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今诗坛上,海子作为一个巨大的神话的存在,已是人所共知的事
实。有人将这称之为“现代造神运动”,然而实际上,“神”是无法被造出来
的,它总是基于人们共同分享的某种悟性。如果一种东西被看做“神话”,除
了其中所带有的神秘、神圣的色彩,必然是由于它提供了某些“原型”,这些
“原型”成了不同地点、不同文化层次的人们所享有的共同话语。因此,揭示
海子诗歌中所建立的那些原型,是揭开这个神话的客观态度,也是本文的兴趣
所在。
一、拒绝渗透
换句话来说,这是一种与现实相分离的意志,是对于现实的弃绝。追
溯起来,这种分离是自“朦胧诗”开始的对于现实不信任、怀疑主义态度的进
一步延伸。它甚至不再对现实产生任何兴趣,不再表示愤怒,而宁愿采取一种
完全脱离的姿态,拒绝来自现实的一切消息,拒绝对现实作出任何反应:“把
眼睛闭成两根绳索”(《但愿长醉不愿醒》)。
这样一种执意的、不计后果的生存情绪,在海子的诗歌中,体现为反
复出现的“睡”、“埋”、“沉”等这样一类动词意象。
而在九泉之下,黄色泉水之下/那个人睡得像南风/睡得像南风
中的银子《断头篇》);
孤独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孤独》);
让诗人受伤/睡在四方(《青年医生梦中的处方:木桶》);
两座村庄隔河而睡/海子的村庄睡得更沉(《两座村庄》);
看麦子时我睡在地里/月亮照我如照一口井(《麦地)》。
这种“睡”法,的确是少见的,它是一种意志,彻底封存的意志。这
种封存的冲动还通过“尸体”这个意象来表现——那是我睡在大地上的感觉/
用雪封住我的尸体”(《土地》)。
与“睡”相媲美的,还有“埋”。比较起来,“埋”更进一步,它是
一种“遁入”,遁入于地下,并一去不复返。
埋着猎人的山岗/是猎人生前唯一的粮食”(《粮食》);
我把包袱埋在果树下/我是在马厩里歌唱(《歌与哭》);
这地上/有人理过羊骨/有人运过箱子、陶瓶和宝石(《歌:阳
光打在地上》);
亚洲铜,亚洲铜/祖父死在这里,父亲死在这里,我也会死在这
里/你是唯—一块埋人的地方(《亚洲铜》);
背靠酒馆白墙的那个人/问起家乡的豆子地里埋葬的人(《泪
水》)。
“埋”这个字还可以引起其他多样化的联想:失踪、密谋、冥界。海
子的“埋”的意象,对后来其他人的创作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比较起“睡”、“埋”来,“沉”这个动词显得有一种速度,一种自
甘如此的决断——自沉。它更能表明某种自身灌注和自身同一。在很大程度
上,“沉”的反复使用也是他最后结局的多次预演。
那是我最后一次想起中午/那是我沉下海水的尸体(《我的窗户
里埋着一只为你祝福的杯子》);
于是他/一直穿过断岩之片、断鹿之血/笔直堕入地狱/.....
/拖火的身体倒栽而下,轰轰填塞地狱(《断头篇》);
王啊/他们昏昏沉沉地走着/(肉体和诗下沉洞窟);
我/如蜂巢/全身已下沉;
我在太阳中。不断沉沦不断沉溺/我在酒精中下沉..... ”
(《土地》)。
这的确是很奇特的,“睡”在地里,“埋”到地下,“沉“到地底
下,仿佛地心深处总有一股力量拉着他下沉,使他复归到它们中间去,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