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头是真正的人头，被割烂的衣服之下，是裹著一层肉色胶质体、由稻草扎成的没有人头的稻草人。
那张脸是笑著的，嘴咧到耳根诡异的笑。
目光在那张死人脸上扫过，觉得有点印象，月羽问：“你女婿潘栎？”
南宫天心中大惊，潘栎是入赘的，他虽然是南宫彤的丈夫，但是在南宫家却是没什麽地位的，他并没有在重要场合出现过，月羽不可能见过他，但是月羽看了一眼竟然就认出是他女婿，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这不能不让南宫天吃惊，据他所知，这位三少爷已经有三年消息全无，就连每年的蛊祭也不见他踪影，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已经让人捉摸不透，现在竟然还一眼就认出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是自己女婿，这让南宫天感到心惊。
潘栎是外姓人，有著严重家族观念的南宫天不会让他接触南宫家的核心事物，换言之，潘栎只是一个闲人，但是月羽却知道这个闲人，这代表著什麽，南宫天平静的面孔之下激起了千层浪。
这位三少爷已经注意到自己？他在查自己？难道是上次千眼罗汉一事让他起了疑心......
不懂蛊的人不知道蛊的厉害，蛊比起任何枪械更能让人防不胜防，因为蛊可以不受距离的控制，他们害怕苗家，防著苗家，最主要的原因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优雅如贵族的青年而已。
“是，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就是潘栎，就是他杀了小彤。”南宫天恰当地变现出他的愤怒。
早在看到潘栎这个稻草人时，月羽和苗慕灵就猜到了这个结果，现在不过是向南宫天求证而已。
月羽蹲下来，挖开潘栎胸口的稻草，一张画著白色骷髅头的黑符赫然而现。
一模一样，和昨晚玄炫从那只猩猩内取出的一模一样。
“小弟，小心潘栎像那猩猩一样烧起来。”苗慕灵提醒。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火舌窜起，潘栎的尸体一下子被大火包住，何菲吓得一声尖叫——
看著地上的一堆灰烬，月羽、苗慕灵和上官轩神情各异，月羽和苗慕灵想到的是杀南宫彤的人和送木箱给苗慕青的人是同一个人。上官轩则在想那只去警局求救的猩猩和这个稻草人潘栎有什麽联系，是同一个人的杰作？若是南宫彤是潘栎杀的，那为何要差遣那只猩猩到警局求救？还是说那只猩猩不是去求救的，而是带去南宫彤的死讯，刚才月羽就说过，南宫天绝对会把女儿惨死的消息压下去，如此说来，凶手是不想南宫天如愿，因此才有血猩猩报案？
何菲连尖叫也不会尖叫了，右手捂住嘴巴，左手扯著南宫天的手臂，惊恐地看著地上一堆灰。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卷起灰烬，吹散了，灰飞烟灭。
南宫天脸色青白，手微微地颤抖著。
月羽收起那张黑符，直视著南宫天的眼睛：“你说是唐家下的手，理由？”
月羽的目光说不上冷冽，语气很平淡，也没有责问的意思，可是南宫天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左脚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他紧张，他怕这个有著审判者身份的三少爷。
“唐仲宏的女儿失踪了，他把责任归咎到我们南宫家头上，要我给他一个交代，他女儿不见了就来找我，我又不是他那个见不得人的女儿的保姆，哪知道她去了哪里，那只只管狂吠的狗！”
南宫天很不屑，他和唐仲宏都是黑蛊师，说不上谁更厉害，本来他们一直都是平分秋色的，可是自从上次蛊祭一时失手输给了唐仲宏之后，那个老家夥就一直自认高他一级，说话的语气口吻张狂之极，他早看他不顺眼了，他那个丑女儿的失踪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凭什麽他得吃这只死猫，唐仲宏质问他，他自然是没有好语气，这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唐家没这个本事。”月羽冷道。
南宫天哑言，他低头看著鞋面上沾著的灰，想到那个潘栎头颅的稻草人，想到他顷刻之间成了一团灰，南宫天脸上血色全无，心擂鼓地剧跳起来，唐仲宏没这个能耐，那是谁，谁想对付自己？

20
“我想知道南宫彤被杀时的情形，你们亲眼看到潘栎杀死南宫彤？”一直沈默的上官轩问。
虽然知道南宫天可能不会回答，可是上官轩不想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因为瞎子都看得出，南宫天对月羽两兄弟有著顾忌，或者可以说是害怕，说不定看在月羽份上，他不敢隐瞒。
月羽道：“潘栎不是真正的潘栎，你一直没有发现你女婿的不正常麽？”
南宫天脸色极为难看，潘栎只是一个外人，没有人会注意他，就连南宫彤本人也常常把自己丈夫当空气，加上潘栎为人唯唯诺诺的，一点也不得南宫天的欢心，这样一个人，即使他死了，也不见得南宫天就会皱一下眉头。
见南宫天如此神色，月羽疑窦暗生，南宫天不喜欢潘栎，这是显而易见的，据他得到的资料显示，南宫彤也不见得有多爱潘栎，既然如此，南宫天为何让潘栎入赘，这让人猜不透。
月羽道：“我知道你不想我插手你们南宫家的事，我也不想管，但是有件事情，我想应该要让你知道。”
南宫天神情一凛，难道是关於上回千眼罗汉的事？
“有人送了一件礼物给我们，一台傀儡戏，一台你杀死你妻子，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后自杀的傀儡戏，你和什麽人结怨，我管不著，也没有兴趣知道，但是主意动到苗家头上，你认为我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麽？你女儿是怎样死的，我觉得你有必要详细说说，说不定下一个遭到毒手就是你的妻子或者儿子，警察麽，虽然不见得能帮上什麽忙，但是也不是全然无用就是了。”
如果不是因为玄炫的关系，月羽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和警察扯上关系，像他们这样的家族，有胆子管他们事情的人没几个。
上官轩心下苦笑，月羽这家夥说话还真是够直白，真会打击人！
何菲啊地惊叫了一声，霍然转头惊惧地看著自己丈夫。
南宫天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右手悄然握紧成拳，他定了定神，整理一下混乱的思绪，道：“小彤这两天就快临盆了，所以就到医院待产，潘栎一直都在小彤身边照顾她，我昨天还见过他两次，从他对小彤的神情举止来看，并没有什麽问题，按我的诊断，小彤最晚也就是昨晚就会生产，所以我和小菲都留在了医院，半夜的时候小菲放心不下小彤，过来看看她情况的时候才发现小彤被潘栎这个畜生残忍地杀害了。”
“南宫夫人，你是第一个发现你女儿被害的？”上官立即问，“能说说当时的情形麽？”
何菲先是看了南宫天一眼，见他没有什麽表示，才勉强道：“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潘栎拿著手术刀在挑、挑开......”何菲哆嗦几下，抖著声音道：“他在挑开小彤的肚皮，笑得一脸诡异地挑开小、小彤的肚皮......”
“南宫彤肚里的孩子呢？你看到潘栎的时候，有看到那个婴儿麽？”上官轩追问。
南宫彤的肚里的孩子不见了，如果人是潘栎杀的，那他把那个婴儿弄到哪里去了？
南宫天道：“我和小菲就睡在小彤隔壁的房间，听到小菲的呼叫声，我已经第一时间赶了过去，那时，小彤的孩子已经不在了，房间里也找不到那个孩子，医院之内我都派人仔细找过了，都没有找到，潘栎在我赶到的时候就已经倒地身亡了，我后来才发现他不是人。”
南宫天冷静下来后也深知杀女儿不是潘栎，潘栎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傀儡，想到自己那个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看这世间一眼的孙子此时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能否有个完尸，南宫天就不由得心神大乱，是谁，究竟是什麽人做这样残忍的事，难道是......
