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2年的上海。
　　华灯初上，街上依旧车水马龙，来回穿梭的汽车、电车以及黄包车，行行色色的街头小贩、卖花女郎暗示了城市夜生活的魅力以及活力。
　　著名的夜总会百花厅门口张贴着当红女歌手梦瑶的大幅海报，引得一路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回头观望。周围的小贩也是来来往往，不时贴上行人身边兜售。街边一众的黄包车夫坐在自己车上，排着队等待着从厅里走出来的客人们。
　　一道雪白的光束忽然射过来，引得百花厅周围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站在夜总会门口的领班黄莫一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车牌，忙不迭的迎了上来。
　　待车停下，黄莫忙上前拉开了车门，一身银灰色西服的李峥西从车里走出来，冷峻的脸庞让黄莫暗暗叫苦。他看向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顾楚凡，却见他也是一脸凝重，方知自己老板今日的心情确是恶劣到了极点。
　　一行人正欲进门厅，忽然又有另一辆车的灯光扫了过来。黄莫回头一看，忙对前面的李峥西道：“西少，是沈老板。”
　　李峥西转过身来，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变化。等到那车停下，他看清车里除了沈君山的另一个人时，面部线条突然变得僵硬，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一旁的顾楚凡在看到车里的另一个人时，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看向自己的老板。他见李峥西微微眯着眼睛的表情，心里暗叫不好。
　　车子停下来，沈君山首先下了车，见了立在门口的一行人，便向李峥西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身牵引着车里的一位佳人下了车。
　　?
　　?李峥西看着这一切，微眯的眼睛里的黑色又加深了一层。
　　?
　　?那名佳人挽着沈君山的手，亲热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有说有笑的走近了。
　　“今儿西少居然亲自来了？可真是少见啊！”沈君山挺着大肚子，向李峥西打着哈哈。
　　李峥西却不说话，只冷眼看着他身边的人。她烫了时下最流行的小卷，一袭琵琶襟无袖旗袍，紫色的绸缎上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十分合体的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映衬之下更显得她肌肤胜雪，螓首蛾眉，朱唇皓齿，柳腰如醉。
　　顾楚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峥西却依旧冷冷的，转脸对沈君山道：“沈老板，这位是？”
　　沈君山哈哈笑道：“这是我的女伴，莫子苡小姐。子苡，百花厅可是西少的场子，你还不快给西少问好？”
　　莫子苡娇声笑了起来，直直的看着他的眼睛，微一垂眸，顿显风情万种：“西少，我叫莫子苡。”
　　百花厅门口的街灯很亮，李峥西忽然有种被刺伤的错觉，这真的是莫子苡吗？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出了问题，隔得这么近，却依然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知道她在笑。
　　莫子苡见他冷着脸没反应，转向沈君山嗔道：“沈老板，西少看来不太想认识我。”
　　?
　　?她甜美娇嫩的声音传进耳朵里，李峥西忽然清醒过来，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人，淡淡笑道：“哪里！沈老板带来的贵客，李某岂敢怠慢！”他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黄莫。”
　　黄莫忙迎上来，躬身听命。
　　?
　　?李峥西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冷冷的：“好好招呼沈老板和莫小姐，要是他二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就不用干了。”
　　莫子苡微微挑起了眉，盈盈笑道：“谢西少。”
　　他亦报以微微一笑：“莫小姐客气了。”

第二章　　顾楚凡从见到莫子苡那刻起便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一个，直到跟着李峥西上了楼，看着面无表情的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唤了声：“西少。”
　　“砰”的一声，一个台灯飞过来在他耳边的墙上砸响，他惊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李峥西依旧冷着脸，埋头处理手中的文件，似乎刚刚那个台灯弄出的声响与他毫无关系。顾楚凡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偷偷溜了出去。
　　?
　　?楼下的舞厅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梦瑶正站在台上动情的唱着《一夜销/魂》。他扶住栏杆往下探了探身子，便看到了莫子苡搭着沈君山的肩膀，慢慢的随着他移动舞步。沈君山放在她腰肢上的手似乎很不规矩，她却毫不在意，不时展露出如花的笑靥。
　　顾楚凡微微叹了口气，又有些担忧的望着她。
　　“顾楚凡！”李峥西不耐烦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顾楚凡吓了一跳，忙赶紧去：“西少，什么事？”
　　李峥西的眼光冷得像箭，顾楚凡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靶子，差点被他射成一个筛子。他战战兢兢地看着他脸部僵硬的线条，却忽然明白过来：“是，我这就去查。”
　　顾楚凡出了门，便唤来手下，对着一群人吩咐了几句，那些人便都出门办事去了。顾楚凡又看了看舞池里的莫子苡，心中默默地道：子苡，祝你好运了。
　　竟然像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一般，莫子苡竟然也抬头向他看来，并报以妩媚的一笑。
　　顾楚凡又是一身冷汗，只觉得她的笑比李峥西的眼神还让人脊背发凉。
　　?
