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 2013-6-11花店。
[1.]
我只是在梦里梦到大片的花,然后我拥抱着它们梦到梦里我梦见了你。
[2.]
那是一家老旧的,墙壁剥落脱色的花店,只是在悦耳的叮当摇铃声和各色的吆喝声中显得毫无光泽抑或说生机。旁边广场上的大钟颤巍巍地敲了一声似乎是来自遥远地方的催促,只能见得那人群熙熙攘攘毫不为之所动。时钟直直地指向中午十二点,我回到花店。
我放下从学校带来的包,从里头翻出布满了密密麻麻字母公式的作业本,嗤笑了一声如今的逻辑思维还真是越来越差了,然后我终于在夏日的闷热和惬意中沉入睡眠状态。 ——果真,还是一如既往。
市中心的学校,互相攀比的学生,我冷眼旁观他们的骄傲然后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我急促的步子停留在狭长的走道里,静默许久才推开了教室的门。学校里的生活总是日复一日似乎在勾勒着所有人生命的蓝图,其实呢,不得不说它在改造很多人,把充满活力的学生改造成自己喜欢的看得顺眼的样子。
我打心底里厌烦这种生活。更多的时候我借着这个靠窗的位置朝着窗外眺望,看见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飞快地掠过我的眼睛。有时候你会想,到底是什么让一个人甘心屈服,放下全部的骄傲,把热血全部涂在地上。
老师在黑板上用粉笔画出几个道,安静的教室里总是传来令我头皮发麻的粉笔扭断的声音,偶尔的埋怨永远都是换来老师的白眼和鄙夷。“沈清越,这点学习量都受不了你还读什么书,靠着你那个什么花店想养活自己吗,做梦去吧!”“那么…可以不读吗?”“当然——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
每次走出老师的办公室,就能见到漂亮的江稞一副明眸皓齿的模样,永远挂着肆无忌惮的笑容,真是读不透的表情。她总是喜欢带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比如狂奔几千米来到偏僻的郊外找到一条古老的小巷,顶着夕阳再灰溜溜地打车回家。江稞是温静的,却也是明媚的,不像我一样的灰蒙蒙。她常把我拉到无人的角落,给我看她用单反拍下来的照片,照片里的长沙栩栩如生看不出任何的肮脏和破败。我被她独特的选角和画面构造打败。
每张照片的背后无一例外的是她清秀的小楷“花店.Flower”,当她来到我家的花店时,她也曾说在毕业的时候要将它装修。在之后的许多个夜晚我都深深地怀念过当时她把一沓照片扔给我然后嘴角拉开一个漂亮的弧度,小声地告诉我说她要去追梦的情景。
——想问很久了,你的梦是什么呢,江稞。
[3.]
南方地区的雨季总是长得让人难以忍受,我收起雨水纵横的伞,趴在花店的柜台前无所事事。眯上眼睛,世界在此刻嘘声,周围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好像母亲要让孩子安稳地睡上一觉,我的眼皮开始打颤,眼前只余下层层叠叠的重影。
这时门被推开,穿着学校校服的男生走了进来,噢是任人。“你好,任人。”“你好,沈清越。”他常常来这里坐上一会儿然后跟我唠嗑几句学校里的事儿,我非常乐意在这百无聊赖的时候听他说琐事来消遣。有时候他不说话,只是往朱红色的褪漆的老木椅上一倒,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我便倒杯茶,搁在桌上,一样缄默地望着他。
如此反复,直到现在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确实喜欢任人。在花店,他的所有举动都越来越行云流水不带拘泥。他是太阳,一直在照亮我。即使如此,在学校我们非常默契的没有任何交流和对视,就像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互相追逐,却又找不到交点。
“沈清越,你喜欢任人。”江稞那天这么说,语气肯定好像是在阐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让我去睡一会儿,别说这个。”她扑哧一下就笑了然后用我从未看明细过的那种眼神盯着我,然后转身离开了。
“睡吧,睡一觉起来之后一切都好了。”
——此刻我在花店里惊醒,这是第多少次在梦里一直只梦到两个场景。我爬起来抬头望钟,两个小时了,真长。我走到洗漱间往脸上捧了一把水,终于彻底醒了过来。
很快的我反应过来,然后奔向学校。当我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学校的露台,我看见江稞在等我。“清越。” 我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激荡。她靠在栏杆边上,口里依然谈论着她的梦,“我的梦啊,是‘’。”是什么?我听不到。然后我看见她摇了摇头,我揉了揉眼睛之后却找不到她。
——你总会知道的,沈清越。
[4.]
我终于站在任人的教室门口一边哭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口里的语言都模糊成一片晦涩的音节。他安抚我的情绪,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江稞她不见了。我分明见到任人愣了愣神,然后近乎机械化地转头,随即的一句话让我几乎要窒息。“江稞一年前就跳楼了。”
神经有种崩断的感觉,我的头骤然一疼,然后我又陷入了重度昏迷。
我终于逐渐触摸到了这么久以来浮出海面的真相,江稞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冲上前去怒喝她,而她不哭不恼,依然是胸有成竹而果断的模样,那种笑竟是与以前毫无错差地重合,化作洪水冲垮了我的城墙。我想起来那天她对我说“沈清越,我的梦是离开你,给你光明的前途,给我解脱。”我抱紧了她死死不放,可是最终我能做的也就是蹲在地上,看着她从容地走向死亡。她的梦是死。她像大方明艳的花,那样软塌塌地从高楼上坠下,沉闷的落地声似乎是砸开在我的心里。
隔了一个星期我重新睁开双眼看到了我熟悉的世界,我的眼睛有酸涩的感觉,我知道我在梦里活了整整一年。江稞死了,这是她接近变态的梦。
而我…嗯,还活着。后来任人带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进入花店的时候有种荒凉和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花店,一切的开始的地方。如今我回到了这里,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归零了呢。任人尾随而至,走到我的旁边跟我说,“明天你就要毕业了。”
是的呀,我经历了这无数场沉睡和梦境,终于将现实和它分得泾渭分明,是梦逼着江稞追求解脱,拒绝一切理解,走了死这种极端的方式。时间还是在走,我也还是等到了毕业这一天。
“等到毕业,把花店装修一下吧。”
“会走出光明的前程的,我期待我的新生活。”
[5.]
“别关掉你的花店。”
嗯?
“——那是你曾经的梦想。”
说得对,我在等你回家。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