突然想到什麽的南宫天脸上血色尽褪，脸如死灰。

21
南宫天的神色变化自然都落入月羽眼里，看样子南宫天是想到什麽了，但是料想即使自己追问，这老狐狸也不会口吐真言，那就没有问的必要了。
“你是因为什麽事要找大哥？”月羽换了话题。
南宫天压下混乱的思绪，稳了稳心神，道：“唐仲宏一口咬定他女儿的失踪和我有关，我从来不曾见过他那个丑女儿，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跟唐仲宏解释过很多遍了，他那个老顽固就是不相信，总是找我的麻烦，所以才想著请大少爷出面调停一下，哼，他可别以为是我怕了他，我只是不想伤了和气，让三少爷你们难做而已。”
看著正气凛然地说出这番话的南宫天，苗慕灵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南宫天打的是什麽主意，月羽两兄弟清楚得很，苗慕灵道：“空穴不来风，若是你们南宫家完全没有和唐敏接触过，唐仲宏又怎麽会认为他女儿的失踪跟南宫家有关？你真没见过唐敏？”
南宫天脸色微微一变，道：“我确实没有见过唐敏，但是小棋见过，起初，小棋并不知道她是唐敏，后来她自己报上名字才知道的。”
“唐敏找你儿子干什麽？”月羽问。
“整容。”南宫天语气里有著轻蔑，“三少爷你应该也知道唐敏相貌丑陋，她看上我们的整容技术想到天仁医院整容，她直接找上小棋，小棋知道她是唐敏，就拒绝了她的要求，虽说是唐敏自愿的，可是要是出了什麽问题，唐仲宏一向不讲道理，一定会怪罪到我们头上的，所以小棋很坚决地拒绝了唐敏，之后，唐敏就生气地离开了，谁知过了两天，唐仲宏这个老匹夫就找上门要求我们交出他女儿，哼，就凭他女儿那副尊荣，扔给乞丐也不会要，谁稀罕留著她，唐仲宏却像疯狗一样死咬著我们南宫家不放，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又听说大少爷来了这里，因此希望大少爷帮忙，让唐仲宏那个瘟神冷静一下。”
看南宫天的语气神情不像是说谎，然而唐仲宏虽然老迈，而且又极宠他的女儿，但是也不是什麽蛮横不讲道理之人，为何他就是认定唐敏的失踪和南宫家有关？还是说唐仲宏手上有什麽证据不成？
想到这里，月羽道：“这事情我会跟唐仲宏说说，关於你女儿一事有需要帮忙的就找苗澜吧。”
“多谢三少爷。”
“没事我们先走了。”
“我送三少爷和二少爷出去。”
“不用了，你处理女儿的事吧。”
****
出了天仁医院，苗慕灵道：“南宫天有事隐瞒我们。”
月羽冷道：“他不想说也没关系，树大招风，更何况我们苗家这棵参天大树，很明显，背后的那个人不仅仅是想对付南宫天，他更加想对付我们，不然也不会送那样一个箱子给大哥，虽然南宫家隶属苗家，但是并不是到了唇亡齿寒的地步，南宫天有几分忠诚？四成的忠诚也是多了，既然如此，留与不留其实也不是很重要。”
跟在他们身后的上官轩暗吃一惊，不是不知道月羽来历不凡，只是没想会这样不把别人的生死当一回事，他轻咳了一声，“刚才多谢你让我有机会进一步了解案情，我要回警局了，你们呢？”
“小月也在警局？”
“估计是，我刚才跟春秋说了那猩猩的事，他说玄炫有兴趣去看看的。”上官轩不确定地道。
月羽想了一下，“我对那猩猩也有兴趣，二哥，你怎样，要一起去麽？二哥？！”
苗慕灵回过神来，拍拍脑袋，回头朝天仁医院那头望了一眼，略带困惑地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巫姚，应该是我看错了，反正没事，我也跟你们去一趟警局好了。”
“哦，你不担心巫姚？”月羽挑眉。
苗慕灵叹了一口气：“我想他应该只是一个人出去走走而已，他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我时时看著他也不是办法。”
月羽笑著摸了摸自家二哥的头，调侃道：“哎呀，苗二开窍了，真不容易！”
苗慕灵拍掉他的手，一本正经地道：“是啊，真不容易，小弟不愿意长大，就像一个缺乏爱的小孩，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巴住小玄不放，我这个二哥真替你感到汗颜。”
看著互相开刷的两人，上官轩木然，刚刚还觉得这两兄弟冷酷无情，现在倒表现得如此有爱了，这反差还挺大的。
其实，苗慕灵没有看错，巫姚还真进了天仁医院，此时人也正坐在南宫天的面前。

22
“巫少爷，我可不记得我们南宫家和你们巫家有什麽牵扯？”
乍闻有一位姓巫的西藏客人找自己，南宫天惊讶异常，他不是孤陋寡闻之人，西藏巫家他自然有听闻过，素不往来的巫家突然找上门，天性多疑的南宫天不免胡乱猜测起来。
南宫彤死得不明不白的，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巫家的人来干什麽？难道小彤的死和巫家有关？
南宫天脸色阴沈，看著巫姚的目光也变得狠毒起来。
巫姚却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南宫天眼中的杀意，淡定地道：“是没有牵扯，我也不认识你，我来，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谈生意？
“谈什麽生意？”南宫天不动声色地问。
“胎盘。”这两个字巫姚说得极慢，似乎担心南宫天听不清楚似的。
南宫天脸色大变，青著脸道：“我不明白巫少爷的意思。”
“你明白的，不然为什麽你脸色这麽白？若是不明白，你又为何变了脸？”
南宫天脸色变了又变，眼里的惊慌之色隐去，换上一副冷静的面孔，“巫少爷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唐敏。”巫姚又冒出一个让南宫天变脸的名字。
南宫天惊疑不定，“你认识唐敏？”
“不认识。”巫姚摇头。
“巫少爷这话说著不觉得自相矛盾麽？”南宫天冷笑。
巫姚脸上波澜不兴，“我想找胎盘，有个女人跟我说南宫先生你这里有，这个女人说她叫唐敏，我的确是不认识他，所以我并不觉得我的话哪里有矛盾。”
该死的女人，要不是她是唐仲宏这个老匹夫的女儿，早该结果了她。南宫天在心里暗骂。
“恐怕要让巫少爷失望了，我这里没有胎盘，陌生人的话还是少信为妙。”
“哦。”闻言，巫姚似乎并不失望，想了一下，便站起来告辞离开了。
对於他的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南宫天觉得莫名其妙，他想不透这个巫姚是来干什麽的，他真的是来求胎盘的？可是他无所谓的态度，却又让人觉得他不是真心真意来求人的，他真的不认识唐敏还是装著不认识？唐敏又是从哪里得知胎盘这事情的？
南宫天越想越觉得这事怪异，同时内心也不由得疑神疑鬼起来。
“父亲。”这时，南宫碧走了进来。
南宫天回过神来，“找到唐敏没有？”
“还没有，这女人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唐家也没有消息，唐仲宏已经束手无策，所以才会向大少爷求助。父亲，大少爷会不会知道我们的事？”南宫碧觉得不安。