　　?午夜，繁华的夜生活也渐渐沉寂，街上的车辆行人也只剩三三两两的。一辆汽车打着雪白的车灯缓缓驶入江浦路，在一幢公寓面前停了下来。
　　沈君山拍了拍莫子苡的脸：“乖，自己上去，我今天得回家，就不上去了。”
　　莫子苡腻在他身上，不肯放他走：“你说了今天陪我的。”
　　沈君山笑道：“我有空再来陪你，今天我家那黄脸婆从天津回来，怎么着我也得回去啊！听话！”
　　莫子苡这才不甘心支起身子，在司机的搀扶下走下了车。看着他的汽车逐渐消失，她才缓缓走进公寓。
　　楼道又黑又窄，她摸索着，黑暗中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她一向怕黑，却仍然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走上了三楼。
　　到了房门前，她从皮包里摸出钥匙，摸索着打开了门。
　　在她刚要进门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箍住，一个踉跄，跌进门里。那人也随着她倒在地上，却不忘用脚关上了门，同时紧紧捂住她的嘴。
　　莫子苡吓得不轻，却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挣扎。刚挣扎了片刻，她却突然闻到那人身上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整个身子顿时僵住。
　　“莫子苡，你可真够大胆的，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极限！”黑暗中，李峥西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充满了蛊惑的味道。

第四章　　?
　　莫子苡直直的躺着，良久，幽幽道：“活该我就是做人情妇的命。李峥西，你也想要我做情妇吗？”她冷笑起来，“好啊，反正你是有钱人，我没有说不的理由。我明天就去问问沈老板，看看他还肯不肯给我更好的生活，再决定，我要不要跟你走。”
　　“莫子苡！”李峥西怒不可遏，狠狠攥住她的手腕，“你没有决定的权力，我要你跟我回去！”
　　“回去做什么？看你，和你那位阮家的大小姐结婚？李峥西，你知不知道，你好残忍！”莫子苡冷冷道，“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要用强硬手段，行，带我的尸体回去吧！”
　　?
　　站在街角汽车旁的顾楚凡吸着烟，不时抬头看看那个始终黑暗的窗口，心中担忧起来。看来这次李峥西是真的生气了。其实别说李峥西，就是他，也忍不住心凉。
　　那个原本干净纯洁如一张白纸的莫子苡，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被街上的两个小混混抢去了行礼，还不停被那两人调戏，吓得话都不敢说一句，却也始终咬着牙没哭。
　　顾楚凡一直到现在也想不透，一向冷漠的李峥西，那天怎么会出手帮她，甚至还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小洋房，让她住在那里。
　　他抖了抖手中的烟头，再抬头时，却发现李峥西已经下来了，沉着脸走了过来。
　　“西少，子苡她……”他禁不住脱口问。
　　李峥西一言不发，坐上车，狠狠纠下领带扔在一旁，脸部线条僵硬得像一座雕塑。
　　顾楚凡打了个寒噤，忙跟着坐上车，却突然听李峥西沉声说：“你守着她。”他回过头，看见李峥西依然冷峻的脸庞，心中疑惑。
　　“我叫你守着她，寸步不离！靠近她的男人，通通不准放过！”李峥西不耐的重复。
　　顾楚凡面露难色：“那沈老板……”看今天那情形，他和子苡关系匪浅，他怎么拦得住？
　　“顾楚凡，你要我重复几遍？我说‘通通’！”李峥西大吼道。
　　顾楚凡被惊得一身冷汗，心中不断叫苦，口中也只能应道：“是，西少，我这就去。”说罢推开门下了车。
　　车很快开走了，顾楚凡这才松了口气，一转头又觉得为难，他抬头看了看那扇依旧没有亮起灯的窗户，暗暗道：“子苡，你可害苦我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莫子苡被一阵敲门声吵得实在受不了，便起身来，微微将门拉开一条缝，却见顾楚凡站在门外，手里拎着豆浆和油条。
　　?
