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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次日一大早，胡达凯去公司上班。
一大群工人又挤在公司大门口，他们依然跟前两天一样，围看写满公司下岗分流人员姓名的四大张连成一排的淡黄色告示。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气愤填膺。甚至，还有摩拳擦掌的。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保卫科的人来了！”
“保卫科怎么啦？我们又不偷不抢，看字儿都不行吗？”
“别瞎说！他是站在我们下岗工人一边的。” 说此话的人就是铁星，大伙管他叫“铁头”。
“光站在我们一边管个屁用！”
“说不定自己的饭碗还保不住呢！”
“听说，宣传科和教育科的两个头也被裁了。敢情公司今后只顾经济发展用不着宣传和教育这两块了。”说这话的人名叫莫成钢。
胡达凯瞧见了人堆里铁星和莫成钢两个熟悉的身影。
铁星与胡达凯一样，也是从南疆战场回来的，比自己晚一年进厂。铁星是公司运输部的司机，只要有轱辘，没有他不会开的。而莫成钢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全公司调试工程车辆技术最顶尖的人物。莫成钢与铁头是一起参军一起上前线又一起复员的同学加战友。这两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大伙利益敢于得罪上级领导的工会小组长。胡达凯作为工会调解委员，在工作上与他俩经常打交道。
这三位聚在一起时常常感叹：咱能从南疆战场活着回来多不容易啊！
胡达凯朝着告示仔细一看，看到了铁星和莫成钢的名。怎么了？连这些有技术的师傅也在下岗之列？难道就为他们平时爱提个意见？
这会儿，铁头和莫成钢也发现了胡达凯的目光。他俩走了过来。胡达凯让他俩晚饭后来家里一趟。
胡达凯推着自行车经过传达室门口时，拿眼睛朝里面一瞥：啊？昨日值岗的两个师傅怎么换成了四个身着藏青色保安服腰间挂着电警棍的陌生年轻面孔？自己身为保卫科长也就是现在的保卫部经理事先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猛抬头：呵，整个公司银装素裹一片洁白。昨日东一堆西一堆的废渣和垃圾已被白雪统统覆盖且严丝密缝。
“燕山雪花大如席”。李白的诗句忽然冒了出来。 呵呵，雪花铺成的席子可以暂时覆盖肮脏的地面。
此时此刻，胡达凯的内心有点儿乱：改制兼并破产倒闭等一系列新生事物的出现，让很多主人翁被迫离开热爱且奋斗多年的工作单位。自己的妻子，就是三年前随同大批主人翁被卷进改革大潮光荣下岗的。
次日一大早，胡达凯去公司上班。
一大群工人又挤在公司大门口，他们依然跟前两天一样，围看写满公司下岗分流人员姓名的四大张连成一排的淡黄色告示。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气愤填膺。甚至，还有摩拳擦掌的。
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保卫科的人来了！”
“保卫科怎么啦？我们又不偷不抢，看字儿都不行吗？”
“别瞎说！他是站在我们下岗工人一边的。” 说此话的人就是铁星，大伙管他叫“铁头”。
“光站在我们一边管个屁用！”
“说不定自己的饭碗还保不住呢！”
“听说，宣传科和教育科的两个头也被裁了。敢情公司今后只顾经济发展用不着宣传和教育这两块了。”说这话的人名叫莫成钢。
胡达凯瞧见了人堆里铁星和莫成钢两个熟悉的身影。
铁星与胡达凯一样，也是从南疆战场回来的，比自己晚一年进厂。铁星是公司运输部的司机，只要有轱辘，没有他不会开的。而莫成钢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全公司调试工程车辆技术最顶尖的人物。莫成钢与铁头是一起参军一起上前线又一起复员的同学加战友。这两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为了大伙利益敢于得罪上级领导的工会小组长。胡达凯作为工会调解委员，在工作上与他俩经常打交道。
这三位聚在一起时常常感叹：咱能从南疆战场活着回来多不容易啊！