南宫天看著自己儿子，“我觉得大少爷不知道，可是同时我又觉得他什麽都知道了。”
***
玄炫才刚走进警局，就受到了站在门外的燕阳等人的热烈欢迎。
“玄大师，见到你真激动！”燕阳夸张地说了句。
罗鸣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救世主！”
萧春秋骂他们：“不用干活啊，全挤在外面干什麽？”
陈诺心惊胆颤地道：“我们不敢进去。”
燕阳道：“组长你厉害，你进去吧。”
萧春秋嘿嘿两声，招呼玄炫：“玄炫，我们进去吧。”
罗鸣立刻唾弃他：“有本事就一个人进去，和玄大师一起，谁不敢进去啊，陈诺都有胆子进去。”
陈诺很认真点头：“罗鸣说得对。”
萧春秋特没面子地哼了一声，玄炫笑道：“其实警局正气盛，一般上鬼怪之类是不敢来的。”
燕阳道：“所以来的都是厉害家夥，那更惨！”
玄炫失笑。
那猩猩突然自燃，罗鸣等人都没胆子留在办公室里，就怕被什麽不干净的东西附身，玄炫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是维持一团混乱的样子，原本关著那猩猩的笼子翻到在地，一张画著白色骷髅头的黑色符纸静静地躺在那里。

26
楚桓和唐云毫发无伤，只是记忆出现了空白，从他们离开天仁医院到在苗慕青的冷眼下醒来，他们是怎样离开正在行驶的车子，如何被人放进大木箱里然后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楚桓二人全无印象，要不是今天才见过月羽的二哥，在看到和月羽有几分神似的苗慕青时脱口叫了一句“你是月羽的哥哥？”，估计他们早已经被苗慕青命人扎起来了。
尽管抬出了月羽的名字，可是苗慕青的眼神依旧阴沈冰冷，尤其看到楚桓上衣口袋中塞著一封写著“慕青亲启”的信时，目光更是吓人，身为警员，楚桓和唐云心理素质已经不算差了，可是在苗慕青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然眼神压迫之下，竟也出了一身冷汗。
苗慕青伸手抽走楚桓口袋里那封信，楚桓忍不住道：“小心有毒。”
苗慕青看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径自走到檀木方桌后坐下。
“你应该是月羽的哥哥吧？我们怎麽会在这里？”唐云鼓起勇气问。
一旁的苗澜倒了两杯茶，递给楚桓和唐云，“你们认识月少爷？”
楚桓和唐云对望一眼，点头。
“你们被当做礼物锁进木箱子快递送过来的，有印象麽？”
唐云脸色有些发白，“没，我只记得我正在开车回警局。”
太惊悚了，唐云和楚桓真是抓破脑袋也回想不起任何细节，也不觉得当时有什麽异状，怎麽就突然失去意识被人塞进木箱子？他们当时可是处身於正在行驶的车中啊，虽说没有超速，但是速度也不慢，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是如何从正在行驶的车子之中出来而又安然无恙。
苗澜有些失望，可是这也是意料之中。
“想必你们也累了，先坐著休息一下吧，大少爷已经通知少爷了。”
楚桓有很多事情都想问，可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他的心快速地跳动著，这一切完全脱离他所认识的，很科幻的，未知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可怕的。
唐云的情形也好不到那里去，表面上看来他们两人是镇静的，但是实际上却脚步虚浮，有一种处身於无边黑暗的恐惧感。
楚桓两人坐著，安静的，不安的，惊惧的。
苗慕青盯著那四方形、边角绘著金色龙腾的信封，“慕青亲启”这四个字写得苍劲有力，应该是男性写的，对方知道自己是谁，他捉了两个小角色送来是何用意？下马威还是警告？
苗慕青撕开信封，他不怕有毒，因为他本来就是满身都是毒，又何惧怕有毒。
信纸是粉红色的，很出乎苗慕青的意外。
打开，“小青青”这个亲昵的称呼立马映入他眼里。
小青青？苗慕青即时被气著了，亏得他向来涵养好，沈得著气，不然真会把信给撕个粉碎。
苗澜注意到苗慕青的脸色不是很好，担心地问：“大少爷，你还好吧？”
“好得很！”
苗澜大感诧异，很少见苗慕青会如此咬牙切齿的。
信的内容很短，包括称呼、落款才不过四行字。
小青青：
送你礼物，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喜欢的了，嗯，不过这是礼貌。
告诉你一个秘密：很多人觊觎著你的宝贝三弟，你以后得头疼了。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图腾——金龙。

27
看到玄炫，楚桓唐云都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玄炫给人的感觉带著一种冷淡和疏离，但是奇异地，他身上却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
“上官轩在外面等你们。”玄炫道。
楚桓两人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句：“我们似乎被人洗脑了。”
玄炫目光一闪，并没有说话。
“大哥。”
月羽进去的时候，苗慕青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神色之间透出淡淡的忧心。
“那两个人和你是什麽关系？”苗慕青问。
月羽知道他说的是楚桓和唐云，“他们和小月关系比较好。”
苗慕青嗯了一声，顿了一下，问：“三儿，你知道龙麽？”
月羽微感诧异，“龙？怎麽突然说起龙。”
“为什麽麒麟不是守护神，而龙是。”苗慕青自言自语。
“是不是守护神很重要？”
苗慕青一怔，半晌，他笑了：“不重要，龙又如何，还不是被凤凰凌驾於其上。”
月羽皱了皱眉，细心地观察了一下苗慕青的神情举止，沈吟了一下问：“你知道是谁捉走了楚桓唐云然后又送回来？”
“你认为我知道？”苗慕青反问。
“即使不知道，也总该有线索。”
“这回真的没有任何头绪。”
月羽看著苗慕青，微叹了一口气，主动道：“南宫天的女儿南宫彤死了，是他女婿潘栎杀的，只是这个潘栎是傀儡，就像昨晚的那只猩猩。”
苗慕青点了点头，“苗二去了哪里？”
“和小月一起。”
“哦，他没去找巫姚？”
“果然是你支走了他。”月羽知道自己大哥有分寸，所以也没多问苗慕青找巫姚去干什麽事情，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大哥，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著我，不能说？”
“你想知道，这里事情一完，你跟我回去，苗二也得回去。”苗慕青突然严厉起来。
月羽定定地看了苗慕青一会儿，“好。”
* * * *
苗慕灵并没有和玄炫在一起，月羽前脚进去找苗慕青，他后脚就跟著离开了。
他终究是放心不下巫姚，和玄炫打过招呼便回去找巫姚了。