　　?她一时没回过神来：“楚凡哥？”
　　顾楚凡笑了笑：“还好你还肯叫我一声‘楚凡哥’，要是你像昨天那样装不认识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五章　　莫子苡脸上讪讪的，打开门让他进来。
　　顾楚凡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知道她昨夜肯定没有睡好，也不多问，只道：“快拿碗筷来，我都快饿死了。”
　　莫子苡便去拿了碗筷出来，和他面对面坐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她却一动不动，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他叫你来的？”
　　“谁？”顾楚凡假意问，随即又道，“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你知不知道你消失的这几个月，我都快吓疯了。”
　　“是吗？”莫子苡起身走到壁橱边，拿起上面的烟盒，熟练地抽出一支点上，缓缓吐着烟圈。
　　顾楚凡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来三两步走过去，夺下她手中的烟：“你居然还学会了抽烟？”
　　莫子苡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回身又抽出一根，正欲点燃，却连打火机也一起被顾楚凡抢了过去。
　　“莫子苡，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西少昨天那么生气，你真是……”他顿了顿，“就算他要跟别的女人结婚，犯得着你这样吗？”
　　莫子苡冷笑道：“他要跟谁结婚关我什么事？我这样又关他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
　　顾楚凡叹了口气：“子苡，你别这样，西少他对你真的很好。你不知道，你刚走的那段时间，他气得两天没吃过东西，动不动就砸东西，整个房子都快被他拆了，后来还是老太太过来才劝住的。老太太直骂他不争气，直到把去世的老爷子抬出来，才将他震住，这才恢复了正常，可还是动不动就发脾气，我一天到晚都快被他折磨疯了。”
　　莫子苡依旧不为所动，冷笑道：“那又怎样？”
　　顾楚凡气得浑身发抖：“我早就知道你倔强，却不知道原来你还这么任性！你怎么能这样糟蹋自己？”
　　“是！我任性，我糟蹋自己，不行吗？不是只有他李峥西才有任性放纵的权利！”莫子苡夺过他手中的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狠狠抽了起来。
　　顾楚凡不再拦她，生气的走到桌边坐下。
　　?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记得李峥西刚将她带回去的时候，她原本是恐惧的，但还是接受了，因为在上海实在是没有安身之所。但刚到那屋子，她就主动提出为李峥西当女佣。
　　当时顾楚凡只觉得好笑。李峥西带回家的女人，怎么可能当女佣？何况，李峥西又怎么可能缺一个女佣？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峥西居然同意了。自从她出现后，顾楚凡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跟了多年的老板。

第六章　　李峥西在外面其实有很多女伴，并不能说是个洁身自好的人。顾楚凡原以为他定然是看上了这个长得很是动人的小姑娘，但将她带回家之后，他居然碰都不碰她一下，甚至总是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愈发让顾楚凡摸不着头脑。他也曾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但都没有得到答案。
　　莫子苡站在那里抽完了一支又一支的烟，原本以为他就要走了，不想他就一直坐在那里沉默。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对不起，楚凡哥，我不是冲你。”
　　顾楚凡抬头看了她一眼，脸色稍有缓和：“还会说对不起，你根本就还是以前那个莫子苡！”
　　她转过脸不说话。
　　顾楚凡站起身：“算了，不说这些了。快吃东西，待会儿胃又疼了。”
　　莫子苡突然上前抱住他：“楚凡哥，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你对我最好。”
　　顾楚凡吓得不轻，忙挣脱她：“莫子苡，你疯了吗？”如果这场面让李峥西看到，那他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她突然大笑起来，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顾楚凡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几个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前后判若两人？
　　吃完早餐，莫子苡说要去取旗袍，顾楚凡当然不敢让她一个人去，便一路随着她。
　　她做旗袍的那家店子口碑生意都是极好的。李峥西有好多女伴都是在那里做旗袍，这一点，身为特别助理的顾楚凡当然清楚。眼见她走进那家店子，顾楚凡不禁暗暗祈祷：“千万不要遇到熟人。”
　　顾楚凡小心翼翼的跟着进去，大概瞄了一圈，暗地里松了口气。
　　莫子苡取了旗袍进更衣室试的时候，另一间更衣室的门突然开了，看到里面走出来的那个穿白色绸缎旗袍的女人，他恨不得立刻去撞墙。
　　原来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
　　那个女子看见呆在原地的他，倒是愣了愣，随即笑道：“楚凡，你怎么在这里？”她又往店里看了一圈，“你没跟峥西在一起？”
　　?
　　?顾楚凡冒了一头的冷汗，忙道：“是啊，阮小姐，西少今天放我的假。”
　　“哦。”那女子有些失望，走到一边去照镜子，忽又笑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陪女朋友？”
　　顾楚凡干笑两声，说不出话来。
　　那女子在镜子前照了照，自言自语道：“真的是太久没穿过旗袍了，总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她忽然又看向顾楚凡，问道，“你说峥西会喜欢我穿旗袍还是穿洋装？”

第七章　　“这个……”顾楚凡搓了搓手，“阮小姐自然穿什么都好看，西少应该都会喜欢的。”
　　“呵！你倒会说话，我还是觉得穿洋装更舒服。”她说罢，就要去换下旗袍，却突然看见换了一身绿色旗袍出来的莫子苡。
　　她穿旗袍实在是很好看。那件绿色的如意襟高领无袖旗袍裹出她婀娜姣好的体态，丰盈的胸部，纤细的腰肢，曲线奥凸，玲珑有致。再配上那张动人的面容，莫说男人，就是她这个女人，也要禁不住被you惑。
　　?
