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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57》(作者:王文华)--第三章 第三节 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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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去哪里啊?"几天后她和程玲吃午饭。



  "我们去台中。一天一夜。你们呢?"



  "我在加班,周胜雄来陪我。我们好几个同事都在忙,我也没空照顾他,他就一个人坐在旁边看书,足足坐了四个小时。"



  "他真是个好人。"



  "真的,那天我在整理东西,一直在嚼口香糖,等到整理完了,要进去开会,他自动把手伸在我的嘴巴前……"



  "让你把口香糖吐在他手上?"



  "我常觉得跟他在一起是在欺负他。"



  "那你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



  "我对他很好啊,只是有时候觉得……觉得……他不是我的对手,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你为什么需要对手?"



  "那样才有趣啊!"



  "真的?"



  程玲点点头,很相信自己讲的话,"你呢,你们在台中做什么?有没有……"



  静惠摇摇头。程玲说:"你们真是奇葩。都一起过夜了,却从来没做过。你不爱他吗?"



  "你知道我很喜欢他,只是我还没准备好。"



  "准备什么?你既然爱他,那就是最好的准备啊!"



  "我一直在等一种感觉,就是你百分之百确定这是你要的人,我还没等到那种感觉。你会有那种感觉吗?"



  "静惠,你太复杂了。百分之百的确定?很多人到结婚后都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



  "你和周胜雄……"



  "我们认识一个月就做了。"



  "你当时的感觉是什么?"



  "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们避孕,做完后我们都很快乐,感觉更亲密。"



  "你不觉得性应该是爱的极致吗?"



  "God,你好天真,现在还相信这个。"



  "我相信。"



  "你知道,有时候性是培养爱的一种方式。我和周胜雄做过后,感到更有安全感,更爱他。"



  静惠不说话,喝着玻璃杯里的冰水,"我不知道,我一直觉得性是像爬珠穆朗玛峰,8848米,你爬上去,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要爬上去?为的是爬上去的过程!"



  "我同意,所以前戏很重要。"



  "所以爱很重要!那个爬的过程就是爱,你唯有经过爬的过程的那些辛苦,最后站在山顶才有意义,不然大家坐直升机登顶就好了,干吗还那么辛苦地爬?"



  "你把性看得太严重了,世上有几个人登过珠穆朗玛峰?如果性都得像登上珠穆朗玛峰,那么大家都出家算了。有时候性只是像在公园散步,那么简单,那么轻松。你重视过程,没错啊,性就是那个过程啊!"



  "性怎么可能是那个过程?如果性是那个过程,那终点是什么?"



  "什么终点?"



  "终点啊!那个山顶,那个珠穆朗玛峰是什么?"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那个终点,一切的爱到最后是什么?"



  "快乐?"



  "快乐怎么会是终点?快乐是伴随爱发生的东西!"



  "唉,我觉得你们这些读太多书的人都中了一种毒,就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很严肃,把自己想得很悲壮,好像一定要活得很沉重,否则就不像在活一样。珠穆朗玛峰是什么,我哪知道?没有人在登珠穆朗玛峰啊!我连二楼都懒得走,还登什么珠穆朗玛峰?为什么我们要登山?为什么不能在平地就好?有必要活得这么累吗?帮个忙好不好,Take it easy。"



  "我没有把事情都想得很严肃,我只是对这件事很严肃而已。"



  "我开始同情徐凯了……他的想法如何?"



  "他很尊重我。"



  "见鬼!他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忍得住吗?"



  静惠点头。



  "你们这种干煎鲳鱼的关系,迟早要出问题的。"



  "你把性讲得好容易。"



  "本来就很容易。其实你仔细想想,忘掉一切学校老师社会价值观告诉你的,我问你,性和握手有什么两样?我们赋予性太多形而上的意义,最后把大家都弄得紧张兮兮的,干吗啊?"