此时已近中午，阳光猛烈，玄炫半眯著眼睛看著外面在阳关之下无所遁形的世界。
他摊开手掌，修长的手掌在阳光之下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状态，掌心之中，不知何时浮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图腾，很模糊，只能凭著那双翅膀确定是飞禽。
玄炫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著那个图腾，如果不是因为掌心有一股异常的灼热，他或许还会更晚发现自己掌心多了这样东西。
会是什麽鸟？玄炫猜测著。
正在出神的时候，手忽然被人握住了，是月羽。
“这是什麽？”月羽蹲下来细看，“是凤凰麽？”
凤凰？玄炫恍惚了一下。
“何时出现的？今天？”印象之中，昨天还未见这个图腾的。
“应该是。”
月羽摩挲著那个图腾不说话，良久，他道：“小月，过段时间和我回本家一趟吧？”
玄炫站起来，顺便拉起月羽，“行啊，反正我很闲。”
月羽在玄炫唇上亲了一下，笑意在眉眼展现，“有时候觉得小月真是太温柔了。”
玄炫百年难得一见地脸红了。
“关於楚桓唐云一事，你大哥有说什麽吗？”在回去的路上玄炫问。
“没，我听苗澜说楚桓他们是被人装进木箱子里送过来的，还有一封信，大哥看完反应极大，可是刚才他却一字不提。楚桓他们和苗家并没有关系，说是用他们威胁苗家也不像，我总觉得背后那人是在耍我们——小月，坐稳！”
小小的后视镜中，一辆黑色车子像一匹疯马般在车群之中横冲直撞。
月羽猛踩油门，硬是从前面两辆车子之间小小的空隙中穿了出去，把车开上了人行道。
刺耳的刹车声四起，被月羽超车的那两辆车子被那辆失控的黑色车子撞到两旁，在车主的叫骂声中，那辆黑色的宝马呼啸著朝前冲去。
黑色宝马后面紧跟著一辆红色法拉利，很明显，红法拉利正在追著黑宝马。
两辆车一前一后，以极快速度从月羽和玄炫的车旁飞驰而过。
黑宝马、红法拉利的驾驶座的车窗都是开著，一扫之下，月羽认出黑宝马之中的人是南宫碧，而红法拉利里面的人竟是已经死去的潘栎。

29
绿帽绿发，血红的眼睛，黑色的大鼻子，獠牙尽露的血盆大口，形如恶鬼，小丑裂开大嘴，发出一串古怪的诡异咕噜声，猛踩油门飞速朝玄炫他们撞上来。
玄炫倒淡定，调侃：“月大医生，你可别让我出车祸。”
月羽哀怨：“小月，你这也太小看我了吧。”
玄炫托著腮，一边留意著小丑车的情况，一边笑道：“原来是小看了麽，那要求提高一点，你可别让我的老爷车有什麽三长两短瘸腿断臂的，这车可没第二辆。”
“遵命，玄大师。”
听到玄大师这个称呼，玄炫不由得轻笑出声。
月羽的驾驶技术自然不算差，但是追著他们的不仅仅是一条毒蛇，而且还是一条疯了的毒蛇。
很明显，小丑是要阻挠月羽追踪南宫碧和潘栎，他试图超过月羽他们的车子把他挡住，但是都失败了。
於是，他焦躁了。
漆黑的枪管在阳光下闪耀著冰冷的光芒。
玄炫一挑眉，出手了。
扳机扣下的同时，火凤飞腾，炽热的火焰把小丑车包围起来。
哧！竖立在马路旁的灯柱被射穿了一个洞。
碰！被火焰包围失去了方向了小丑车失控地撞上了人行道的栏杆。
美丽的火焰突如其来地熄灭了，可是车中的小丑却没有动静。
玄炫示意月羽把车停在一旁，他已经放出式神，因此并不担心失去南宫碧他们的踪影。
绿色的开蓬跑车此时就像一只被熏黑的青蛙，无力地撑在那里。
小丑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晕了还是假装晕了。
一把漆黑的手枪跌落在刹车制上，目光往上，是一截烧了少许的裤管，然而裤管之内却不是人腿，而是一捆稻草。
外缘的稻草已经被火烧焦了不少，散发出一阵木灰的味道。
玄炫脸色变了，挑开趴伏在方向盘上的小丑。
小丑不是小丑，是稻草人，小丑人头稻草身的稻草人，又一个傀儡。
玄炫把藏在稻草人胸膛之中的骷髅黑符纸抽出来，捏紧。
“小月，南宫碧。”月羽提醒。
千方百计地拖住他们，只怕南宫碧小命难保。
“追！”
车子绝尘而去，被抽掉黑符咒的稻草人像断线风筝般歪在那里。
一辆破旧的面包车由远而近，擦过小丑车时，一只手伸了出来扔了一样东西。
面包车渐渐远去，拐弯，消失不见了。
轰！一声巨响，小丑车爆炸了，焦黑碎片四散在地。
* * *
南宫碧把油门踩到最大，高速度形成的强风从打开的车窗呼啸著灌进去，刮得他脸颊生疼，但是他连按一下车窗闭合按钮的手也腾不出来，后面那辆艳红的法拉利犹如索命的鬼魅，紧紧地咬住他不放，他甚至感觉到法拉利的车头灯已经擦著他车子的车尾灯了。
他不敢放松，青筋凸现的双手牢牢地抓紧方向盘，往人流车流密集的地方逃窜，只有看到车群，人群，他才觉得是安全的。
他恐惧，如果只剩下自己和身后的厉鬼，厉鬼就从那辆宛如红棺材的车子里飞出来杀掉他，肢解他。
潘栎明明已经死了，唯一完整的头颅都在父亲的吩咐下被他和南宫棋碾碎放入毒蝎子缸中了。
潘栎已经死了，那后面紧追不放的是谁！？
碰！车子猛烈一震，恐慌中的南宫碧被震醒，红法拉利撞上来了。
死亡的恐惧笼罩著南宫碧，他不顾一切地朝前冲，朝前钻，慌不择路地冲进了一条小巷。
周围的车，周围人的一下子消失了。
车子的前后左右，忽然挤满了潘栎。
潘栎们发出咕噜噜的叫声，爬上了车盖，贴在挡风玻璃上，恶毒而又憎恨地瞪著南宫碧。

32
听到“苗慕青”这三个字，唐敏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讶，相反还露出了一丝迷惘，似乎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苗慕青是什么人。
巫姚把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他心下不由得疑惑，唐敏不认识苗慕青的可能性很微，即使没有见过本人，也该听闻过，别的不说，就连远在西藏的自己也知道苗慕青这个人，可是唐敏的反应却有点异常，巫姚隐隐觉得，苗慕青这个名字对唐敏来说是陌生的。
大概是察觉到巫姚对自己的怀疑，唐敏眼中闪过一抹惊慌，那种被人看穿秘密的惊慌。
她眼神漂移掩饰自己的惊慌，悲怆地低喃：“他现在这样子，谁多看他一眼，谁少看他一眼并无区别，他、他只是在等死，”说到这里，唐敏神色痛苦，抱着手臂哆嗦着道：“我不止一次想结束他的痛苦，我想亲手杀了他，活着对他来说比死还痛苦，可是我又盼望着他有一天会突然醒过来，可是醒过来他也是痛苦，人都死了......”
唐敏的话颠三倒四的，巫姚完全抓不住重点。
“你走吧。”唐敏突然冷漠地道，“他不见得会喜欢你们来看他，他喜欢的......”
这只是半句话，唐敏并没有把话说完就离开了。
巫姚站在床边盯着沉睡的南宫堂看了良久，忽然，他伸手在南宫堂额上按了一下。
得知在自己地头上失去了巫姚的行踪，南宫棋把一干下属骂得狗血淋头，正在跳脚的时候，属下突报：巫姚出现了。
南宫棋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巫姚上了一辆计程车绝尘而去。
“他从哪里出来的？”南宫棋阴沉着脸问。
“疗养院。”一个下属小心地回答。
疗养院？他去哪里干什么？难道......
