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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黑瞎子刚刚认识小花的时候，小花正穿着小小的淡蓝色戏装坐在一棵绿意葱茏的大树上，双手撑在树枝上，小腿前后晃动着，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嘴里还哼着刚学会的小曲儿。
黑瞎子当时正在林子里追一只野兔，准备晚上烤着吃。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哼小调，就向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也忘了他胸有成竹的盘中晚餐。黑瞎子，当时还是小瞎子，就这么循着声音越走越近，抬头就看见树上那个小小的人儿。
一身戏装却坐在树上，小瞎子觉得好奇，开口就问，“你是谁，在唱什么？”
小花没有看他，自顾自的哼曲儿，双腿交替随意玩着。
小瞎子有点自讨没趣，心中多少有些不快。请记得，这尚且不是日后那个随时一脸笑意的黑瞎子。黑瞎子看着树上那个自顾自的小姑娘，忽然想了个主意，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跑了。
小花余光看见他转身才微微抬起头，打量着小瞎子的背影。一身黑，双眼蒙着黑绫布却跑得飞快，身形瘦长却有力。小花看了一会儿又收回目光，仰头望了望天色，便跳下了树，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等小瞎子满头大汗的抱着野兔回来的时候，早已不见了那小女孩的身影。他呆呆的站着。原以为小女孩看见野兔就会和他说话，但是事实并不如愿。于是小瞎子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小女孩看见野兔，和他说话。
后来小瞎子养了那野兔三天，不仅当天晚上没有吃到野味儿，此后还需给野兔找食儿。但是终于在第四天，小匣子等到小女孩了。
小花那日仍旧是那身戏装，所以坐在树下抱着野兔的小瞎子听到脚步声后一抬头就认出了小花。
小花有些错愕，那家伙那日去追野兔然后在这儿等着我？小瞎子赶紧站起来吧同吃同住的野兔抱到小花面前，问道：“喜欢吗？”
小花接过野兔，举起来看了看，点了点头，“不错，”小瞎子很开心，以为小花喜欢，但小花接着说“烤起来应该很好吃。”这次轮到小瞎子错愕了，这女孩子竟不是因为觉得兔子可爱而喜欢？
小花看小瞎子愣着，又说一句：“还不去找柴烧火。”想来大概小瞎子的装束太像解家的伙计，就一直被这么使唤下去了。小瞎子几乎是含着泪去捡柴，同甘苦，共患难的野兔还是逃脱不了成为盘中餐的结局。小瞎子回头看那野兔在小女孩怀里乖巧的很，完全没感受到那女孩子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火收拾好后，小花将野兔递给小瞎子，抬抬下巴，“你来。”小瞎子接过野兔，盯着它灵动的小眼睛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抽出刀，一闭眼割破了它的大动脉。
于是小花吃到了新鲜可口的兔肉，小瞎子则因为羞愧一口也没动，又饿了一顿。
临别时小花用手帕擦了擦嘴，说，“我叫小花，你呢？”小瞎子正要开口，小花又摆摆手，“算了，叫你瞎子吧。”于是二人的名字称呼盖棺定论。随后，小花站起来，道了声“再见”，便走了。小瞎子整个过程无话可说。
这一年，小花十一岁，瞎子十四岁。

小瞎子大概是被那小姑娘迷住了，每日仍眼巴巴的在树下等，却再也没见过那好看的小人儿。小瞎子觉得自己不能守株待兔，应该主动出击，于是向小花来的方向摸索着前进。走了至少一刻钟，小瞎子走出了森林，眼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小溪的上方架着一座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仍然坚固的小木桥。小瞎子走过木桥，木桥那边是一片竹林，继续向深处走出现了一个竹舍，院子里一个青布衣衫的少年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
少年看到小瞎子的装束，放下手中的茶杯，问“你是来找小花的？”清澈的语音中带着十分的肯定。
“嗯，你认识她？”小瞎子回答着，试探地向前迈了一步。
少年没有回话，回过头冲着竹舍喊道，“吴邪，那瞎子来了。”少年的声音刚一落地，竹屋的门便被推开，里面跑出个穿杏黄锦衣的小公子，手中还捧着什么东西。
被称作吴邪的小公子停在小瞎子面前，把手中的盒子捧起来，叫小瞎子打开，说是小花给他的。
小瞎子有些疑惑，但同时也很高兴，犹豫了一下就打开了盒子。之后，一阵清香袭来，小瞎子只看见盒子里叠得方正的一块素白的手帕，角上绣着一朵粉色的海棠。
吴邪又说，“小花说，这是为了答谢你请他吃烤野兔……”话还没说完，小瞎子忽然晕了过去。
吴邪“啊”了一声，想收起盒子，又想扶着小瞎子，一时手忙脚乱。幸好一旁的少年眼疾手快扶住了小瞎子，才没让小瞎子以头抢地。
没错，这少年是十四岁的张起灵，这一年吴邪十二岁。
这便是黑花瓶邪的初遇。