1楼2007-07-30 19:02回复



      "性和握手当然不同,这就是人和动物不同的原因。"



      "喔,你是说人类是有文明的?"



      "当然!"



      "那你应该看看蜜蜂的社会,蜜蜂社会组织很缜密,分工很明确,蜂巢是六面体,非常精致的设计,讲文明,它们不输给人类。它们对性的态度是怎么样呢?它们的蜂后飞到公蜂聚集区,几千只公蜂等着和她交配!她最后会跟18只公蜂交配,这些公蜂乐极生悲,交配完后肚子会爆掉,惨死在蜂后面前。"



      "你怎么能这样比?"



      "为什么不能?"



      "如果要和动物比,我宁愿当天鹅。天鹅是一夫一妻,从一而终的。"



      "Well,"程玲笑笑,"那么徐凯是幸运的。幸福?我不敢说,但至少是幸运的……"



      "我不懂……"



      程玲等着、看着静惠,"你没有经验对不对?"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第一次总是最难的……"



      静惠注视着她,不露出任何感情。



      "第一次之后,你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阿金得了肺炎。



      徐凯来接她,他们赶到医院。在走廊上,他递给她口罩,她接住,立刻戴上。面对紧急状况,他们已变得如此熟练。



      "他现在因为抵抗力很弱,很容易就会感染肺炎。我们会用抗生素。他现在痰很多,你们家属每四个小时要来帮他拍痰,拍他的背,每边拍十分钟,拍完后再帮他抽痰。"



      护士示范了拍痰和抽痰的方法,徐凯问了好几个问题。



      从下午到晚上,他们总共拍、抽了三次。徐凯做了两次。第二次抽痰时,阿金一口痰喷到徐凯额头上。他没有去擦,先把痰抽完。那晚,他们都睡在病房。徐凯去买了一个睡袋让静惠睡,自己靠在橘色的塑料椅上。半夜四点,他自己一个人起来拍痰。静惠和张小姐被声音吵醒。静惠起来,黑暗的病房只有床头的小灯,徐凯脸上的阴影很尖锐,表情却很柔和。阿金侧躺着,徐凯一手扶住他的肩,另一手鼓起来,用力拍背。他的手始终鼓着,十分钟内没有松懈。她跪在床边,抓着阿金的手,抬头看徐凯专心的模样。



      第二天他们两个人都请假,又这样忙了一天。



      "你们回去吧!"阿金说。



      "没关系,我们陪你。"



      "你们累了,我好多了,你们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看我。"



      他们回徐凯家,那晚,他们发生了关系。



      那晚之后徐凯对静惠的好有增无减,对阿金也比以前更为周到。早上出门,两个人关上家门,他跪下来,把静惠的脚抬起,帮她把鞋穿上,然后抱住她的腿亲吻,从脚趾一路亲到裙子里。中午,他请快递送给静惠他在办公室做的果汁。装果汁的纸袋,还是他自己做的,上面有"就是juice"的logo,铅笔线画出的裁切线,还没有擦掉。夜里睡觉,她被蚊子咬到,痒得醒过来。他好像跟她有连线,立刻也就醒了。先用口水抹她痒的地方,然后打开抽屉,翻箱倒柜地找万金油。帮她擦完药后,他穿上衣服,打开手电筒,拿着拖鞋,睡眼惺忪,像跳舞一样地追着蚊子。有一天早上醒来,她背又痛了,想去洗三温暖。他还没睡醒,却仍爬起来,打104问了十几家饭店的号码,再一家家看哪一家有开放三温暖给非会员。

    


    2楼2007-07-30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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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他总是有特别的礼物。



        "这是什么?"她兴奋地打开包装纸。



        "你看嘛……"



        她打开精致的礼盒,拿出一块"Do Not Disturb"的塑料牌,再拿出像化妆品似的瓶瓶罐罐。



        "这是‘不要打扰‘礼盒。"徐凯说。



        "‘不要打扰‘礼盒?"



