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有人问我,看旧书有意思吗?我想了想说,没多大意思。是的,单从阅读的趣味说,没有几本古书(语体小说除外),能够让我读得兴致勃勃,而简直就没有一本,能逗我笑出声来——自然,欢喜不是惟一,甚至不是最重要的阅读乐趣,但一大堆书摆在那儿,没一本解颐开怀的,也不像话呀。要知道,就是把全世界最无聊的二十个人集合起来,我瞧着他们,也能笑起来。这当然不是说古人就不好玩,而是古人的言行,用那样一种枯死的文字记录下来,失去了一半活跃,再施以记言记事的一本正经,另一半也没了。假如我活在古代,除了眼前的书,没见过别的,也许会觉得这些书本子有趣,但这只是因为我的趣味被局限了,没上过高山,没济过大川,到园子里看些假山假水,便高兴得要做诗。可是,我是当代的人,有幸读过些生气勃勃的著作,在被窝里掉过眼泪,在地上打过滚儿,被刺激出过前所未知的想法,瞥见过世界在两个方向上的渊峻,自无法被有限的叙述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