二
想知道黑与花如何在一起？喂，别不管瓶邪了，不过确实瓶邪无需多言，一个沉默寡言，能力超群，一个天真无邪，招灾体质，天生一对。所以我们继续正题——黑花。
话说小瞎子虽已十四岁，却从来没喜欢过小姑娘，而小花却恰好入了他的眼。若说小瞎子是激动兴奋幸福地晕了过去，那就太假了不是。事实上小瞎子独身一人，山上的花草树木都被他吃了个遍，而万物中总是有相生相克的原理存在，所以，正确的解释是——小瞎子此前吃了什么花草树木与这香味相克，致使他晕倒。
瓶邪二人把小瞎子放到床上后除了喂水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虽然张起灵能力超群，但这并不是科幻小说，没办法施个神功来医治小瞎子。
所以，他们只能等小花回来。
换下戏装的小花姑娘身着一件水绿长裙，进屋就看见吴邪在床前走来走去。吴邪看见小花，急忙把情况说了一遍。小花皱皱眉头，熏香是二爷爷给的，但二爷爷此时出了远门，要两个月才能回来，床上那个表情痛苦唇色发紫的家伙肯定扛不了半个月。小花当机立断，带小瞎子上山试药。忘了说，小黑花相遇的树林后面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山，而二爷的熏香正是用山上的草药制成。
小花的决定其实是把山上每一种花草树木都给小瞎子尝一遍，说白了就是实验人员喂小白鼠。虽然另两个实验人员都觉得这办法欠妥，但眼前别无他法，只好一试。你说郎中在哪儿，大夫在哪儿，心高气傲的小花想自己解决，吴邪完全忘了他们的存在，张起灵则是懒得说话，也有想要看戏的成分。
然后张起灵背起小瞎子跟着小花吴邪出发了。
吴邪从来没去过小溪那边，只在前两天听见小花说在小溪那边的树林里碰上一个烤野兔的小瞎子，于是对小溪那边燃起了好奇心。四人一行到了山脚下，无法再让张起灵背着小瞎子上去了。只能兵分两路，一路上山采花草树木，一路在山下等着。有如下几种组合方法：
上山：花邪 瓶花 瓶邪
等候：瓶 邪 花
张起灵看着吴邪，拉起他的手就往山上走，留下一句“谁带来的人谁照顾。”
小花笑笑，安然坐下了守着小瞎子。只听吴邪“我不认识植物啊”的声音越来越远。
虽然小花现在是叫着“起灵哥哥”“吴邪哥哥”的年纪，但他对植物的熟识程度却高出前两位很多。他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哼起小曲儿在附近找草药。谁知小曲儿一哼，小瞎子竟然睁了眼，看见小花，后退两步，警惕地盯着她。
小花明白，他定是以为自己是故意给他放了迷药。小花心想，不如吓吓他。小花凑近小瞎子，压低了声音，说“我家是用毒世家，经常用小孩子做实验，你现在，感觉如何？”
小瞎子退到岩石边，再也无路可退，只能对上小花的眼睛，此刻才发现，小花姑娘生了一双美目，黑曜石般的吸引人。“我现在，”小瞎子想了想，“哪都不疼。”可说着，却又晕了过去。
小花等了等，看没有反应，叹了口气，坐好望着天。
日暮时分，瓶邪二人终于下山，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竹篮子里放着满满的各种花草。小花挑出有毒的部分，把其余的收好，四人便又回了竹舍。
到了门前，吴邪一拍脑门，“起灵不是白背着瞎子走那么远了，最后还是要回来。”
张起灵心里微笑。
小花道：“也不能这么说，山中空气与家里不同有治疗效果也说不定。他中途就醒过一回。”说完小花拿着花草去了书房，吴邪去做菜，张起灵照顾瞎子。
说是照顾，张起灵只是坐在床前发呆，连口水都没喂过。吴邪过来的时候看着小瞎子表情更痛苦了，以为是病情加重了，急忙叫了小花过来。
小花看了一眼，说是缺水，给瞎子喂了一口水后，白了张起灵一眼。
第二天小花将找出的花草熬成药汁给小瞎子试喝，小瞎子的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紫，吴邪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好在小瞎子脸色最终有所好转，醒了过来，拉着吴邪的袖子泪眼汪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吴邪不明就里，以为他是饿了，转身拿了白粥给他。小瞎子摇摇头，仍是泪眼朦胧。
张起灵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拂下小瞎子的手，领了吴邪出去。小花嗤嗤地笑。
二人出去后，小花忍住笑，温柔地说“之前是逗你玩的，我们家呀，是做生意的，不过不研究毒药。你晕倒是因为久居山林，食入草药过多，与熏香相克。还有，吴邪的袖子可不是随便可以拉的。”
小瞎子认认真真地点点头，表示明白并记住了。
小花觉得好笑，自己有这么可怕，对方可是比自己大三岁的男孩呢。

