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七
黑瞎子有些烦闷地想拿出菸盒敲个两根抽抽,又碍着身边的解雨臣一再要求他戒菸而收回口袋,双臂靠在围栏上,空闲的手指止不住交互点着墙面。
他知道解雨臣现在心情很糟,但他没办法为他做什麽,平时虽然伶牙俐齿,这种时候却连安慰也不会。
没用得要死,他心想。
上次去黑瞎子家住的事,解连环发现后似乎不大开心,虽然口头上没说,私下却偷偷找曱人跟曱踪他们,然后呢,毫无防备的他们当然一下就被查出猫腻。
这事儿还是昨晚解连环把一叠他俩颇为亲曱密的照片砸在桌上他才知道的,接着劈头就是一顿骂,说他个学曱生和人谈什麽恋爱,对象还是个同曱性丶还是个曾经出了名的不良少年,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喔,那你曾经试着了解过我的想法麽?他那时候大概也是委屈而反怒,冷冷回了一句。
解连环甩了他一耳光,力度不大,却直直打在心上。
然后他就逃家了。只抓了钱包和手曱机,没头没脑地离开解连环租的小单位后,没有其他去处的他理所当然,又去找了黑瞎子。
不得不说午夜时分在自家门口看见解雨臣,黑瞎子惊吓大过惊喜,很快就把被冷风吹得瑟瑟颤曱抖的人拉进家里丶塞曱进被窝,还热了杯水给他捧着。
解雨臣略小声地交代自己跑来的理由,眼眶有点发胀但还是死命忍住,他没想过这事会闹到如此,心底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究竟是对是错。
老家这辈就他一个小孩,以后势必要承受传宗接代的压力,如果他没办法有子嗣,解家香火断绝之期近在咫尺,可是就算如此,也不能要他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啊,孩子……可以领养?由他和瞎子一起照顾成曱人,似乎也是个做法。
当他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的将来时,黑瞎子在一旁沉默着,难得有些不知所措。
「……瞎子丶瞎子?」解雨臣用曱力晃了他一把才让他回过神,一双色泽略浅的大眼对他连眨了好几下,如扇的羽睫在下眼睑落了一圈阴影,薄唇轻抿,淡淡的粉色很是诱人,清秀的五官透露曱出满满困惑,握着水杯的白曱皙十指交叠,延续到手腕之上的纤细线条让人联想到脆弱,身板也很窄,窄得令人心疼,只想好好搂在怀里护着。
黑瞎子说不出他有多喜欢这个人。
「我们先去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再想要怎麽对应。」他轻捏解雨臣软曱软的脸颊,让他先回房间去,把水杯洗过晾在流理台上。
被子只有一床,他们也很乾脆地挤一起,解雨臣虚环他的腰,额头抵着他胸口,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声晚安。
低头吻上他的发旋,黑瞎子却是一夜无眠。
隔天早上醒来,解雨臣发现自己被棉被包得很紧,房间不见黑瞎子的身影,他爬出被窝,鼓曱起勇气捞过床头柜上丶昨晚来这的路上被他关掉的手曱机,大概十来封来自解连环的未接来电通知,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他知道,解连环是担心他,与他年纪最相近的解连环在进城工作前是他最亲的人,像哥曱哥一样的存在,再度忏悔自己昨晚冲动时,突然的来电吓得他差点把手曱机摔出去。
霍秀秀?
他稳了稳心神才接起电曱话,『哎呀运气真好,一拨就通,环叔一定是人品不够好。你昨晚去瞎子那里了?』
解雨臣下意识点点头,发觉霍秀秀不可能看见,才闷闷嗯了声。
『真是,我姑姑知道是我凑合你们俩,昨晚念了我一顿,结果最后反被我说服了真爱的珍贵,刚刚出门去找环叔做开导,没意外的话应该能暂时平息风曱波,你今曱晚回来不?』
「……环叔没有霍玲姑姑那麽好说话,我今天回去肯定是讨皮肉痛。」
『所以你要继续住瞎子家?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防护措施记得做好免得平白无故挨罪受。』解雨臣花了一点时间才意识到霍秀秀指的是什麽,脸上一热,随口说了句再见就挂了电曱话。
在门外的黑瞎子听见翻盖手曱机阖上的声响才推开门,手上提着刚才出门买来的早饭,笑着对解雨臣晃晃,「你脸好红啊,被子太厚?」
解雨臣低头咬着馒头,什麽也不辩解。
解雨臣在黑瞎子这儿住了两天才回去,解连环仍是气呼呼的,却也没有对他怎样,毕竟自家小侄曱子小时候长得如花似玉,被他们这群大人略带恶趣味的当女孩养大的事也有他的份,想当初如果知道会有这麽一天,他们……唉,事后诸葛总是无用。
不过记得那时离开老家前,医生确实说他的性别错乱已经被矫正,现在又闹出这种事,实在不知该如何跟大哥大嫂交代,更别说解家列代祖曱宗了。
他很认真思考到底要把这当作儿戏,还是和解雨臣好好谈谈他们未来会面对的艰辛,最后的决定,却是避开解雨臣耳目把黑瞎子约出去谈话。
「小子,你是认真的吗?」问一个青少年对爱情的价值观,解连环都觉得自己蠢,可是又想不到更好的处理方式。
黑瞎子咬着解连环请他的红茶的吸管,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许一开始只是看上解雨臣的好皮相,等两个人在一起丶被解雨臣所信赖所依靠后,他却兴起了陪他一辈子的念头。
如果只是这样,不一定得交往,好哥们也是能当一辈子的,而且更没有道曱德或其他层面上的顾虑--他原先是这麽想的,可是一想到解雨臣听见这种想法,一定是很乖曱巧地接受,完全不顾虑他自己,或许在某个寂寥的夜晚想起来的时候,才会心痛,就觉得自己还是得再三考虑。
「您问过雨臣的意思麽?」
解连环沉默不语,他已经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那您的意思呢?您一点也不看好我们对吧?」
「这是当然,但我并非否定你们之间的羁绊,只是我想你不会清楚家里会给雨臣多大的压力。」
在解家,决定当家的要件并非年龄或资历,只要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而解雨臣自小就展曱露曱出他的优异,又是现任当家的独子,想当然日后肯定会接下当家一位,可是他非但不会再有孩子,甚至是一个老一辈完全无法接受的--他无法想像一旦被家里知道这事,解雨臣将会面曱临多少谴责。
除非做好与家里断绝关系的觉曱悟,他们将来肯定只会面曱临困难重重。
「那就让我去和他谈吧。」黑瞎子站起身,他比解连环还高了一点,此刻站起来更显压曱迫,解连环就这麽由着他径自离开,有些脱力的身曱子往座位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