南宫棋不放心，正想着去确认一下那件事情的时候，突然看到脸色大变的南宫天从医院里面冲了出来。
南宫棋也顾不上其他了，忙问：“父亲，出了什么事？”
南宫天既是悲又是慌，“小碧、小碧死了。”
****
“这个南宫天跟谁有仇，怎么女儿儿子都死得这般惨？”萧春秋悄声问玄炫。
玄炫还在想着刚才月羽那个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的拥抱，对于萧春秋的问话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那一刻，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月羽的害怕，那种发自内心的害怕，月羽决不是因为南宫碧的死而害怕，那么，他在害怕什么？
没来由地，玄炫觉得烦乱，眉头皱得紧紧的。
萧春秋搔了搔头，颇为关心地问：“你今天怎么老皱眉头？忧郁不适合你，虽然你痛宰人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恶了一点，但是不可否认看着神采飞扬的。”
玄炫给人的感觉是那种即使在危难逆境中也会从容不迫、淡定自若的人，他能给人信心、给人朝气，甚至是一种祥和的安宁。
玄炫叹了一声：“大概是更年期，烦恼自然多了。”
更年期？
虽然场合不对，但是萧春秋憋不住了，闷笑起来。
看着南宫碧神色可怖的惨白面容，南宫天脸上一片灰白，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一天之内，女儿、儿子相继惨死，这个惨重的打击让南宫天几乎支撑不住，但更多的是恐惧，在那一瞬，他想到了月羽说过的那台傀儡戏，他南宫一家惨死的傀儡戏，冷，深入骨髓的冷渗透了全身。
“抱歉，没能救到南宫碧。”月羽道。
南宫天勉强提起精神，“三少爷已经是帮忙了，不然——”
不然，南宫碧可能会死无全尸，以凶手的凶残，这是不无可能的事情。
月羽不再多说，“有需要就找我吧，这个你拿着，有点小作用。”
南宫天接过，那是四道折叠成三角形的符咒。
“三少爷，这似乎多——”话说了一半，南宫天顿住。
虽然只有半句话，月羽却明白，道：“你不是还有一个大儿子南宫堂么？”
提到南宫堂，南宫天突地沉默了。
察言观色，月羽不由得诧异，他忽然想到今天在天仁医院似乎没有见到南宫堂。
似乎怕月羽会追问起南宫堂，南宫天道了谢便和南宫棋带着南宫碧的尸体匆匆离开了。
“上官轩，这案子估计都是结不到案了。”萧春秋望着一地的稻草屑叹气，南宫天一点也不配合，连尸体也护得紧紧的。
上官轩倒是淡定：“有果就有因，有因就有果，玄炫你认为呢？”
玄炫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月羽，没有答话。

33
月羽拉开车门正想坐到驾驶座，却被玄炫一脚踢上车门。
粗鲁的动作不仅让月羽傻眼，就连萧春秋上官轩也噎住了，无限惊诧地瞪着玄炫。
玄炫虽然不像月羽那般散发着高贵优雅的迷人气息，他就像一汪清泉，灵动而清澈，他是婉约清新的,前提是他不毒舌,他不是一个暴戾之人,很多时候都是温润如水的，所以他的这一脚把月羽三人都给震住了。
玄炫像是没事般把脚收回来，他朝月羽努努嘴巴，示意他坐到副驾驶座上。
月羽抿了抿唇，乖乖地绕到另一侧坐了进去。
玄炫很随意地朝还怔在那里的萧春秋上官轩挥了挥手，道：“我们走了。”
等萧春秋两人回过神来，车子早已绝尘而去。
萧春秋摸着下巴，语带惊奇地问上官轩：“这两人吵架了？”
“你觉得可能么？”上官轩反问。
“不可能！”绝对肯定的语气，即使玄大师无聊想吵架，但是依月羽的脾性和他对玄炫的感情，这架是无论如何也吵不起来的。
“那就是了。”上官轩一副担心也是白费劲的口吻。
“不是吵架，那是怎么了？”萧春秋好奇心膨胀。
“情趣。”思忖了几秒，上官轩抛出了两个字。
“情趣？上官轩，要不我们也情趣情趣？”萧春秋建议，他还没有见过上官轩怒发冲冠的样子。
他那点儿破心思上官轩岂会不知，他瞧着萧春秋不说话，直到萧春秋被他看得心虚地低下头去时，他出其不意地抬起萧春秋的下巴，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这才是适合我们的情趣。”
萧春秋脸上着火了。
×××
踩油门，换挡，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极致。
玄炫是冷静的，但是车子在他的驾驶之下那速度却是极其不冷静的。
月羽第一次知道玄炫飚车的本事和他的道术不相伯仲。
玄炫脸上神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喜怒。
刚才那粗鲁的一脚让月羽觉得玄炫发怒了，可是此时看着玄炫的侧脸，却又觉得他不像是生气，反而有几分想吓唬自己的意思。
如此一想，月羽便放下心来，萦绕在心头的朦胧不安和惧怕奇异地淡了下来。
察觉月羽的心绪变化，玄炫的车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车厢里一片静谧。
“你刚才想什么？”
人总是会胡思乱想的，月羽也不例外，玄炫觉得这家伙一定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月羽摸了摸鼻子，想着蒙混过关：“没想什么啊。”
玄炫斜睨了他一眼，“你这是想撒谎？”
月羽又摸了摸鼻子，“如果是美丽的谎言，小月接受么？”
“美不美丽由我说了算。”玄炫不让步。
月羽把玄炫的手握在手里，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热，好一会儿才低声道：“刚才看着那火凤在小月身周盘旋的时候，我觉得小月会随那凤凰直飞九天不再回来了。”
“笨蛋。”玄炫重重地弹了月羽额头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别说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即使真的飞仙了，我也会把你和小花它们都拐走的，不然一个人多闷啊。”
月羽握着玄炫的手紧了一下，他心底深处始终是忧虑的。
现在是不可能，但将来却是一个未知数，因为这世上没有永恒。

35
挂了电话，抬头见巫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苗慕青道：“有事不妨直说。”
“我还遇到唐敏了。”
巫姚奇怪，奇怪苗慕青怎么会预料到唐敏会出现？要不是苗慕青让他看过唐敏的照片，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唐敏。
苗慕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精光，“那唐敏有什么反应？”
“她似乎不知道你是谁，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
苗慕青点了点头，却没有什么表示。
巫姚又挪了一下脚，他的个性有点沉闷，很难和人热络起来，尤其是像苗慕青这种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人。
苗慕青的眼神很利，巫姚的不自在他是看到了，于是他道：“今天谢谢了，我想苗二正在找你，你先回去吧。”
巫姚有些错愕，很难想象像苗慕青这种人也会说谢谢的。
“不、不客气，那我先走了。”
苗澜敲门进来的时候，苗慕青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想事情。
苗澜不敢打扰，站在一旁等候。
半晌，苗慕青回过神来：“怎样，有什么消息？”
“陆菊英一年前在天仁医院难产而死，胎儿也没保住，南宫堂伤心过度下楼梯时不小心一脚踩空摔成植物人。”
陆菊英，南宫堂的妻子。
“这个消息有几成真实性？”
“50%。”
苗慕青挑眉，静待苗澜往下说。
“根据陆菊英的产检报告，她难产的可能性很低，所以她的死似乎另有内幕，南宫堂失足摔下楼梯这暂时没有可疑。”踌躇了一下，苗澜大着胆子问：“大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苗慕青没有回答，他问：“那唐敏呢？”
苗澜按下心中的狐疑，道：“因为相貌关系，唐敏几乎从来不迈出家门一步，她的变化是从一年前开始的，她频繁出入天仁医院，她是去看望南宫堂的，整容只是她的借口，唐敏和南宫堂只见过两面，连普通朋友也说不上，此外唐敏曾经暗中动用唐家的势力想对付南宫家，后来被唐仲宏发现才断了念头。”
想了一下，苗慕青问：“那上回千眼罗汉被盗和唐敏有没有关系？”
千眼罗汉放在南宫家，就相当于保护神，而千眼罗汉在南宫家不少人是知道的，至少唐仲宏是知道的，那么唐敏说不定也是知道的。既然唐敏想对付南宫家，她想偷走千眼罗汉也是有可能的。
“我想应该不太可能，千眼罗汉被盗最大可能是内贼所为，因为那张地形图实在太详细了，足不出户的唐敏不可能对南宫家这么了解。”
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可以把他想知道的事情调查得如此详细，苗慕青很满意苗澜的办事能力。
“苗澜，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苗澜有点受宠若惊：“大少爷尽管问。”
“我们三兄弟你比较喜欢谁？”
呃......
