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荪甫与赵伯韬面对面坐定,开始密谈。赵伯韬以胜利者的口吻先声夺人,告诉吴荪甫他犯不着拿出全部力量来对付吴荪甫。吴荪甫先是怔忡不宁,但他渐渐恢复了自信,振作精神转为攻势。两人谈合作问题时,赵伯韬想向吴荪甫的银行投资300万,第一批先付50万,条件是用益中公司全部财产做担保。吴荪甫如果不接受赵伯韬的建议,赵伯韬将向他实行大规模的经济封锁,他的资金将无法支应工厂的扩建,也维持不到产品销路好转的那一天;如果接受了赵伯韬的条件,那么益中公司就有可能被赵伯韬吞并。吴荪甫明白了,自己当初套在朱吟秋头上的圈子,现在被赵伯韬拿去放大了来套益中公司了。
深夜一点半,吴荪甫回到公馆,他对仆人们发火,片刻后又转入沉思。他有点儿想向老赵投降,因为他的雄图在现实面前就像泡影,发展实业的狂热已经在他血管中冷却。
第二天早晨,王和甫和孙吉人来吴公馆商量益中公司的出路。他们最后决定不把益中公司顶给赵伯韬,要用办厂的资本全力做公债。吴荪甫和孙吉人他们将八个厂房全部抵押出去凑齐了60万,这些钱都用来做公债,也就是股票生意。果然,吴荪甫得到确实消息,赵伯韬全力以赴,僵局形成了。赵伯韬也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杜竹斋夫妇为吴老太爷开丧的事来找吴荪甫,吴荪甫趁机拉拢杜竹斋做“空头”。杜竹斋一边听,一边微笑点头。
第十八章
王和甫找到吴荪甫,告诉他赵伯韬已经知道他们做“空头”,正处处压制他们。赵伯韬打算用“内国公债维持会”的名义电请政府禁止卖空,他们一面请财政部令饬中央、中交各行,以及其他特许发行钞票的银行对于各项债券的抵押和贴现,一律照办;一面请财政部令饬交易所,凡遇卖出期货的户头,都必须缴现货担保,没有现货缴上去做担保,就一律不准抛空卖出。做卖空方的吴荪甫听后并不相信,王和甫则苦笑着回答说,赵伯韬的手腕不光如此,他还直接去运动交易所理事会和经纪人会,怂恿他们发文要增加卖方的保证金。这等于是使得赵伯韬一分钱可以顶吴荪甫的两分钱使。王和甫已经与孙吉人商量决定背水一战,再凑50万继续做“空头”,建议吴荪甫去找杜竹斋,竭力说服他也做“空头”,至少保守中立。吴荪甫答应下来,他沉默一会儿,突然厉声决定,把他的厂和他的公馆全部押上,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第十九章
收盘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吴荪甫早早就焦灼不安,他想到昨天晚上跟杜竹斋磨到了深夜,已经是第四次“对杜外交”。杜竹斋的表示尚不至于使吴荪甫失望,但这毕竟是险局。
吴荪甫在家坐不住了,他提前赶赴证券交易所与孙吉人、王和甫会面。他回忆起两个月前跟赵伯韬合作的那一天,也是惨淡的一个雨天,但现在却物是人非。
挤进交易所的大门,吴荪甫心里慌张难定。但他仍强打精神,笼络在信心上有些动摇的几个盟友。这时,王和甫告诉吴荪甫一个坏消息:韩孟翔已经背叛了他们,凡是韩孟翔知道的消息,都被他暗地里报告了赵伯韬。关键时刻,部下临阵倒戈,吴荪甫眼前直冒金星。
公债又涨了,吴荪甫大叫把最后的资金倾囊抛出。情急之下,吴荪甫晕倒在交易所。孙吉人和王和甫坚持让吴荪甫回家休息。就在送他回家的汽车驶出交易所大门时,杜竹斋来了。这时,如果杜竹斋能与吴荪甫合作,“空头”便全胜了。
在家里清醒过来的吴荪甫,问明了被他视做救星的杜竹斋的行踪,又燃起希望。突然电话铃声响了,王和甫从交易所传来消息:杜竹斋竟然见利忘义,将资金投向“多头”,吴荪甫彻底破产了。他蓦地一声狞笑,跳起来抢到书桌边,一手拉开抽屉,抓出一支手枪,把枪口对准自己胸口。
窗外狂风怒吼,雨打着窗上的玻璃。吴荪甫长叹一声,身体落在那转轮椅子里,手枪掉在地下,吴荪甫一败涂地,他振兴民族工业的雄心壮志就这样被无情地摧毁了。
当差引着丁医生进来,吴荪甫跃起。他告诉丁医生自己没事。
吴荪甫异样地狂笑,他知道现在什么都完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反倒镇静起来。他轻步跑进自己房里,看见少奶奶蜷缩在靠窗的沙发上看《少年维特之烦恼》。吴荪甫让她赶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