        "国外的旅馆不都有‘Do Not Disturb‘的牌子吗?让你挂在门把上,这样清洁妇就不会进来整理房间,没有人会打扰你。这个礼盒,就是在你不希望被打扰时用的。"



        他牵她走到家门口,打开门,把塑料牌挂在外面的门把上。关上门,拿起像化妆品的瓶瓶罐罐,牵她走进浴室。他打开热水,拿起其中一个瓶子说:"你背痛,先洗个泡泡澡吧。"



        洗完澡,他牵她到床上,拿出按摩油帮她按摩。她感觉背被打开,里面的筋和肉被他重新整理清楚。他按了好久,竟然趴在她背上睡着了。



        好多的快乐、超速的快乐、一路没有红灯的快乐、星火燎原的快乐、覆水难收的快乐,从心的这头到那头,从身体的这头到那头。清晨,和他躺在床上,肌肤黏着肌肤,她希望今天不需要上班,一天24小时是夜晚。晚上,和他坐在沙发前,头靠着头,她没想到电视是这么好看,勤快的她竟变得如此慵懒。她快乐,感觉每一秒钟都在活着。她的体温升高,腹部有一把火在烧,一杯甜咖啡慢慢在熬。



        直到小事又开始发生。



        那个星期五晚上他们看完午夜场,回到静惠家已经两点多了。她在卧房浴室刷牙,他在客厅看报。她走出浴室,听见客厅的他接起一个电话。



        "嘿……在外面……你呢……没有啊……怎么会……你不要这样嘛……我再打给你好不好……我再打给你好不好……"



        星期六清晨,一个噩梦让她醒来,徐凯不在旁边。她打开门,听到他在客厅打电话。



        "对啊……其实不会……你很奇怪喔……才不会呢……拜托喔……"



        她关上门。她不应该偷听。她躺回床上继续睡。几分钟后徐凯进来,回到床上躺下。像往常一样,在被窝中握住她的手。



        起来后,她若无其事,和他一起做早饭,吃得很愉快。



        "下午你要去医院吗?"他问。



        "对啊,我下午想去。"



        "下午我公司有点事,我晚一点去好不好?"



        "没关系,你忙。"



        他离开她家,亲她的脸颊。她坐在客厅,看着放在沙发上的无线电话。她把它拿起来,放回话机上。突然灵机一动,按下话机上"重拨"的按纽。电话自动拨了一长串号码……



        "喂……喂……"一名女子的声音。



        她不出声,等那女子挂断后,再按掉电话。



        到了五点徐凯仍没有消息,她在医院走廊打给他。过了七、八声,他接起来。"不好意思,我这边事情还没完。"



        "我要离开医院了,我来公司找你。"



        "我们出来拍外景,我不在公司。"



        "你们在哪里?"



        "淡水。"



        "那你什么时候结束?"



        "很难说哎,你先回去,我再打给你好不好?"



        她很生气,但不愿在电话中发作。



        "好吧。"



        "拜--"他挂断。



        晚上十二点他才打来。



        "你睡了吗?"



        "睡了。"



        "我们刚刚才弄完,我要回台北了。"



        "弄那么晚?"



        "你先睡吧,明天一早打给你。"



        她一夜没睡。



        第二天他并没有打电话给她,而是出现在她面前。他按电铃的时候,她正孤单地坐在餐桌上吃谷类早餐。



        "吃早饭!"他进来,拿着一包包麦当劳,"喔,你已经吃了?我还以为这么早你一定还没起来。"



        "今天起得很早,"她打量着他,搜寻任何的异样。他轻松自然,像往常一样阳光。



        他立刻就大嚼起来,胃口奇佳。她手撑着下巴看他,心想他昨天晚上在哪。她帮他从纸袋中拿出可乐,插上吸管,放到他面前。
      


      3楼2007-07-30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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