胡达凯朝着告示仔细一看，看到了铁星和莫成钢的名。怎么了？连这些有技术的师傅也在下岗之列？难道就为他们平时爱提个意见？
这会儿，铁头和莫成钢也发现了胡达凯的目光。他俩走了过来。胡达凯让他俩晚饭后来家里一趟。
胡达凯推着自行车经过传达室门口时，拿眼睛朝里面一瞥：啊？昨日值岗的两个师傅怎么换成了四个身着藏青色保安服腰间挂着电警棍的陌生年轻面孔？自己身为保卫科长也就是现在的保卫部经理事先怎么一点儿也不知情？
他猛抬头：呵，整个公司银装素裹一片洁白。昨日东一堆西一堆的废渣和垃圾已被白雪统统覆盖且严丝密缝。
“燕山雪花大如席”。李白的诗句忽然冒了出来。 呵呵，雪花铺成的席子可以暂时覆盖肮脏的地面。
此时此刻，胡达凯的内心有点儿乱：改制兼并破产倒闭等一系列新生事物的出现，让很多主人翁被迫离开热爱且奋斗多年的工作单位。自己的妻子，就是三年前随同大批主人翁被卷进改革大潮光荣下岗的。
（三）
胡达凯刚从部队转业时，曾被安置办分到当地人武部。经了解，他觉得那里已经人浮于事，工作人员多数日子一个茶杯一张报纸打发时间。他不愿从今往后的人生太无聊，不屑干坐着混日子。于是到了这家生产工程机械的国营单位，肩负安全生产与安全保卫工作。
刚来时，大家把单位叫做厂子。不知啥时全国刮起一阵阵企业改制大风。一会儿夸股份制万能，一会儿又说市场决定一切。后来，人们慢慢习惯了把厂子叫公司。
胡达凯勤恳敬业，每个工作日至少要把 10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奉献给工作。
两个月前的那场讨论会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作为公司党委委员参加那次讨论会的。
会上，讨论了根据公司上层少数人意见产生的公司股份制改革方案。
当时，胡达凯没听完这个改制方案就像喝了一斤老白干似的涨红了脸。听完后，他愤愤地站起身，有条不紊并激动地指出：“这个股份制改革方案仅仅考虑了上层管理者的利益。我们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不能只想着为自己谋幸福而忽略公司大多数员工的利益。深化改革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共同富裕。
某些人却振振有词：假如不能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让谁来带动大家共同富裕？我们这么搞正是为了早日实现全民共同富裕。
仅少数人反对，反对无效。
书记冷冷地宣布讨论方案通过。
走出会议室的胡达凯非常沮丧，他忧心忡忡：某些人正在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借改革之势把国家资产划归到个人名下。对于他们个人而言，这是无本经营的好买卖。但对于被迫下岗的大部分职工来说，他们的生计出了问题。对于社会，这可是不安定因素啊！他的脑袋开始发胀。难道，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中国换取的只是少数人的幸福和利益？
胡达凯刚从部队转业时，曾被安置办分到当地人武部。经了解，他觉得那里已经人浮于事，工作人员多数日子一个茶杯一张报纸打发时间。他不愿从今往后的人生太无聊，不屑干坐着混日子。于是到了这家生产工程机械的国营单位，肩负安全生产与安全保卫工作。
刚来时，大家把单位叫做厂子。不知啥时全国刮起一阵阵企业改制大风。一会儿夸股份制万能，一会儿又说市场决定一切。后来，人们慢慢习惯了把厂子叫公司。
胡达凯勤恳敬业，每个工作日至少要把 10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奉献给工作。
两个月前的那场讨论会情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作为公司党委委员参加那次讨论会的。
会上，讨论了根据公司上层少数人意见产生的公司股份制改革方案。
当时，胡达凯没听完这个改制方案就像喝了一斤老白干似的涨红了脸。听完后，他愤愤地站起身，有条不紊并激动地指出：“这个股份制改革方案仅仅考虑了上层管理者的利益。我们共产党的领导干部不能只想着为自己谋幸福而忽略公司大多数员工的利益。深化改革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共同富裕。