苗澜傻眼。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小心地问：“大少爷的意思是我喜欢跟在谁身边么？”
“嗯。”
认真地想了一会，苗澜老实道：“三少爷。”
“理由？”
“没理由，但是在大少爷身边比较有用武之地，从物尽其用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我比较适合跟在大少爷身边。”
苗慕青笑了。

39
南宫棋大惊，他双手掰住那只手，拼命挣扎。
那只手不粗，细如幼竹，滑腻腻的感觉，像极了某种动物。
如此纤细的手却紧如钢圈，无论南宫棋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那只手却像从他血肉里生出来般死命吸附着，纹丝不动。
南宫棋脚往后踹，同时身体用力往后撞，希望把黏在背后的那样东西撞倒在橱柜上，然而他却扑空了，那东西竟然是没有脚的，意识模糊的南宫棋甚至觉得那样东西是没有下半身的。
乱抓乱扯之中，摸到了一样圆圆的东西，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的南宫棋犹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浮木，他五指成钩勾住那样物体。
冰冷的液体流了他满手，滑入了他的背脊之中。
客厅的南宫天和何菲睡得很沉，厨房里的声响竟然没有惊醒他们。
他不想死，不想死！
意识偏离，眼前一阵阵发黑，正当南宫棋感到绝望之时，突然一团金光从他上衣的口袋里迸射而出，耳边响起了一阵惨烈的嘶鸣，接着脖子上一松，大量的空气猛然灌入，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一获得自由，南宫棋马上大声呼叫，不等身体转过去就一手抽起插在一旁的菜刀用力往后一挥——
噗！一大团的液体溅了他一身。
终于转过身，终于看到了袭击自己的那样东西，南宫棋惊恐欲绝。
那是一个婴儿，血淋淋身上还裹着一层包衣的婴儿。
蓦地，南宫棋想到了南宫彤肚子里的胎儿，南宫彤被杀后消失了的胎儿。
南宫棋绝对可以肯定，眼前这个被自己砍掉了半边的胎儿就是南宫彤的孩子，那个根本没有出生机会的孩子。
婴儿身子裂成了两半，脸上满是鲜血，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血婴歪着头，咧着嘴咕噜咕噜地诡笑起来。
“南—宫—棋，你躲不过的！”
尖锐的叫声刺得耳膜一阵巨疼，南宫棋突然大叫一声，举刀猛砍。
这不是妹妹的孩子，这是恶魔！
刀举到半空，却砍不下去，恐惧的一幕出现了，无数血樱像蟑螂一样从四面八方冒出了来，他们啃脚、抱住小腿像猴子一样哧溜哧溜敏捷地往上爬，他们的小小的嘴巴就像深海巨墨鱼的强力吸盘，狠狠地黏住了南宫棋的血肉。
撕裂心肺的痛通过全身的神经线传达到大脑，南宫棋发出一声短而尖的垂死惨叫：“父亲，救我！”
客厅一片死寂，南宫天和何菲依然睡得很沉，沉得就像他们已经是死人。
求救无门的南宫棋想到了刚才的那阵金光，他记起那是月羽送的符，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血染红那道黄色的符，赤红的火焰升腾，把南宫棋整个人笼罩其中，炽热的火焰烧得那些血婴化成了一团灰，可是对南宫棋却没有丝毫的影响。
手脚重获自由的南宫棋没命地奔出厨房，经过客厅时他想叫醒南宫天和何菲，可是身后的血婴如影随形，争先恐后地从厨房爬出来，紧追不放。
叫了几声，睡死的南宫天何菲依旧呼吸沉稳，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南宫棋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身打开大门跌跌撞撞地飞奔而出。
他要活着，要活着！他只要自己活着！
南宫家的花园很大，然而此时南宫棋却痛恨这个大花园。
他只走了一半的路就被扑倒了。
血婴终于追了上来。
南宫棋手里紧捏着那道符，希望这东西可以再救自己一命。
墙角的阴影中，一个人慢慢地跺了过来，在南宫棋不敢置信、无比惊惧的绝望注视下，轻轻地抽走了他手上那道救命符。
符被撕掉了，那个人的手掌也被烧掉了一半，可是那人并不在乎，他姿势优雅地掏出一只黑手套，套住那只只剩一半的右手掌，他微微垂下头，带着仇恨、带着讽刺，一字一句地道：“这是你们欠我的，我要你们用你们的血肉来偿还！”
那个到了喉咙的名字终究未能喊出来，喉咙被咬破的南宫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人提了提右手的黑手套，用那双只有一半的血红眼睛死死地盯着客厅的方向，南宫天！他一定要他死得比他儿女更惨更痛苦，即使赌上他剩下的半条命。
这晚，南宫天一直在做梦，梦境异常的混乱。
他一会儿梦见腹部被割开肠穿肚烂的南宫彤，一会儿梦见脖子被无数双手卡死的南宫碧，一会儿梦见血肉模糊惨叫不止的南宫棋，最后他梦见了一个巨大的沼泽，而他正站在沼泽中央一块薄薄的瓦片之上，随时都有被沼泽吞没的危险。
沼泽是血红的，周围是一个个的大死泡，每一个死泡之中还泡着一样黑糊糊的东西。
南宫天意识极为清醒，他知道那黑糊糊的东西是一个个的婴儿，犹带着胎盘的初生婴儿。
原本静止不动的沼泽忽然剧烈地翻滚起来，死泡爆裂了，把里面的婴儿抖了出来。
婴儿睁开了眼睛，他们只有一只眼睛，他们就用那一只眼睛木然地看着南宫天。
突然，脚下的瓦片碎裂了，他一下子跌入了沼泽之中......
南宫天惊醒了，大汗淋漓。
被梦的情节带动，南宫天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天亮了，阳光有气无力地从敞开的大门爬了进来。
南宫天擦汗的动作僵住了，花园中，南宫棋横尸在地，血红是他身上唯一的颜色。

41
要一个人彻底死去有很多种方法，一刀插入心脏，割断颈部动脉，或者一刀把头砍下。
虽然切断了所有仪器，但是一时三刻南宫堂依然是一个生命体。
南宫天知道如果自己足够狠的话，他应该给南宫堂致命的一击，确保他对自己完全没有威胁，但是他犹豫了，因为在这一刻，他没来由地想到了报应。
一个人，埋没良心的事情做多了，某些时候难免会想到报应。
儿女相继惨死，是不是就是他的报应？南宫天突然感到了害怕。
他想到了前妻，想到了南宫堂的妻子陆菊英，想到她肚子里那个被瓜分的实验品？
南宫天的呼吸一下子粗了，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这辈子黑暗肮脏的事情他做过不少，却从没像现在这样为他曾经做过的一切感到寒意入骨，他忽然惧怕了，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下场。
死死地盯着双颊凹陷，似乎只有皮连着骨，瘦骨嶙峋的南宫堂，盯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南宫天忽然扑到床边，一手扯开南宫堂身上的病号服，双眼凸出狠狠地看着那微微起伏的胸膛。
突然，他抽出一把刀，薄而锋利的刀锋在南宫堂胸前划过，薄薄的皮肤裂开了，可是却没有血涌出来，看着裂口里那两条交颈相缠的红色小蛇，南宫天的面目狰狞异常，他猛地抬头，锋利的目光在南宫堂的脖子上徘徊，果然，果然......
床上的这个人不是南宫堂，他还活着，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小彤、小碧、小棋都是他杀的，他一定是知道了真相，他在报复自己，用同归于尽的方式......
南宫天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是愤怒，是害怕。
南宫天离开了好一会儿，月羽和苗慕灵才出现。
看着那两条被砍成四段的小蛇，苗慕灵道：“小弟，你觉得是谁制造了南宫堂还活着的假象？”
月羽没有回答，他注意刚才南宫天的目光曾经在南宫堂的脖子上逗留了好久，不知道他在看些什么。
南宫堂颈脖处皮肤光滑平整，并没有特别之处。
正在思索，一抬头看到南宫堂那张脸，月羽发现问题了。
南宫堂很瘦，凹陷的脸，指骨凸现的手指，肋骨尽现的胸膛，如此瘦的一个人，脖子处却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青筋，这有点不寻常。
心念一动，月羽捡起了南宫天弃置在地上的刀，划开了南宫堂的脖子。
苗慕灵一声低呼，南宫堂的头竟然假的，那只是一个高度逼真、做工精致的假头颅。
月羽冷静地道：“这尸体尸身是真的，头是假的。”
“那南宫堂究竟是死了，还是未死？”
“不知道。”
若是这尸身是南宫堂的，那他应该死了，可是月羽却想到了玄炫曾经说过的炼魂永生术，即使这尸身是真正的南宫堂，他仍然有可能活着。
那么，南宫彤南宫碧等人的死和南宫堂是否有联系，若是南宫堂是凶手，他为何要残杀弟妹？是怎样的恨才会让南宫堂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这与他成为植物人甚至是他妻子的死是否有关......
