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兮的眼睛并不黑白分明，所以从裴清桐的位置看来，那眼神缥缈朦胧，似醉非醉，使他心神一荡，不觉收紧手掌，掌心和顾兮的纤瘦的手臂隔着一层薄布紧贴着。顾兮感受到对方的力道和温度，有些心虚的半垂着眼睑，蛾子般的睫毛轻颤着，在眼眶下投上一圈阴影。
小厮和老板以及门外的顾年皆是错愕地望着两人。老板毕竟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怪事儿见得多的去了，所以率先恢复镇定，对顾兮道，「顾兮，还不快谢过裴老爷！」
顾兮赶忙退开，拱手，道：「谢老爷。」
裴清桐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自己的手，轻咳一声粉饰尴尬，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厮立即上前道：「顾老板、顾公子，上门即是客，你们做主人的怎么对客人拘束起来了，还是请二位坐下，我家老爷还有话要对二位说呢。」
老板谄媚地笑道：「裴老爷的吩咐，小的们定当万死不辞。」语毕，顺着小厮「请」的手势，在裴清桐的右边坐下。
顾兮站到老板身后，并没有坐下，而顾年，早就趁没人注意到他，溜得没了影儿。
裴清桐见惯了阿谀奉承，从容应道：「这事倒不用顾老板万死不辞，但也非顾老板不可。」
老板先是瞪大眼睛，作出一幅讶异的模样，倏又似感到荣幸万分，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裴老爷，什么事儿您请讲。」说来，老板并不清楚裴清桐的身份。他只知这人虽然仅带了一名仆从，但出手极为阔绰，想必来头不小。至于「裴老爷」，他也是跟着那仆从喊的，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是老爷。
裴清桐倒不矫情，直截了当地道：「我要顾兮的卖身契。」
>>>
少年侧躺在猩红的大床上假寐，仅以一条同色丝绸蔽体。他裸露在外的修长双腿交叠着，脚踝纤细，修剪整齐的浅粉色指甲如同扇贝覆在莹润如玉的脚趾上。
房门被推开，身着玄色长袍的英俊男子走了进去。
少年睁开双眼，桃花眸还带着惺忪睡意，被吵醒的他似乎有些不悦，但看清来人后，唇角即刻上扬，脆生生地叫了声「老爷」。
来人正是裴清桐，他在床边坐下，撩起一缕少年如墨的长发，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眉头紧蹙，像是在思索什么。
少年支起上身，伸手抚上他皱起的眉心，问道：「老爷，怎么了？」
裴清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眼神闪烁，没有回答。
少年轻叹一声，放下手，不追问他答案，自顾自的说起来：「老爷，您可还记得顾兮跟您几年了？其实也很短呢，才两年罢了。说来，您从老板那儿买回顾兮的价码，顾兮真替你感到不值呢。顾兮今年二十，两年前也十八了，您应该知道，作为戏子，顾兮能呆在戏台上的时日不多了，况且，那时候老板已经在捧顾年。顾兮这枚弃子，也只有您愿意出高价码。老爷您的恩情，但愿顾兮这辈子能够偿还一二。」
听了他的话，裴清桐辩解道：「小兮，你知道，我从未将你当作下人，更没想过要你报答！」
「顾兮明白。」见眼前的人失了往常的沉着冷静，顾兮嘴角的弧度扩大，「但，若没有老爷，顾兮此刻在哪里呢？或许是街头的乞丐、或许是低贱的暗娼。顾兮五岁开始唱戏，离开戏台，顾兮便一无是处了。所以，老爷您对顾兮恩重如山，您即便是要顾兮这条命，顾兮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裴清桐如鲠在喉，看到身边的人带着笑意的双眼弯似月牙，无力地唤道：「小兮……」没了后文。
顾兮起身，披着红色的丝绸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说到：「老爷，这两年来，顾兮都没为您唱过戏，今天，顾兮就再唱一出吧。」
没有曲笛、没有三弦，仅有他唱腔婉转悠扬。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闻。」掌声突兀的响起，顾兮瞥见站在门外的陌生男人，再疑惑地看向裴清桐。
裴清桐上前，长袍一撩，跪下道：「臣，裴清桐，参见太子殿下。」
顾兮像是明白了什么，并不跪下，整了整方才唱戏而散开的绸缎，笑道：「太子殿下屈尊降贵亲自到府上，就是为了听小人唱一段小曲儿么？」
太子进了门，像是没看到裴清桐，也不追究顾兮的失礼，邪佞地笑了笑，「早听闻裴大人府上的顾兮，不仅貌比潘安，更是生了副好嗓子，仅凭一出游园，就把裴大人迷得忘乎所以。百闻不如一见，顾兮这一曲，果真珠落玉盘。让我不禁起了……夺人所爱之心。」
顾兮挑挑眉，「哦？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于裴大人、于小人都是荣幸之至，何来夺人所爱之说？」
太子道：「顾兮你是聪明人，何必要我说破。」说着，瞥了眼裴清桐，「裴大人，起来吧。」
裴清桐勉强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顾兮心里暗自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大概清楚了太子的来意，也明白了裴清桐的反常。太子终有天会成为帝王，而裴清桐和他，这一生，只能为臣、为民。
他顾兮混沌一世，偷得两年清明。看来，今日再是不舍，也得就此别过了。