　　?那女子忍不住转向顾楚凡：“楚凡，这位小姐，你不为我介绍么？”
　　顾楚凡一时间也看直了眼，听到自己的名字才回过神来，冷汗立刻就又冒了出来，硬着头皮到：“阮小姐，这是我朋友，莫子苡。”
　　那边的莫子苡听到“阮小姐”这三个字，身子忽然一僵，看向那位阮小姐的目光里多了一些东西。果然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粉面朱唇，肤如凝雪，庄重高雅，风韵卓致，只是一袭简单的白色旗袍，整个人也显得温柔俏丽，大方动人。
　　顾楚凡又对莫子苡道：“子苡，这是阮汐汀，阮小姐。”话刚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脊背一阵发凉。
　　莫子苡平静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笑意：“阮小姐，西少的未婚妻嘛，闻名不如见面。”
　　?
　　?阮汐汀也是一笑，整个上海又有谁不知道她是李峥西的未婚妻？
　　“莫小姐，你好。”
　　一旁的顾楚凡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忙道：“子苡，好了没？要不就这样穿上吧，别换来换去了，怪麻烦的。”
　　莫子苡冲着他甜甜的一笑：“好啊，那咱们走吧。”说完叫来伙计替自己包好衣服，出门的时候，又对阮汐汀道：“阮小姐，再见。”
　　阮汐汀微微一笑：“再见。”
　　眼见着他们两人离去，阮汐汀若有所思的看着莫子苡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低头走进了更衣间。
　　走出裁缝店，顾楚凡终于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道：“子苡，中午想吃什么？”
　　“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任务还没完成吗？”莫子苡淡淡道。
　　顾楚凡愣了愣，并不回答，转而道：“去湘满楼吧，我记得你最喜欢那里的剁椒鱼头。”
　　莫子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啊。”
　　一桌子的湖南菜，莫子苡嗜辣，叫的都是带辣子的菜。顾楚凡不禁暗暗为自己的胃祈祷，很想另外去弄点吃的，又不敢将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莫子苡埋头大吃，他只是偶尔动一动筷子，已经是面红耳赤。正苦不堪言的时候，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李峥西走了进来。

第八章　　顾楚凡顿时如蒙大赦，忙站起身：“西少，我先出去了。”说完便闪了出去。
　　莫子苡头也不抬，专心致志的处理着碗里的鱼头。李峥西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她身上的绿色旗袍，忍不住道：“这身很称你。”
　　“是吗？”莫子苡依旧不抬头，“沈老板送的。”
　　李峥西脸部明显抽搐了一下，忍不住就要发脾气，但看了看平静的她，还是忍住了，过了半晌又道：“从那里搬出去。”
　　“为什么？”她成功解决掉一个鱼头，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接着道：“做人情妇的，不就是应该住那里吗？我听人说那栋公寓有个名字叫‘情妇楼’，特地叫沈老板在那里置的房子。”
　　“砰”的一声，李峥西狠狠摔了一个茶杯：“莫子苡，你要是不想我当场撕了你这身衣服，就不要再提那个人！”
　　莫子苡冷冷一笑：“你撕呀！我又不会怕丑，反正我这个身体已经残败不堪，不在乎被更多的男人看！”
　　李峥西忍无可忍，“啪”的甩了她一个耳光：“无耻！”
　　莫子苡被他一个耳光抽得耳鸣起来，脸上火辣辣的泛疼，顺手端起一杯热茶就往他脸上泼去。
　　?
　　?李峥西也不躲，任由那杯滚烫的茶泼到脸上，滴得满身都是，显得狼狈不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转脸看到她白希的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又忍不住心疼起来，正想伸手去抱她，却忽然听她平静的说：“我今天见到了你未婚妻。”
　　?
