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昀吧 关注：235,171贴子：1,724,428
(一)这是梧桐叶飘落的雨季,天难得放晴。一九二七年,天津。方天翼挽着个西洋女子走进“美玲”照相馆的时候,俞梅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照着橱窗上的女星图片,涂上红红的指甲油。“先生照相?”俞梅不经意地抬头。她忽而眸子大睁,指甲油不小心戳到了指肚上。方天翼被她慌张的模样弄的笑了起来,他挑起好看的眉:“嗯。”俞梅吃力地转动着摇柄,轮椅从柜台后边一点点挪了出来。方天翼一愣,看到一只空荡荡的裤管。那面容素静的女子却淡淡的说:“请随我来。”相架对轮椅上的人来说,的确是高了一些。“小姐把头往右偏一点。”俞梅眯着一只眼,左一点右一点的摆弄着。方天翼便侧头,与那西洋女子柔声翻译了一遍。眼前的一对璧人依偎的恰到好处,一个西装革履,英俊沉毅。一个金发碧眼,性感优雅。镁光灯巨大的声响伴随光影闪过,白烟缓缓消散。“先生三天之后来取吧。”清清冷冷的语气。“谢谢。”方天翼道。他的微笑总令人如沐春风。那一对亲密男女临街远去,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却与她分毫无关。俞梅紧紧咬着唇,扶着轮椅的双手泛出了青筋。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她想,他果然,再不愿识得她。
(二)她知道,他是真的冷情。旁人都被那春风般的儒雅和温润骗的彻底。时光倒退回十年前。木槿花开满整条街,香气温软,馥郁绵长。坊间的人都说,俞家只有小女儿的命最好。俞家跟方家是世交,代代联姻。没料到赶上这风云变幻的世道,俞家一个不稳,便没落到只剩下纱厂的几间厂房,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几代世交在上,家财万贯的方家也不好撕破脸。小女儿俞梅与少爷方天翼的婚约,一直都是做得数的。彼时,俞梅还只十四岁,青涩的能掐出水的年纪。女学生们都是清一色的素褂,只有她穿碎花的旗袍。看不惯的同学朝她直撇嘴,方天翼却一勾嘴角,坏坏的笑:“你别管,那是她们嫉妒！”很多年以后她依然记得,街角的木槿花下,少年怔怔的望着她,说:“梅,你穿旗袍的样子,真漂亮。”她亦看着他清澈的眸子。花落如雨,一时痴了。那时候方天翼是沙厂的小少爷,十六岁,穿笔挺的白西装。他回回去找俞梅,少女们青涩目光从四面八方过来,再也移不开。可他眼里只看得到他。从来。她也听别的男学生愤愤指责,说方天翼不过纨绔子弟,空有万贯家财,国难当头,不思进取。可她也不过是一小小女子,胸无大志。只愿与心爱的少年一起在这乱世中携手终老。携手,终老。乱世烟云下,好奢侈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