某些人却振振有词：假如不能使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让谁来带动大家共同富裕？我们这么搞正是为了早日实现全民共同富裕。
仅少数人反对，反对无效。
书记冷冷地宣布讨论方案通过。
走出会议室的胡达凯非常沮丧，他忧心忡忡：某些人正在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借改革之势把国家资产划归到个人名下。对于他们个人而言，这是无本经营的好买卖。但对于被迫下岗的大部分职工来说，他们的生计出了问题。对于社会，这可是不安定因素啊！他的脑袋开始发胀。难道，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中国换取的只是少数人的幸福和利益？
二、往事历历
（一）
寒夜默默，青山静卧。
胡达凯手里拿着已经在烟灰缸里掐灭的烟头，两眼凝望着窗外的南方，思绪飘到了那年那月。
那年12月。再有几个月便可完成高中学业的他参军入伍，实现了向往已久的骑兵梦想。
后来，还没当够骑兵的胡达凯因骑兵建制撤销成了步兵。
所幸，他在草原骑兵的生涯中意外地收获了美好的初恋。
他那初恋女友石晶的父亲也是打过仗的军人。
石晶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梳着两个乌黑的麻花辫，会说话的那双眼睛是那样地迷人。看似文静腼腆的女孩，不仅能歌善舞，还会骑马飞奔。
最难忘他和她的初次相遇。他唱歌，她伴舞。
石晶说，她的容貌长得像母亲，性格却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父亲没啥两样。
每当想到石晶时，胡达凯的心中总会生出几许歉疚。要说这辈子，他从没亏欠过谁。唯独在感情上亏欠了石晶。因为，他娶了现在的妻。
离开骑兵团前的那段日子，胡达凯像掉了魂似的。他想，这一离开，与石晶在空间上的距离将变得十分遥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可爱的心上人？况且，这次离开草原暂时不能公开，需要保密。心烦意乱之余，胡达凯便时不时的去马厩跟那匹与他朝夕相处了几年的棕红色蒙古马说话。
晚上，胡达凯又踏着月色去了马厩。
给所有马匹加喂料草后，他拨亮那盏挂在棕红色战马头顶的马灯，轻轻抚摸那匹战马的颈部，并喃喃说道：“老伙计，你知道吗？明天就要把你们统统送走了。从今往后，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啦！结束骑兵生涯当步兵，我也是没办法啊！”棕红色的老伙计竟能完全听懂胡达凯的话语，它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用鼻子和嘴轻轻蹭着胡达凯的身体。
都说马是人类的忠实朋友，这话一点不假。 旗里的牧民弟兄把骑兵团的战马带走时，这些马的蹄子如同牢牢钉在地里的木桩。牧民弟兄和战士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一匹匹曾经的战马连哄带训地弄走。
胡达凯目送着远去的马群，心里自语：这些蒙古马生来就是当战马的。它们具有喜欢长途奔袭、对草料要求低，耐艰苦、对自然环境的适应能力强、作战机动能力强等多种优点。要不然，为何那时候的北方游牧部落能够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长驱直入成功偷袭雁门关以南地区？
哎，没了老伙计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才能适应？
（一）
寒夜默默，青山静卧。
胡达凯手里拿着已经在烟灰缸里掐灭的烟头，两眼凝望着窗外的南方，思绪飘到了那年那月。
那年12月。再有几个月便可完成高中学业的他参军入伍，实现了向往已久的骑兵梦想。
后来，还没当够骑兵的胡达凯因骑兵建制撤销成了步兵。
所幸，他在草原骑兵的生涯中意外地收获了美好的初恋。
他那初恋女友石晶的父亲也是打过仗的军人。
石晶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梳着两个乌黑的麻花辫，会说话的那双眼睛是那样地迷人。看似文静腼腆的女孩，不仅能歌善舞，还会骑马飞奔。