　　?李峥西的手顿时僵在半空，顿了顿，忽然冲门外吼了一声：“顾楚凡！”
　　门外正在喝水的顾楚凡一惊，“噗”的将口中的水喷了出来，来不及擦干净，忙推门进去，怯怯的叫了声：“西少。”说完稍稍抬了抬眼皮看李峥西的脸色，却忽见他一身水渍的狼狈模样，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又看向莫子苡，只见她捂着脸看着一边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叫你办一点事情，你怎么老是办不好？”李峥西忍不住吼道。
　　顾楚凡心里那个苦，又不敢说什么，只好任他骂。
　　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李峥西更是生气，拍案道：“我他妈真想一枪崩了你！”
　　“李峥西！”莫子苡忍不住站起身，“你除了会责怪人还会做什么？楚凡哥做错什么了？你凭什么怪他？”
　　对自己就直呼其名，对他就口口声声“楚凡哥”的叫，李峥西气得大手一掀，整张桌子被他掀翻过去，发出巨大的声响。
　　莫子苡看着那张桌子，胸口不停起伏，看了一眼气得脸色发青的李峥西，起身走到顾楚凡身边，拖了他就往外走。
　　“子苡——”顾楚凡还来不及发出两个完整的音节，就被拖了出去。
　　李峥西为之气结！

第九章　　走在黄埔江畔，顾楚凡直想哭。自己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了这两个冤家，害得自己身心都差点残废。这会儿被莫子苡拉了出来，还不知道回去会死得多惨。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低头不语的莫子苡，还是只能叹气。她的变化真的太大，从前那个莫子苡，虽然也是有一点倔强，可绝对不会有今天这种火爆的脾气。她一直是安安静静的，就算是犯倔脾气的时候，也顶多躲回房间。跟任何人发生冲突都不是她的性格。
　　可是今天，她居然敢泼李峥西，还敢大声顶撞他，这不禁让他怀疑，她真的是莫子苡吗？
　　“子苡！”他突然大步赶上她，拉住她的手臂，“这几个月，你到底去哪里了？”
　　莫子苡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很重要吗？”
　　顾楚凡点了点头。
　　莫子苡突然走到江边，指着江水：“我去里面走了一遭，后来还是上来了。”
　　顾楚凡听得心惊肉跳，忙将她拉过来，却见她大笑道：“你怕我跳下去啊？呵呵，你放心，我不会跳的，因为我不敢。”
　　李峥西怒气冲冲的回到家里，刚进了客厅，却突然发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却是阮汐汀。
　　阮汐汀见他回来，笑道：“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李峥西沉声道。
　　“今天逛街经过一品阁，看到绿豆糕，就给你买了一点过来。我记得你经常买回家的。”阮汐汀指了指桌上的糕点。
　　李峥西愣了愣。他根本就不吃这种甜点，以前经常买，不过是因为莫子苡喜欢吃。可如今她都不在这里了，还买来做什么？他只觉得讽刺，嘴角不禁带起一丝讥诮的笑意。
　　他原本是在笑自己，不想那笑落到阮汐汀眼里，却让她心灰意冷，拿起沙发上的包：“我走了。”
　　?
　　?李峥西也不阻拦，任由她出了门，才张口唤了司机过来：“送阮小姐回去。”
　　司机出去后，他便疲惫的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却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定是刚才阮汐汀留下的。她是留过洋的，刚从法国回来半年，用的香水也和平时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不一样，有一股轻轻暖暖的感觉。
　　李峥西疲惫的想着。这个女人，以后便是自己的妻子。妻子。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渐渐的睡了过去。
　　等他一觉醒来，天已经黑透了。客厅里只点了一盏小黄灯，在无边的黑暗里散发出柔和的光，桌上那盒糕点在灰暗的光线下只呈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像。
　　他愣愣的看了半天，忽然站起身，到卧室里去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后又走了下来，顺手操起那盒糕点出了门。
　　来到她公寓门前，李峥西却发现屋里没有人，门紧锁着。他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就站在那门前等着。
　　大概又过了两小时，莫子苡才踏着迷醉的步子走上楼来，身后跟着顾楚凡。她远远看着自己门前有一个红点闪闪发亮，吓得酒醒了一半，忙拉着身后的顾楚凡。
　　顾楚凡忙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冲着门边吼了一声：“谁在那里？”
　　李峥西扔了烟头，用脚踩灭，才又抬头：“我。”
　　“西少。”这下轮到顾楚凡害怕了，忙把莫子苡推上前去，自己闪在一边。

第十二章　　“真的那么恨吗？”李峥西声音愈发低沉，听不出其中蕴含的情绪，“那昨天晚上，算什么？”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问题吧？”莫子苡依旧冷笑，“那天晚上，我将清清白白的身子送给你，你不要；如今我都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倒肯了。那么敢问西少，昨天晚上，算什么？”
　　李峥西呼吸一窒，手臂不自觉越箍越紧：“你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才罢休？”
　　“西少，您的记忆还真是不好。我几个月前就说过，刚刚也说过，因为，你是我最恨的男人！”莫子苡挣开他的怀抱，走进了客厅拿他的衣服。
　　她取过他的衣服，扔在床上，依旧坐回那张藤椅里沉默。
