉边，在灰烬上面正在低语：“休要再候。他们已经过去。那步履，那嗓音，已到了小巷深处。”
我答曰：“我的世界就在这里，在这四壁和那片玻璃之间；这里，皂橱危椅，雕虫琢兽；黄蓝相间，雅趣天成；觥筹交错，玉臂生辉；字字玑玉，惊鬼泣神。”

幻影
过去的幻影不会前行了。
“倘若你视我为挚友，”她喟然长叹，“倘若真的如此，让我们一道就此返回。你会忘怀这里，这夏日苍穹下的一切。”
我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柔声恳求她，轻轻爱抚她；我紧紧地抓住她，脸气得发白，但她去意已决。
“倘若你视我为挚友，”她喟然长叹，“倘若真的如此，让我们一道就此返回。”
过去的幻影不会前行了。

牺牲
我步入了一片鲜花的田野，这里，花瓣白胜雪，花蕊纯似金。
远处的田野里，一个妇人高叫道：“我杀了我爱！”她从一尊缶内倒出鲜血，浇在鲜花上，花瓣白胜雪，花蕊纯似金。
远处的田野里，我跟了过去，来到那尊缶前，看到缶上名字无数，汩汩的鲜血正从缶内溢到缶边。
“我杀了我爱！”她高声叫道。“世界正饥渴，叫它来饮吧！”她走过去了，在远处的田野里，我望见她正把鲜血浇在鲜花上，花瓣白胜雪，花蕊纯似金。

命运
我来到那座桥边，这桥绝少有人会过。
向着绝少有人会过的桥这边，走过来一群老老少少。他们都吃了闭门羹。我悠然自得地站着，嘴里念念有词地清点着人数，终于还是挨不过他们的喧嚣和那不绝于耳的耶利米哀歌，我又来到那座绝少有人会过的桥边。
那两扇大门附近的人群尖叫道：“他来得太晚了！”我却朗声笑道：“且莫着急，时辰尚早！”
“通过！”我进门时，守门人喊道，然后莞尔一笑，关牢了两扇大门。

人群
在那里，在大街上人群最密集处，我和那江湖艺人并肩而立。众目睽睽，都聚焦于我。
“他们在笑甚？”我问道。他只是龇牙一笑，一边掸落我皂青大氅上的粉尘：“我亦不知个中原委，不过肯定是趣事一桩，或许是个诚实的贼。”
众目睽睽，都聚焦于我。
“他抢了你的钱袋！”他们大笑道。
“我的钱袋！”我喊道。“艺人帮我！这是个贼！”
他们大笑道：“他抢了你的钱袋！”
接着真理捧着一面镜子阔步而出。“如果他是个诚实的贼，”真理喊道，“艺人就能够用这面宝鉴找到他！”可是他只是诡秘地一笑，一边掸落我皂青大氅上的粉尘。
“你看，”他说，“真理是个诚实的贼，她给你拿回了宝鉴。”
众目睽睽，都聚焦于我。
“把真理抓起来！”我喊道。全然忘记了我丢的不是一面宝鉴，而是一个钱袋。我和那江湖艺人并肩而立，在那里，在大街上人群最密集处。

小丑
“她美吗？”我问道，可是他只是吃吃一笑，聆听着自己头上的冠铃发出的丁当声。
“被刺伤了。”他憨然一笑道，“想一想那长途跋涉，那危险的白天，那可怖的黑夜！想一想他为了她，是怎样踽踽独行，年复一年，穿越那充满敌意的土地，渴望亲朋相伴，渴望与她缠绵！”
“被刺伤了。”他憨然笑道，聆听着自己头上的冠铃发出的丁当声。
“在大门口，她给他送上一吻，但在大厅里，他哥哥出来迎她的声音却令她怦然心动。”
“她美吗？”我问道。
“被刺伤了。”他憨然笑道，“想一想那长途跋涉，那危险的白天，那可怖的黑夜！想一想他为了她，是怎样踽踽独行，年复一年，穿越那充满敌意的土地，渴望亲朋相伴，渴望与她缠绵！”
“在大门口，她给他送上一吻，但在大厅里，他哥哥出来迎她的声音却令她怦然心动。”
“她美吗？”我问道，可是他只是咆哮道，聆听着自己头上的冠铃发出的丁当声。

演员休息室
那小丑把满是脂粉的脸转向宝鉴。
“若美就是漂亮，”他说，“那谁又能与白色面具中的我相媲美？”
“谁能与白色面具中的他相媲美？”我向身边的死亡问道。
“那谁又能和我比拟？”死亡说道，“因为我才更加白晰。”
“你才美丽，”小丑喟然叹曰，把满是脂粉的脸转离了宝鉴。

爱情测试
“如果你所爱非虚，”爱情说，“那么就不要再等待。献上这些珠宝，这能让她丢脸，也能令你汗颜，你的爱人是这么的不要脸面。如果你所爱非虚，”爱情说，“那么就不要再等待。”
我拿起这些珠宝便向她走去，可她却把它们踏在脚下，哭泣道：“教我学会等待，我爱你！”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等待。”爱情说。

End
出自《黄衣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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