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那一袭余温
漫步在街上,每每看到载着孩子前行的父亲们,我的心底总有一股暖流浅浅迂回。
在我尚未读中学以前,父亲的后座永远是我的专属之位。在那一方五面皆通的空间里,唯有一堵铁盾般厚实的背,为我铺下了春天的温床,撑起了夏日的荫凉,挡去了秋季的寒风,架上了隆冬的壁火。
父亲不苟言笑,对我却是严加管束。我常埋怨他苛责甚多,但却温恋他宽广的脊背,那记忆之中无可替代的疼惜。我的课业学习未开始的时候,大概也就五六岁的光景,父亲还没开始他严父管教之法,我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趴在那一片宽广上哼唱儿歌。父亲也会腾出一只手反圈过来按住我的背,带我旋转飞翔。落日的余晖中,似乎连绿叶上的斑纹也在微笑。
时光再往后挪一点儿,父亲就再也没有背过我。或许是我长大的缘故,抑或是伤痛不得已的缘故。是那次腰疼之后吧,不,是他腰际上方靠两侧位置添上两道疤痕之后,他就鲜少搬过重的物品。在他休养期间,我常奔至床边,看伏于床上坦露着背脊的他。年幼的我不懂疤痕的意义,只觉得那两道一厘米长的条痕看着甚是碍眼而且心底隐隐地泛着酸涩。懵懂地意识到失去了什么似的,可却又道不明说不清。于是那段时间,我习惯性地拉着父亲的手,习惯性地抚摸疤痕的凹凸,还有就是陪着他熬过百无聊赖的仲夏。我曾听说,每个人身上的疤痕,都是上帝赐予的吻,印刻着前世的悲喜,因着这前世祸福的洗涤,今后的路将更加平坦。所以,现在想起父亲背上的那两道,我不再怨念万般,而是平和地坦然着。
不论是儿歌声声的脊背,还是车上依靠的背脊,我都不会忘却那一袭的温度。即使渐远在岁月中,我都要将它沉淀在心底,揉进灵魂中,虔诚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