　　李峥西还是不甘心，走过去一把拖起她，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我不信你心里没有我了。”
　　“那已经不重要了，李峥西！你在乎吗？反正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何必在乎我心里有谁？”莫子苡盯着他的眼睛，毫不畏惧，“如果你只是不甘心一个原本倾心于你的女人变心的话，那未免太无趣，这样的女人，在大上海应该数不胜数吧？你西少伤了多少女人的心，又不是什么奇闻！”
　　“我说了，你跟她们不一样！”李峥西大吼出声。
　　莫子苡只是冷笑：“那请问西少，哪里不一样？”
　　李峥西说不出话来，他只知道她在自己心中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可是真要说哪里不一样，他真的不知道。
　　“说不出话了？”莫子苡道，“如果你只是因为昨晚的事情而耿耿于怀，那就不必了。昨晚，就算是我为自己几个月前的失败做的一次总结吧！西少，您满意了吗？”
　　李峥西看着她的脸，只觉得深深的凉意。这个女人，昨夜才在他身下缠绵半宿，今天，就能如此绝情的翻脸，可是他能做什么？她会变成今天这样，不都是因为他吗？
　　李峥西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她到他书房里找他，紧紧抱住他的时候。如果那天晚上，他没有克制住自己，如果那天晚上他就要了她，事情，也许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他不再多说什么，快速套上衣服，起身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莫子苡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你以后，不要再让你的人跟着我！”
　　李峥西算是死了心，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狠狠关上了门。
　　莫子苡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里，坐进藤椅里沉默着，良久，缓缓点起了一支烟。
　　李峥西僵直着身子立在门口，久久没有离去。
　　门里门外，隔开他与她，两颗心的距离。

第十五章　　莫子苡将杯中剩下的酒尽数喝光之后，便顺手将杯子放在了阳台上，再抬头时，却看见李峥西的目光冷冷扫了过来，只消一眼，便又移开了视线。
　　莫子苡淡淡一笑，微微站直了身子，却见那名侍者已经又返回了，盘中还放着为她取来的白兰地。她伸手拿了过来，仰头便灌下一大口，烈酒的冲击让她整个口腔都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眼眶也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那名侍者见她像被呛到了一样，忙掏出自己的手巾，递给她。
　　莫子苡接过来，也不管自己嘴角的酒渍，却只是擦了擦眼睛，便又将手巾递还给他，忽然又道：“有烟么？”
　　侍者又是一通忙乱，将自己身上的烟盒找出来，递给她。见她拿起一根放在嘴上，便又找到了火柴，凑上去帮她点燃。
　　她吸烟的样子，很迷人，很风情。微微眯着眼睛，透过眼前淡淡的烟圈，看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大厅。
　　侍者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不觉失了神。
　　直到何源走了过来，见她只是沉默的抽着烟，皱了皱眉头，冷冷瞥了一眼呆站在一旁的侍者，那侍者方才回过神来，忙离开了阳台。
　　“不是说出来透气么？这样的透气方式只怕会更让人气闷吧？”他伸手欲取下她手中的烟，不料她却突然躲开了，却是贴到了他身上，将那只烟递到他的唇边，风情万种的笑着：“你也想抽？”
　　何源斜眼看着她，倒是很配合的张开了嘴，就着她纤细的小手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将烟圈喷到她脸上，充满挑/逗的意味。
　　莫子苡呵呵一笑，也不避开，反而迎上了他，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娇笑着：“你坏！”
　　何源深深看了看她的眼睛，忽然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她的，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她。她没有躲避，反而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任他亲。
　　两人就在阳台上不顾旁人的缠绵悱恻起来，不知是谁的手忽然碰到了方才莫子苡放在阳台边上的高脚酒杯，酒杯从二楼掉落下去，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之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枪支上膛的声音，伴随着一个洪亮的嗓门大喝了一声：“什么人，敢对雷师长行凶？”
　　阳台上的两个人忙的分开来，朝楼下看去，却霎时间看见十几杆长枪齐刷刷的对着自己，旁边是一个中年男人，一身戎装，足蹬黑靴，正指挥着那十几杆枪，对着阳台上的两人怒目而视。
　　“长清，不要动不动就拿枪对着人，我们此次，是来参加宴会的。”被阳台遮住的下方，忽然响起一个淡淡的声音，却又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信。
　　莫子苡听到那个声音，脸色忽然一变，不自觉抓紧了河源西装的袖口。

第十八章　　“你在干什么！”李峥西止不住自己心里的那股疼痛，只能怒吼着，希望她能清醒过来。她到底是怎么了？刚刚她还风情万种的与侍应生调笑，与何源在阳台上缠绵，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莫子苡听不到他的声音，脑中嗡嗡的响着，只是不停地哭。一片混乱之中，她仿佛听到了某个极其猥琐的声音，突然抱着头，不顾一切的尖叫起来：“啊——”