最难忘他和她的初次相遇。他唱歌，她伴舞。
石晶说，她的容貌长得像母亲，性格却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父亲没啥两样。
每当想到石晶时，胡达凯的心中总会生出几许歉疚。要说这辈子，他从没亏欠过谁。唯独在感情上亏欠了石晶。因为，他娶了现在的妻。
离开骑兵团前的那段日子，胡达凯像掉了魂似的。他想，这一离开，与石晶在空间上的距离将变得十分遥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可爱的心上人？况且，这次离开草原暂时不能公开，需要保密。心烦意乱之余，胡达凯便时不时的去马厩跟那匹与他朝夕相处了几年的棕红色蒙古马说话。
晚上，胡达凯又踏着月色去了马厩。
给所有马匹加喂料草后，他拨亮那盏挂在棕红色战马头顶的马灯，轻轻抚摸那匹战马的颈部，并喃喃说道：“老伙计，你知道吗？明天就要把你们统统送走了。从今往后，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啦！结束骑兵生涯当步兵，我也是没办法啊！”棕红色的老伙计竟能完全听懂胡达凯的话语，它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用鼻子和嘴轻轻蹭着胡达凯的身体。
都说马是人类的忠实朋友，这话一点不假。 旗里的牧民弟兄把骑兵团的战马带走时，这些马的蹄子如同牢牢钉在地里的木桩。牧民弟兄和战士们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一匹匹曾经的战马连哄带训地弄走。
胡达凯目送着远去的马群，心里自语：这些蒙古马生来就是当战马的。它们具有喜欢长途奔袭、对草料要求低，耐艰苦、对自然环境的适应能力强、作战机动能力强等多种优点。要不然，为何那时候的北方游牧部落能够在没有粮草的情况下长驱直入成功偷袭雁门关以南地区？
哎，没了老伙计的日子。不知道要过多久自己才能适应？
（二）
胡达凯仍然沉静在往事的回忆中。
告别草原的胡达凯去了桂林步校，参加培训。
纵然南方的地理环境尤其是气候条件与北方草原有着千差万别，可是繁重的学习任务却使胡达凯很快适应了军校紧张有序的学习生活。
桂林的雨夜，夜深人静。胡达凯又一次想到了石晶，想到了曾在医院逼着石晶喝猪骨汤的情景。此时此刻，石晶在干什么呢？
星期天，几次给石晶写满字的信纸最后都被揉成纸团丢进纸篓。为严格遵守学员纪律，他把自己对石晶的思念狠狠压了下去。心想，再过两个月就完成学习任务了。培训结束正好有几天假可以回家，到家再给她打电话吧。电话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又是一个星期天，队里的几个学员叫他一起去游览桂林山水。大伙在教室里找到正在看书的他，他对他们说：“校园里五山九湖的景色还不够美啊？我今天要把这本书看完，你们去吧，不陪你们玩了。”
区队长郑小林正好过来，他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都已经向大队请好假了，一起出去转转吧，就当熟悉桂林地形嘛！”
胡达凯冲区队长一笑，站起来一个敬礼：“报告区队长，看在您是我老乡的份上，我跟大家一起去就是了。”
腋下夹着书的胡达凯跟着大伙就这么出了校门。
胡达凯看着公路两旁的行道木不住地感慨：“哎呀，南方跟北方就是不一样。你们看，这雨后的树叶真是光彩照人，简直就是绿色的金子。”
人说走马看花，可胡达凯他们这帮人却如同飞马观景。只一天时间，便急行军似的把象鼻山、七星公园、伏波山、独秀峰、叠彩山等如诗如画的景点跑了一个遍。
此刻，他想起了跟军校战友们在广西师大附近，大榕树下那个小餐馆里一角钱一碗的桂林米粉。味道真是好极了。胡达凯被同学们逼着请客时跟大伙开了个玩笑：“咱们比谁吃得快，前五名我请客每人两碗。”结果，人人不怕烫嘴，个个狼吞虎咽。他本人获第一，平时吃惯了面条米线米粉的学员享受了两碗米粉，第六名以后的五位只能望粉兴叹。
他们吃完米粉说笑着走出餐馆。迎面过来两位穿便装的，一高一矮。胡达凯一瞧，高个子不就是区队长郑小林嘛！
“区队长！你好！你们也出来转转？”大伙互相致意。
郑小林说：“我们过来吃米粉。你们吃啦？”“是，我们吃完了，先走一步，你们慢用。”“回见！”“区队长再见！”“再见！”