疑问很多，但却没有答案。
“现在我们要怎样做？”苗慕灵问。
“看大哥怎样说吧。”
***
看着眼前惊慌而戒备的唐敏，苗慕青终于知道为什么巫姚会说她不认识自己。
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了一下，苗慕青问：“你是谁？”
“唐敏。”唐敏不安地张望着寻思着找机会逃跑，“你是谁？你抓我来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自己是唐敏么？那怎么不知道我是谁？”
唐敏眼里闪过慌张，“我失、失忆了。”
拙劣的借口。不过是真是假，这该是唐仲宏头疼的事情。
苗慕青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你和南宫堂什么关系？”
按道理说，唐敏认识南宫堂的机会不大，可是这一年来她却常常去探望成为植物人的南宫堂。
唐敏放在膝上的手一下子抓紧，泪水忽然一下子涌出，“我不想他受苦，我想杀了他，可是我下不了手。”
苗慕青的声音低了好几度，带着一种蛊惑：“受苦？他受什么苦？”
唐敏捂住脸孔，泪水从她的指缝处滑下，“他爱的人死了，即使能过醒过来，他也不会快乐，如果不能醒过来，他这样躺一辈子也是受罪，那些护士根本没有好好照顾他，南宫天根本视他如草芥，什么最疼爱的儿子，都是骗人的，南宫天人面兽心，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我们的孩子。”
苗慕青不动声色地问：“你们的儿子？多大了？南宫天要对你们的孩子干什么？”
唐敏捂住头，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叫喊着：“南宫天是个畜生，畜生，畜生.......”
唐敏不断地骂着，她已经听不到苗慕青的问话，失控而癫狂。

42
“如何？”苗慕青问。
激动难抑的唐敏半途突然全身抽搐晕了过去，看她的神态举止，她的痛苦以及对南宫堂那种莫名的深情不像是装出来的，若是装的，那唐敏这个人远比表面上来得深沉。
月羽道：“初步诊断唐敏有精神分裂，正常的时候她是唐敏，不正常的时候她就是另一个人。”
“三儿，难得你也会说废话。”苗慕青调侃。
月羽耸肩，“或者你可以说她鬼上身。”
和玄炫一起久了，月羽的思维也被玄炫给同化了。
“哦，什么鬼？”
月羽想了一下，“陆菊英。”
“南宫堂的妻子？”苗慕灵诧异，“你怎么会想到她？”
月羽挑眉，“唐敏失常是从一年前开始的，陆菊英恰好是一年前难产而死的。”
唐敏和陆菊英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但是因为南宫堂，因为巧合而联系在一起。
苗慕青沉吟：“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是全无可能。”
“那唐敏是留还是不留？”苗慕灵问。
唐仲宏对唐敏这个丑女儿异常的宠爱，自从唐敏莫名失踪，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没杀上门揪着南宫天的领子问他要人。
“通知唐仲宏来领人。”苗慕青吩咐一旁的段影。
“不需要进一步证实唐敏是不是陆菊英？”
苗慕青淡道：“这种事情何须我们做。”
苗慕灵明白了，“唐仲宏。”
唐仲宏不会看不出唐敏的异常，以他对唐敏的溺爱想必会想方设法医治唐敏，这时只需提供一点线索，他们想知道的结果唐仲宏自然会给出答案。
“还不算太笨，你们已经去见过南宫堂了吧，有什么发现？”
月羽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最后他下结论：“南宫堂还活着，而且说不定南宫彤等人的死和他有关，大哥，你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要特意来一趟了吧？”
苗慕青表面上说是来捉苗慕灵回去，但是月羽始终觉得这只是借口，他这个大哥太冷静，他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思量一番，从来不会随心所欲。
“真要说？”
有个太聪明的弟弟就等于没有了秘密。苗慕青暗叹。
月羽翻白眼，“现在轮到你说废话了。”
苗慕灵道：“就我没说废话。”
“那是因为你没得说，不然说得比我和三儿还多。”苗慕青训道，“好吧，其实我主要是来找你回去关起来的。”
“关起来？大哥你是认真的？”
“不是关你。”
“关小弟？为什么？”苗慕灵惊诧。
苗慕青不回答。
月羽看着不像是说笑的苗慕青半晌才道了一句：“你喜欢。”
“小月应该起床了，我回去了。”
苗慕灵站在那里不动，看着月羽果然就这样挥挥手就离开了，他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近几年他们兄弟虽然不是常常见面，但是感情却没有生分，像这样闹僵的情形还真是第一次。
苗慕灵皱着眉，看着苗慕青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
“你是真的要把小弟关起来？”
“你认为这是开玩笑么？”
苗慕青很少开玩笑，通常他开玩笑那就是要命的了。
“小弟好像不开心了。”苗慕灵意有所指。
“不会。”
“你这么笃定？”
虽然月羽刚才的反应说不上生气，但至少他是闹心了。
苗慕青下意识地摸摸了衣服里面的麒麟玉，“因为他是我们的弟弟。”
****
“苗慕灵还没起床么？”枯坐了半个小时，巫姚终于忍不住问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什么的玄炫。
房门是关着的，看不出里面是有人还是没人。
“他们兄弟都出去了。”玄炫随口回答。
“你在干什么？”
似乎他坐在这里多久玄炫就蹲了多久。
“逗凤凰。”
逗、逗凤凰？巫姚有点摸不着头脑。
“看，可爱么？”
玄炫把手心里的那团红毛球亮给巫姚看。
火红似火，娇娇滴滴。
确实可爱，只是真的很像刚孵出的小鸡。
花栗鼠哀怨地瞅着这只来历不明的生物，愁了。
争宠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玄炫把连站也站不稳的小凤凰托在掌心，小凤凰歪歪斜斜地跳了跳，冲着花栗鼠拍了拍翅膀。
花栗鼠精神抖擞，想干架么？我可不怕你这豆丁。
玄炫摸了摸小凤凰，笑吟吟地道：“小花，小凤凰喜欢你呢。”
此言一出，立刻换来小狐狸的敌视，情敌二字铮铮亮！
喜欢我是好，但是和我争宠不好，那这团红毛算是忠还是奸？花栗鼠纠结了。
制造了“祸端”的玄炫挺乐的，小纷争是趣事。
听到开门声，玄炫站了起来，顺势把小凤凰放到花栗鼠身上。
“回来啦。发生了什么事？”玄炫敏感地感觉到月羽似乎有些沉。
月羽摸了摸脸，“有些事情想不明白。”
“那就别想了。”
月羽失笑。
“去南宫天那里了？”
“没。”
“还以为你是去南宫家了，既然没去，那能带我去一趟么？”
他的符没能救南宫棋一命，南宫家就只剩下南宫天夫妻，不管他们和何人结怨，是否罪有应得，玄炫还是希望可以救他们一命。
有时候，赎罪不应该用这样一种残酷的方式。
“那现在走吧。”
“先吃早餐。”
月羽心中一暖，他和玄炫之间有时候已经不需要言语。
“吃什么？”
“陈村粉。”
小凤凰像狗皮药膏一样黏着花栗鼠，亲热异常，惹得小狐狸也像跟屁虫一样跟着花栗鼠。
这种情景，不但玄炫和月羽看着笑翻了，就连巫姚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交代巫姚帮忙照顾花栗鼠它们，玄炫便和月羽出门了。
见玄炫要走，小凤凰才舍得从花栗鼠身上下来，摇摇摆摆地蹭回玄炫身边。
花栗鼠和小狐狸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狗皮药膏终于掉了。

43
小凤凰在玄炫手心跳来跳去，一会儿好奇地用喙去啄玄炫的手指，一会儿又用爪子去扯玄炫的衣角，没有一刻是安静的。
月羽侧目，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
轻柔如风的触感让他觉得新奇，他禁不住问：“这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虽然昨日也曾见过这小凤凰，但是他一直认为那只是玄炫召唤出来的一个幻体，但是那手感告诉他这小凤凰是实体。
看着掌心玩累了正在一点一点地打瞌睡的小凤凰，玄炫露出了一副深思的模样，“我不知道，我觉得、觉得......”他皱着眉，思考着该如何表达，半晌他才道：“我觉得它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我感觉不到，或者可能是我灵力不够，”他低头看着掌心比昨日更加清晰的凤凰图腾，“又或者是跟这个图腾有关。”
月羽想了一下，“那你能控制它么？”
玄炫有些不解。
“我的意思是，”月羽理了一下思绪，“那日我见小凤凰是小月你召唤出来的，我一直以为它是幻体，但是它却是真的，若是真的，那你如何把它收起来？收到哪里去？”