这回我喜欢。写得很快么？

五
这是解雨臣第一次到西域去。仅仅是上元节过后，这一队人马便开始准备了。那日接受了解、霍两家长辈们的教导后，解雨臣沉着的心中有着掩盖不住的雀跃。他在几十个夜晚里静静地想象，他请教家里走南闯北的先生伙计们，他看描写西域风土人情的书，直到黑瞎子出现。然们他们踏上征程。
全程的一半压在水路上。由杭州走运河到洛阳，再从洛阳向黄河上游行进至长安，在长安落脚，休整两天后换马车继续向西。
秀秀坐在船头，一直盯着两岸看。树木由阔叶的绿树变为只长出芽尖的灰色树干，气候干冷起来。秀秀对此显得很兴奋，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北方。解雨臣喊她加衣，她披了件斗篷便又跑了出去，与掌船的师傅聊了起来。
吴邪在船舱里温着酒，手里抱着暖炉，却还是觉得冷。小几上放着镂空的铜制熏香炉，黑瞎子闻着这味道昏昏欲睡。解雨臣还在翻看着账本，神情认真。张起灵怀抱着黑金古刀，放眼窗外，一言不发。
其实运货到西域只是最浅层的任务，路途中大把的时间都可以用来玩乐，尤其是走水路的时候。黑瞎子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此刻就是在浪费生命，惊醒之后他一拍茶几，“我们来行酒令。”
吴邪一想，九年不见，瞎子身上一定有很多故事，借此了解了解也很好。他看了看因这一掌集中目光的小花和小哥，两人并不答话。他便自作主张，“沉默即肯定，小花，小哥，瞎子，我们开始吧。”
“惩罚是什么？” 解雨臣放下账本，看着黑瞎子。
黑瞎子想了想，“讲个故事，或者，唱个小曲儿。”
解雨臣知道这选择是给自己准备的，“那，七局之后输的人给大家送礼物如何？”
吴邪点头，行酒令他虽然不在行，但故事他有的是。
黑瞎子也点头，这几年别的没干，就听故事了，还有礼物，那真是太好了。
张起灵靠着窗户，沉默即同意。
介于小花是文雅公子来不了划拳，瞎子常年在外奔波，也并不精通文艺，吴邪想了好办法：汤匙令。汤匙令即使把汤匙放在清水中，轻轻拨弄，停下来时汤匙把儿对着谁就罚谁。
一切准备就绪，那么游戏开始。
吴邪轻拨汤匙，汤匙摇摇晃晃停下来，把儿指向小花的方向。
解雨臣斜倚在软垫上，喝了口龙井，就说上了故事。
“听闻昆仑山上有一神女，貌若洛神，行踪不定。去过昆仑山的人却都说自己见过，但即使是一同去的人带回的描述却并不相同。同一时刻，神女会在不同位置出现。她从不说话，当你看见她，她会指向一个方向。你顺着那方向看去，再回头时，神女已不见踪迹。很多人顺着那方向走去，有人会遇上雪崩，很快身亡；有人会发现雪中木盒里价值连城的珠宝或是上好的玉矿。人们说，神女惩罚了恶人，奖励了好人。但往往那些得到奖励的人最后也会因对财富的过分追求而丧命。”解雨臣停下来，转头看看吴邪，“你猜神女为何？”
吴邪自幼看过不少神话传说，类似的故事也知道一些，答道：“神女以此鉴别人之心，给每个人对应的结局。”
“答对一半。”解雨臣坐起来，“故事并未结束。神女终年独自一人在昆仑山上生活，内心必是孤寂。她只想寻放弃财富回头来找她的人。人们说神女貌美，最终却都更重钱财。那一指，寄托了神女一世的等待。”
吴邪沉默，不曾想神女也有情思，只觉世人敬神拜神只求庇佑是因神灵力量强大，而世人却始终忽略了神的爱恨情思。
一时静默。
秀秀被被风吹得不行，跑进舱内，却见几位哥哥皆是无声，还以为出了事情。她抬手在瞎子眼前晃晃，被吴邪喊着坐下了。吴邪把手中的暖炉递给秀秀，“坐下来，听故事。”
张起灵握了握吴邪的手，很暖，不说话，又靠了窗。
秀秀看出他们在行酒令，问道，“是谁输了，罚酒了没？”
四人这才想起，解雨臣还没被罚酒，但唱戏的好嗓子却不能被酒毁了。
吴邪道“我既为兄长，代小花喝了。”吴邪一杯绍兴花雕下肚，身体暖了起来。
秀秀又拨弄起汤匙，这次轮到黑瞎子。
黑瞎子“嘿嘿”一笑，“那讲个竹子的故事。”