这一刻，想起桂林米粉的胡达凯，肚子竟咕噜咕噜地开始叫唤。
他饿了。
胡达凯仍然沉静在往事的回忆中。
告别草原的胡达凯去了桂林步校，参加培训。
纵然南方的地理环境尤其是气候条件与北方草原有着千差万别，可是繁重的学习任务却使胡达凯很快适应了军校紧张有序的学习生活。
桂林的雨夜，夜深人静。胡达凯又一次想到了石晶，想到了曾在医院逼着石晶喝猪骨汤的情景。此时此刻，石晶在干什么呢？
星期天，几次给石晶写满字的信纸最后都被揉成纸团丢进纸篓。为严格遵守学员纪律，他把自己对石晶的思念狠狠压了下去。心想，再过两个月就完成学习任务了。培训结束正好有几天假可以回家，到家再给她打电话吧。电话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又是一个星期天，队里的几个学员叫他一起去游览桂林山水。大伙在教室里找到正在看书的他，他对他们说：“校园里五山九湖的景色还不够美啊？我今天要把这本书看完，你们去吧，不陪你们玩了。”
区队长郑小林正好过来，他说：“桂林山水甲天下！都已经向大队请好假了，一起出去转转吧，就当熟悉桂林地形嘛！”
胡达凯冲区队长一笑，站起来一个敬礼：“报告区队长，看在您是我老乡的份上，我跟大家一起去就是了。”
腋下夹着书的胡达凯跟着大伙就这么出了校门。
胡达凯看着公路两旁的行道木不住地感慨：“哎呀，南方跟北方就是不一样。你们看，这雨后的树叶真是光彩照人，简直就是绿色的金子。”
人说走马看花，可胡达凯他们这帮人却如同飞马观景。只一天时间，便急行军似的把象鼻山、七星公园、伏波山、独秀峰、叠彩山等如诗如画的景点跑了一个遍。
此刻，他想起了跟军校战友们在广西师大附近，大榕树下那个小餐馆里一角钱一碗的桂林米粉。味道真是好极了。胡达凯被同学们逼着请客时跟大伙开了个玩笑：“咱们比谁吃得快，前五名我请客每人两碗。”结果，人人不怕烫嘴，个个狼吞虎咽。他本人获第一，平时吃惯了面条米线米粉的学员享受了两碗米粉，第六名以后的五位只能望粉兴叹。
他们吃完米粉说笑着走出餐馆。迎面过来两位穿便装的，一高一矮。胡达凯一瞧，高个子不就是区队长郑小林嘛！
“区队长！你好！你们也出来转转？”大伙互相致意。
郑小林说：“我们过来吃米粉。你们吃啦？”“是，我们吃完了，先走一步，你们慢用。”“回见！”“区队长再见！”“再见！”
这一刻，想起桂林米粉的胡达凯，肚子竟咕噜咕噜地开始叫唤。
他饿了。
（二）
新连长上任不久，在师部作训科的支持下，对侦察连的训练科目作了一系列的调整。
胡达凯根据实战要求和自己新近所学的军事理论，对连里战士的战术和体能训练进行了科学安排。他严格要求，处处言传身教，且一丝不苟。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属下的侦察连频频诞生师里军里的军事训练尖子。某次大军区军事五项全能赛中，他的部下名列前茅。
转眼到了1984年初夏。
胡达凯所在部队接到上级命令：不日开赴云南边疆。
营房内外，杀猪、理发、整理行装，各连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夜晚，躺在床上的胡达凯辗转不能入眠。
他的脑海里放电影一样映现出各式不同镜头——
白天送上火车回老家的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儿子正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孩子已经会清晰地喊他爸爸了。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听妻子的。在她走之前的昨天，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军营附近的供销社。他只为她扯了一块做衬衣的棉的确良花布。他原本打算要为妻子买两身新衣服的。还有孩子，只给他买了两件短袖小汗衫。作为父亲，他连个像样的小玩具都没给孩子买。
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好在妻子只知道他和他的部队即将离开驻地参加重要演习。因此，她与他告别时倒也没表现生离死别的特别模样。
接着，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幅小时候的场景。父亲部队的一位叔叔来学校作报告，给小朋友们讲述了他参加抗美援越的亲身经历。