玄炫微怔，似乎召唤小凤凰是他的一种本能，与生俱来的本能，只要他意念一动，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召唤小凤凰，掌心的小家伙是那样的真实，决不是幻体，那它平时在哪里，都吃些什么？
玄炫掌心合拢，想把小凤凰收回去，但是他惊讶地发现竟然收不回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玄炫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因为它变成了实体？”月羽道。
玄炫揉了揉眉心，似乎就只有这个解释了，但是小凤凰为何能变成实体，这个问题就连玄炫自己也回答不出。
然而，多了一只凤凰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既然不明白了，玄炫也不费心思去想明白了，时候到了，不明白的自然也就明白了。
虽然是白天，但整个南宫家却显得阴气沉沉。
按了两三次门铃，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偌大的南宫家寂静无声，死沉一片。
围墙很高，但是以月羽和玄炫的本事要翻墙进去易如反掌。
花园地上的蜿蜒血迹并没有清理，触目惊心。
玄炫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四处飞溅的斑斓血迹昭示着南宫棋死前的痛苦。
月羽道：“南宫彤和南宫碧的死已经给了南宫天足够的警惕，他昨晚一定在离南宫棋很近的地方，从这血迹来看，南宫棋并不是一下子断气的，为何南宫天来不及救人？”
玄炫摇了摇头，“我们进去看看。”
大门是半掩着的，气派豪华的大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
大厅的南边放了一张大床，床上盖着白布，白布之下有三团隆起。
如此一张大床摆放在客厅里是那样的怪异，导致进来的人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在这大床之上。
月羽和玄炫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
近了，玄炫停了下来，拔出短剑挑起了白布。
白布之下，是南宫彤、南宫碧、南宫棋三人的尸体。
月羽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南宫棋的尸体，“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死的。”
两人在一楼找了一圈，不要说南宫天，就连仆人也没见到一个。
上二楼，把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依然没有发现。
三楼全是玻璃建造的，是一个大型的温室，这个温室一半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一半却是养着众多稀奇古怪的生物。
“是蛊室。”月羽道。
玄炫凑近看了看，一条通体碧红、头顶上长着一颗肉瘤的蛇隔着玻璃冲着玄炫凶狠地吐着信子。
玄炫挑眉，眼转一转刚想干点什么的时候，蹲在他肩膀上打瞌睡的小凤凰忽然睁开了碧绿的眼睛高鸣了一声，一张嘴吐出一团火球，火球穿过玻璃朝着那条蛇直冲过去。
蛇怕火，飞快地缩到角落里。
小凤凰催动那团火球把那条蛇赶得无处可逃，哀哀嘶鸣。
小凤凰得意了，小脑袋蹭了蹭玄炫脸颊邀功。
玄炫哈哈一笑，真有意思！
月羽也不由得笑了，看不出这小凤凰挺护主的。
把南宫家翻了个遍，并没有找到南宫天。
“难道是找地方躲起来了？”玄炫猜测。
“若说到安全，南宫家要比在外面随便找个地方来得安全。”月羽道。
“但是南宫棋死了，再说，按照你所说，生死未明的南宫堂极有可能就是凶手，你别忘了，南宫堂姓南宫，这个家想必他很熟悉，安全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你这样说也对，南宫天不是带着你的符吗，可以用这个找到他么？”
玄炫拍了拍额头，“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这个方法了。”
放下手，玄炫的神情有些古怪，他看着月羽：“南宫天就在这里。”

44
南宫天的确是在南宫家，只是他不是在地面，而是在地下。
富丽堂皇的大宅下面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地下迷宫，迷宫的中央藏了南宫家的秘密，或者可以说是南宫天的秘密。
这个迷宫的入口不在花园，也不在客厅，而是三楼，那个大型的玻璃蛊室的某个角落。
知道迷宫存在的，整个南宫家就只有南宫天、南宫碧和南宫棋三人，就连南宫彤也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地下迷宫，何菲自然更加不知道。
这时，南宫天就躲在这个迷宫深处，整个南宫家中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这个地方真的安全么？至少，南宫天认为是安全的。
这个迷宫本质也是一个蛊室，这里养着的蛊既不是植物，也不是蛇虫鼠蚁，而是婴蛊。
大自然的每个物种都会接种传代，植物开花结果，花谢果落，春来发芽长出下一代；动物或雌雄交配，或自我转换性别孕育下一代。新的生命体虽然脆弱，但同时也有极大的能量，往往人们只看到新生儿弱小的一面，而看不到他们渴望成长的强烈欲望，很多时候精神体远比物质体要来得强大。
人都是有欲望的，有些人希望荣华富贵，有些人希望美丽无双，有些人希望幸福快乐......
有些人能控制自己，有些人失控了。
作为一个蛊师，南宫天的希望就是成为审判者，帝王般的审判者，外人或许不明白，但是作为蛊师，每个人都盼着成为第一人，君临天下的第一人。
成功与否，后天的努力重要，天份同样的重要。
南宫天觉得自己欠的就是那么点儿天份，所以他选择另辟蹊径。
婴蛊，取已成形但未足月出生的胎儿培养成蛊。
宛如蜘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迷宫中每一个交接点都安放了一个玻璃箱，玻璃箱中养着各种动物的婴蛊，有孵化了一半的蛇，有盘在蜂巢中静待破蛹的毒蜂，有仍在水母体内的水母幼虫.....而迷宫最中央安放的竟是婴儿，仍留着脐带的婴儿。
这样的婴儿总共有九个，外面的八个按照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方位安放，中央阵眼的地方同样摆放了一个婴儿，只是这个婴儿已经不能说是婴儿，或者说是怪物会更为贴切。
这是一个畸形的婴儿，他的额头很鼓，眼珠还没形成，只有两个黑洞，嘴巴很大，耳朵是向上弯的，此外，他只有一只手，可是腿却又四条。
此时南宫天正坐在那里出神地盯着这个婴儿。
他现在所拥有成就一半是得益于这个婴蛊，他能够成为黑蛊师，也是因为有这个婴蛊。
可是现在他却生出了一种想毁掉这个婴蛊的念头，他害怕报应，他想到了他的前妻，想到了陆菊英，想到了南宫堂，这个婴蛊是他们的结合体。
南宫堂还活着这个事实让他无法冷静，无法不惊惧，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的心慈手软，没有完完全全斩草除根，当初陆菊英死的时就应该一并把南宫堂给杀了，不应该顾虑南宫堂是自己的血脉。
成大事者，心要足够的很。
南宫棋死了，现在只剩下他。
南宫堂不会放过他。
白炽的灯光照在玻璃箱体上反射出冷森森的寒光，感觉就像被无数的怨灵在窥视着。
南宫天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一个不会害怕的人当他感觉到害怕时，那种恐惧是巨大的，窒息的。
无声而压抑的寂静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而近，从四面八方袭来。
南宫天猛地跳起来，来了么？是南宫堂来了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冷汗速度湿透了背脊。
脚步声越来越响，南宫天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终于一个苗条的身影在玻璃箱与玻璃箱之间出现了。
看到来人，南宫天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就警惕起来，沉着脸问：“你怎样进来的？”
何菲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她并没有回答，只是睁大空洞洞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南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