不明白为什么黑瞎子要出现在解家，商队里，和二爷偷偷和瞎子说的话有关？

等更

黑瞎子无半点沮丧的神情，靠着墙看他们的神色。
解雨臣别无选择，只得说，“走吧。”
这密道很长，四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中心地带。密道通向一个开阔的空间，正中有一个半人高的三层石台，每一块圆形石台都比下面一块小一圈，正前方是一座紧闭的石门。走近看，最上面的圆盘上刻着一株梨花，是阴刻的手法，凹陷下去的梨花花瓣成了一个手掌大的水池，水中有白沙，水从中间的缝隙中涌出来，再漫上石盘，层层流下去。
黑瞎子看着这石盘笑道，“现在梨花有了，露水有了，就差竹子了。”
“之前说那少年用竹子做剑鞘，”吴邪侧头问，“小哥你带了么？”
张起灵摇摇头，却把黑金古刀拿到面前。他左手握住刀柄，右手双指夹住刀身，双手向反方向用力，竟把刀身与刀柄分开了，更令人惊奇的是，他竟从刀身中抽出一把剑！那剑真是好，寒意，灵气，幽微的光芒，逼人的剑气，无一不让人赞叹。
“小，小哥，你刀里什么时候藏了一把剑？！”
“拿回来的时候就有了。”张起灵在石盘上寻找着吻合的机关，将剑垂直插入水涌出的地方。石台轻轻抬高了一点，水缓慢的漏了下去，然后他们发现了方才隐藏在水中的文字。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呦，花爷，这不是说您呢么？”
解雨臣抬头一笑，晃得黑瞎子心神恍惚。
身后响起震动声，转头看，正前方的石门正在缓缓打开，而门中中央瞬间燃起熊熊烈火。依稀可看到烈火中有一只宽一尺高一寸的盒子，大约是精铁制成。四角空旷，门中再无他物。那么可以肯定，盒子里的东西，就是他们此行一定要拿到的战利品。
“火焰仅在盒子周围燃烧，并无蔓延之势。”
吴邪与张起灵对视，“石盘中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