小厮和老板以及门外的顾年皆是错愕地望着两人。老板毕竟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人，怪事儿见得多的去了，所以率先恢复镇定，对顾兮道，「顾兮，还不快谢过裴老爷！」
顾兮赶忙退开，拱手，道：「谢老爷。」
裴清桐有些怅然若失的收回自己的手，轻咳一声粉饰尴尬，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厮立即上前道：「顾老板、顾公子，上门即是客，你们做主人的怎么对客人拘束起来了，还是请二位坐下，我家老爷还有话要对二位说呢。」
老板谄媚地笑道：「裴老爷的吩咐，小的们定当万死不辞。」语毕，顺着小厮「请」的手势，在裴清桐的右边坐下。
顾兮站到老板身后，并没有坐下，而顾年，早就趁没人注意到他，溜得没了影儿。
裴清桐见惯了阿谀奉承，从容应道：「这事倒不用顾老板万死不辞，但也非顾老板不可。」
老板先是瞪大眼睛，作出一幅讶异的模样，倏又似感到荣幸万分，老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裴老爷，什么事儿您请讲。」说来，老板并不清楚裴清桐的身份。他只知这人虽然仅带了一名仆从，但出手极为阔绰，想必来头不小。至于「裴老爷」，他也是跟着那仆从喊的，在他们这种人眼里，只要有钱，谁都可以是老爷。
裴清桐倒不矫情，直截了当地道：「我要顾兮的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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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侧躺在猩红的大床上假寐，仅以一条同色丝绸蔽体。他裸露在外的修长双腿交叠着，脚踝纤细，修剪整齐的浅粉色指甲如同扇贝覆在莹润如玉的脚趾上。
房门被推开，身着玄色长袍的英俊男子走了进去。
少年睁开双眼，桃花眸还带着惺忪睡意，被吵醒的他似乎有些不悦，但看清来人后，唇角即刻上扬，脆生生地叫了声「老爷」。
来人正是裴清桐，他在床边坐下，撩起一缕少年如墨的长发，心不在焉地把玩着，眉头紧蹙，像是在思索什么。
少年支起上身，伸手抚上他皱起的眉心，问道：「老爷，怎么了？」
裴清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眼神闪烁，没有回答。
少年轻叹一声，放下手，不追问他答案，自顾自的说起来：「老爷，您可还记得顾兮跟您几年了？其实也很短呢，才两年罢了。说来，您从老板那儿买回顾兮的价码，顾兮真替你感到不值呢。顾兮今年二十，两年前也十八了，您应该知道，作为戏子，顾兮能呆在戏台上的时日不多了，况且，那时候老板已经在捧顾年。顾兮这枚弃子，也只有您愿意出高价码。老爷您的恩情，但愿顾兮这辈子能够偿还一二。」
听了他的话，裴清桐辩解道：「小兮，你知道，我从未将你当作下人，更没想过要你报答！」
「顾兮明白。」见眼前的人失了往常的沉着冷静，顾兮嘴角的弧度扩大，「但，若没有老爷，顾兮此刻在哪里呢？或许是街头的乞丐、或许是低贱的暗娼。顾兮五岁开始唱戏，离开戏台，顾兮便一无是处了。所以，老爷您对顾兮恩重如山，您即便是要顾兮这条命，顾兮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裴清桐如鲠在喉，看到身边的人带着笑意的双眼弯似月牙，无力地唤道：「小兮……」没了后文。
顾兮起身，披着红色的丝绸下了床，赤脚踩在地上，说到：「老爷，这两年来，顾兮都没为您唱过戏，今天，顾兮就再唱一出吧。」
没有曲笛、没有三弦，仅有他唱腔婉转悠扬。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著湖山石边。和你把领扣松，衣带宽，袖稍儿揾著牙儿苫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这好处相逢无一言？」
「唱得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生难得几回闻。」掌声突兀的响起，顾兮瞥见站在门外的陌生男人，再疑惑地看向裴清桐。
裴清桐上前，长袍一撩，跪下道：「臣，裴清桐，参见太子殿下。」
顾兮像是明白了什么，并不跪下，整了整方才唱戏而散开的绸缎，笑道：「太子殿下屈尊降贵亲自到府上，就是为了听小人唱一段小曲儿么？」
太子进了门，像是没看到裴清桐，也不追究顾兮的失礼，邪佞地笑了笑，「早听闻裴大人府上的顾兮，不仅貌比潘安，更是生了副好嗓子，仅凭一出游园，就把裴大人迷得忘乎所以。百闻不如一见，顾兮这一曲，果真珠落玉盘。让我不禁起了……夺人所爱之心。」
顾兮挑挑眉，「哦？能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于裴大人、于小人都是荣幸之至，何来夺人所爱之说？」
太子道：「顾兮你是聪明人，何必要我说破。」说着，瞥了眼裴清桐，「裴大人，起来吧。」
裴清桐勉强站了起来，身形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顾兮心里暗自着急，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大概清楚了太子的来意，也明白了裴清桐的反常。太子终有天会成为帝王，而裴清桐和他，这一生，只能为臣、为民。
他顾兮混沌一世，偷得两年清明。看来，今日再是不舍，也得就此别过了。
换了套一骑当千的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