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月如练。
素纱衣,南烛映,瑶池一曲绿腰止,卿点顾菱,捋尽荼蘼疏影乱。
乌竹廊上,琉灯照,笙舞绵延,惹人醉。
屋内,氤氲袅袅,点的是半盏青灯,一壶花雕极是显眼。
一位着花色锦衣的姑子透过画屏细语,让我稍后入池。
我自是今夜的主角。
铜镜如画。绛唇点,素娥描眉,妆成。鬓上轻插捻雀摇,显妖娆,却花哨得刺眼。
蔑那镜中伊人,虽美。但故为美人,哪个又能逃了命中的劫?
着上送来的水芙色舞裙,赤足下了冰凉玉阶,腰间的流苏轻响。
奢靡的阁楼,燃烧着纸醉金迷的痴梦。
玉色瑶池下,太液无澜,映着的是倩影烛光明。
扯出一抹水袖,袖摆红宵划过道道弧线。舞步起,舞的是我最喜的绿腰。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绿腰。
移莲步,踏玉池,步步生莲。细腰不赢一握,璎珞清脆叩响,如云燕般柔软,娇姿媚影,好不怜人。
一舞倾城,姿如缭烟,娆色动人。
池下太液起波澜,如垂莲破浪。阁上萝纱掩下,瓣瓣荼蘼袖落盈香,一曲叹香菱响,却多了几分哀思。
我墨睫一颤,足环簌簌响,瞥见的半屏碧色后的一抹白色。青丝缱绻,白衣吟萧,煞是一道风景。
我凤眸轻移,偷着步子撇着那抹白影缓缓从画屏中移动着。
是那位公子。
他低眸奏萧,没了当日的戏谑,多了的是几丝残章断句的愁绪。
萦绕的萧曲使我起了戏子入画的性子。
曲水镜花,轻纱下,我作一抹明媚笑靥对他,旖旎乱了江南水色。
刹那,台下便熙熙攘攘地起来杂声,而他却只是淡淡一看便继续低眸作萧。
池中,我绿腰一舞,终究倾了城,却倾不过你的心。
我撅了下眉,便收敛了笑意,继续完成余下的绿腰。
妈子说,我若愿笑,定是这楚馆花魁,不为这抹笑靥动容的定是无心之人。
可他,果真是无心么?
长歌谢幕,舞毕收袖。我拖着一地水袖莲步下了玉阶。
“师傅,您今晚竟笑了。”未见人,先闻声,是那抹水色的一贯性子。
是呢,我已经多久没在舞绿腰时笑了。
我揉了揉脖子,头上的珠饰沉重如斯。又勉强扯起一道苦笑。
舞姬,本就该是在池上卖笑的。
“妄鸢,我累了,扶我去软榻。”
妄鸢乖巧地应了声便欣喜地上前扶着了我。
不论池上的姽婳多么耀眼妖娆,池下,却是如此淡然憔悴。
“姽婳姑娘,一位爷给您送来一物。”是屋外婢子的声音,定又是哪位命官的公子送来的金银首饰了。
氤氲点燃的是沉香,昏暗的青灯映着罗帐。帐下,我斜倚着捋了捋额上的乌发。
“放着吧。”我闭眸淡言,一只玉藕轻托着耳边。
“那位爷说要姑娘带上。”
我揉着酸疼的脖子,换了件素色锦裙,素颜推开了朱门。看向婢子手中端的木案,案上的是一株白色小花,娇翠欲滴。
“爷让姑娘戴上,还带了一张纸条。”说着,婢子将木案递给了我后便退去了。
我进了屋,放下了木案,拾起了那纸条,纤指展之。
“步摇花哨,一株荼蘼,配小娘子,足矣。”
语落,我便猜到了他。我卧于镜前,将那白花轻捏起,轻轻插进了云鬓,散下了几缕乌发,多了几分愁。
镜前的我,亦是少了几分憔悴。
我转过头,不愿再看那朵白花,告诉着自己。
我只是一个舞姬,他只是池下的看客,一曲过后便再无纠葛。
我只是江南烟花之地的一个舞姬,只是一介背负着千古骂名的舞姬。
不该有情。
烛花醉影下,我已是不记得自己饮了多少杯花雕,只记得依稀的一句。
“小爷姓李名佑,不知小娘子叫什么?”
我叫姽婳,姽婳于幽静兮的姽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