　　李峥西怔在原地，看着她，忽然上前将她拉进怀中，紧紧拥住：“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她不停拍打着他的背，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也要挣开一般，声嘶力竭：“滚开，滚开！不要碰我……”
　　“你醒醒好不好？你到底怎么了？”李峥西向来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见她始终如疯魔了一般，忽然将她拉到洗手台边，掬起一捧水泼到她苍白无血色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感觉让莫子苡忽然一顿，脑中先是一片空白，随即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一脸愤怒的他，所有的思觉开始渐渐恢复，忽然冷笑起来：“西少？”
　　她突然又恢复那种冰凉的表情，李峥西怒火中烧，狠狠瞪着她。
　　莫子苡转身面对着墙上的镜子，看着镜中鬼魅一般的自己和旁边气得两眼发红的他，冷笑着道：“西少，这里是女洗手间，您就这样闯进来，恐怕不大好吧？”
　　李峥西气到脸部开始抽搐，眼神却一直看着她那块血肉模糊的地方，忽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臂：“走，去医院。”
　　“放手！”莫子苡挣开他，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却还是强忍着，只是从包里翻出脂粉来对着镜子补妆。
　　“你去不去？”李峥西不耐烦的吼道。
　　莫子苡冷冷瞥了他一眼，回过头继续强忍着手臂上的疼痛补妆：“不去。”
　　李峥西气得脸色铁青，却清楚的知道她的性子有多倔，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着，终于还是忍了下来，掏出自己的灰色的手绢来，一把捉住她的手臂，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不放手，紧皱着眉头一点一点的擦去多余的血迹。
　　莫子苡挣不开他，僵着身子站在那里承受着他轻柔的动作，却在忍不住一回头看见那张手绢的时候，浑身一震。
　　那张手绢是她去到他的小洋房一个月之后，从管家那里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在洋行里流连了好多次，才下定决心买下来送给他的，一个月的工资也因为那条手绢全部用光了。因为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知道他的生活有多优越，一般的东西又怎么入得了他的眼？
　　他收到那份礼物的时候很冷淡，但好歹还是收下了。以后的日子，莫子苡经常能在需要清洗的一堆衣物中找到那条手绢。

第二十章　　莫子苡走出洗手间，渐渐敛了笑意。黯淡，也只是一瞬间低头的时候，再昂起头来，她依旧是那个媚惑众生的交际花。
　　走进大厅之前，她顿了顿，将手臂上绑着的那条一眼便能看出是男士所用的手绢收了起来，换上自己的绢子。
　　捏着那条手绢，她只是冷冷一笑。当初送给他的东西，今天，算是他还给她吧？只是这样的旧物，留着还有什么用？她轻轻一抬手，将那手绢扔下阳台去，再不多看一眼，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宴会大厅。
　　大厅内酒宴正酣，刚刚到来的雷恒显然已经很快融入了那一群商人之中，其间就有何源，不时举杯畅饮。
　　莫子苡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挽住何源的手臂：“何老板，你久等了。”
　　何源见她出来，忙放下手中的酒，将她推向雷恒，道：“子苡，这是十七师的雷恒雷师长，他可一直在想着为方才的事情向你道歉呢。”
　　雷恒的目光深不可测，莫子苡坦然迎上，伸手拿过一杯酒，敬他：“敬雷师长，方才是子苡不小心，差点伤了雷师长，请雷师长不要见怪才是。”说罢，她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雷恒眼波微动，淡淡一笑：“莫小姐说哪里话，只怕是昱凌的下属不懂规矩，惊了莫小姐才是。”
　　听见“昱凌”两个字，莫子苡身子微微一颤，几乎没有被任何人察觉，除了眼前这个目光犀利的雷师长。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忘了告诉莫小姐，昱凌，是在下的表字。”
　　莫子苡微微笑起来，却不再回答他，只是回身看着何源，略带了撒娇的语气：“何老板，好无趣的地方，我都快累死了，要不先回去了吧？”
　　何源呵呵一笑：“那怎么行？雷师长才刚刚来，若是就着么走了，可不礼貌。”说罢他看向雷恒，雷恒却只是挑挑眉，不置可否。
　　莫子苡不高兴的撅起了嘴，一转头便看见再次进入大厅的李峥西和阮汐汀两人。李峥西在前，阮汐汀在后，两人之间似乎没什么交集的样子。
　　莫子苡在李峥西的眼光可能扫过来之前快速转过了头，却又对上雷恒玩味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忽然开口大：“莫小姐若是实在是累了，在下还有两辆车在下面，倒是可以派人先送莫小姐回去。”
　　莫子苡微微愣了愣，秀眉微蹙。何源却立刻喜笑颜开的模样：“子苡，还不快谢谢雷师长。”
　　莫子苡方才再次微笑，心中却不停打鼓。
　　雷恒嘴角一直勾着笑意看着她，抬头看向副官白长清，沉声道：“长清，将莫小姐安全送回住处，不得出一点纰漏。”
　　“是。”白长清立刻恭敬地领了命令，上前来，“莫小姐，请。”
　　莫子苡抬起头来看了雷恒一眼，无奈转过身，跟着白长清出了大厅，下楼去了。
　　她没有回过头，可还是隐隐能感觉到射在自己脊背上的不止一道的目光，冰凉的与绝望的，火热的与探究的。
　　谁是谁，她突然间有些分不清了。

第二十一章　　下了楼来，莫子苡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往白长清带的方向走去，被突然被人叫住了。
　　“子苡！”顾楚凡的声音突然从左前方传来，莫子苡抬头，正好看见他站在车旁吸烟的身影，见她抬起头后，迅速踩灭了烟头，走了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接近她，却突然被白长清拦下了，冰冷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先生，请你离远一点。”
　　顾楚凡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看向莫子苡。
　　莫子苡愣了愣，忽然对白长清道：“这位军爷，这是我朋友，他送我就可以了，不劳烦军爷了。”说罢，她就要走向顾楚凡，“楚凡哥，我们——”
　　“莫小姐请站住！”白长清又拦在了她身前，“师座交代过，一定要将莫小姐平安送回。”
　　顾楚凡有些生气的看着白长清面无表情的脸：“你是什么东西，还不让开！”他伸出手去拉莫子苡，却突然被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额头，僵住了身子。
　　莫子苡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忙道：“军爷，这位是我朋友，能不能请军爷高抬贵手。
　　顾楚凡忍不住在心底骂娘，他跟了李峥西这么多年，除了李峥西，还没有人敢给他这种窝囊气受！偏巧过来得急，自己的枪又在车里没有拿，只有任由别人这样指着脑袋。
　　白长清冷冷瞥了面不改色的顾楚凡一眼，收起枪，转身对莫子苡道：“莫小姐，请吧，车子就在那边。”
　　莫子苡无奈的看了顾楚凡一眼，微微咬住下唇：“楚凡哥，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顾楚凡忽然叫住她，还想说什么，白长清的枪已经又掏了出来，顾楚凡只能咬牙道：“真的没事？”
　　莫子苡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嗯，没事。”这才又走向白长清所指的汽车方向。
　　白长清跟在她身后，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顾楚凡恨得咬牙切齿，看着莫子苡上了那辆车，然后车子便很快的开走了。他忍不住又在心底骂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灯火通明的二楼大厅，很快走了进去。
　　莫子苡静静坐在汽车后座上，手指不停地在自己的包上画着圈，却在不经意间一抬头的时候，发现汽车所走的路线并不是自己先前报的那个地址。
　　她心中先是一惊，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军爷莫不是刚来上海，不清楚地址，走错路了吧？”
　　白长清的目光从后视镜内投过来，冷冷道：“莫小姐手臂好像受了伤，应当先就医，之后长清自然会送莫小姐回去。”
　　莫子苡暗自咬着牙，眉间只是微微一皱，便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圣玛利亚医院内，医生仔细查看了莫子苡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依旧没有说什么，只是麻利的为她上药，然后包扎起来。
　　其间曾经耽搁了一下，医生去查看另一位病人的时候，白长清出去了一段时间。平心而论，在那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莫子苡想过偷偷溜走。
　　雷恒，雷昱凌，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他。莫子苡冷笑起来，这便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老天爷真是够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才刚刚掌握了自己的命运有多久？这么快雷恒居然就出现了，两个人以陌生人的姿态见了面。一如当初，在百花厅门口见到李峥西的时候，两人亦是默契十足的权当对方为生人。
　　然而究竟是不是陌生人，她知道，他们也知道。
　　当白长清再次走进来的时候，莫子苡忽然一万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没有悄悄走掉——因为此时此刻，白长清身后跟着的那人，不是雷恒，又是谁？
　　雷恒一踏进病房，白长清便再次退了出去，房中便只剩下他们俩人。
　　莫子苡深深吸着气，决心将陌生人的姿态保持到底，起身看向他，淡然道：“多谢雷师长费心了，我想我可以回去了。”
　　雷恒淡淡一笑，笔挺的军装靠在雪白的墙壁上，缓缓点起了一支烟，透过香烟氤氲成的光圈看着她，薄唇轻启：“莫子苡，我总算是知道了你的名字。”
　　莫子苡波澜不惊：“怎么？雷师长认识我？小女子自认为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认识雷师长这样的大人物。”
　　雷恒依旧只是呵呵一笑，点了点头：“不错，这样的你，我的确是不认识。如果不是你在看到我的时候，脸突然吓得苍白，我还真是不敢确定，这张浓妆艳抹的脸，就是当初那个——”
　　“我不知道雷师长在说什么！”莫子苡忽然打断他，冷冷道，“雷师长不是说过要送我回家么？那现在这样算什么？如果雷师长觉得麻烦，那小女子倒是可以自己回去，就不麻烦雷师长了。”
　　雷恒漫不经心的叼着烟，微微抬起眼皮看了看她冷冷的面容，忽然拍手：“不错，看来还真是想与过去说彻底的再见，装得够决绝。只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要装，岂不是很累？”
　　莫子苡不耐烦的一跺脚，便要上前拉门，却被靠在门边那堵墙上的他一把拽住右手臂，刚好牵扯到了方才包扎好的伤口。
　　莫子苡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雷恒看她的神情，却突然扬起眉笑了：“果然一痛就是这个表情，这倒是没变。”他顿了顿，取下自己唇上叼着的烟，缓缓看向她，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还跟当初躺在我身下直叫疼的表情，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