越想越睡不着的胡达凯想到了史书上的记载。
书上说：“历史上，中国自秦朝起就已经将政治势力深入云贵高原。公元前214年，秦朝南逾五岭，置桂林、南海、象三郡；此外，秦始皇还开了通往西南的五尺道。据史书记载，西汉时期的公元前110年，汉分五路大军逾五岭，平南越，以其地置南海、郁林、苍梧、合浦、交趾、九真、日南、象八郡，次年又在今海南岛置珠崖、偡耳二郡。以上十郡包括了今广东广西海南三省地区和越南北部地区。”
书上还说：“东汉时期，因为西汉末年王莽实行了对少数民族的歧视政策造成东汉初年匈奴联合乌桓、鲜卑屡屡袭击边郡，使东汉对北方部分地区失去控制。但东汉对西南疆界还有所扩展，主要是今云南西部地区的少数民族内附，东汉的西南疆界达到伊洛瓦底江上游支流大盈江一带。 东汉时，象林郡的骑兵曾经与日南郡发生过武装冲突。为此，东汉的边界从北纬14度退到北纬16度。
魏晋南北朝时期，在越南地区，西汉时所置的日南郡南界继续退缩，三国东吴时退至北纬17度，南朝时日南郡尽失，边界退至北纬18度。
隋唐五代时期的隋炀帝时代，南方疆域有所扩大。隋将刘方平、林邑国，置比景、海阴、林邑三郡。林邑、比景二郡在旧日南郡境内，海阴的确切地址不详，南界大约已经超过今越南南圻一带。唐初，尽有隋交趾之地。公元622年，唐朝置交州总管府，后改为都督府；公元679年，改为安南都督府，其辖区范围包括今云南东南部、广西西南部、越南北部，南至今越南河静南部和广平省北部交界的横山一线。唐末，交州土著势力崛起，吴权自立为王，越南北部自成一区，脱离”了中原王朝。”
也就是说，自汉武帝平南越起，越南北部千百年来一直是华夏中原王朝的直属版图，公元938年才开始脱离中原王朝。
安南自宋朝从中国独立出去以后，在边界上与我国争端不断，常常有战事。可以说，自宋朝以来，这里的边境没有出现过时间很长的安宁。
忽然，同登战斗的场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副连长和其他牺牲战友的身影一个个交替闪过。
迷迷糊糊中睡去的胡达凯终于第一次梦见了副连长郑小林。副连长的面容就像电影中的特写镜头定了格一般挥之不去。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胡达凯问道：“副连长，你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郑小林只是看着他，没言语。
新连长上任不久，在师部作训科的支持下，对侦察连的训练科目作了一系列的调整。
胡达凯根据实战要求和自己新近所学的军事理论，对连里战士的战术和体能训练进行了科学安排。他严格要求，处处言传身教，且一丝不苟。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属下的侦察连频频诞生师里军里的军事训练尖子。某次大军区军事五项全能赛中，他的部下名列前茅。
转眼到了1984年初夏。
胡达凯所在部队接到上级命令：不日开赴云南边疆。
营房内外，杀猪、理发、整理行装，各连上上下下忙成一片。
夜晚，躺在床上的胡达凯辗转不能入眠。
他的脑海里放电影一样映现出各式不同镜头——
白天送上火车回老家的妻子抱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儿子正在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孩子已经会清晰地喊他爸爸了。
他有些后悔。后悔不该听妻子的。在她走之前的昨天，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军营附近的供销社。他只为她扯了一块做衬衣的棉的确良花布。他原本打算要为妻子买两身新衣服的。还有孩子，只给他买了两件短袖小汗衫。作为父亲，他连个像样的小玩具都没给孩子买。
他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好在妻子只知道他和他的部队即将离开驻地参加重要演习。因此，她与他告别时倒也没表现生离死别的特别模样。
接着，他的眼前显现出一幅小时候的场景。父亲部队的一位叔叔来学校作报告，给小朋友们讲述了他参加抗美援越的亲身经历。
越想越睡不着的胡达凯想到了史书上的记载。
书上说：“历史上，中国自秦朝起就已经将政治势力深入云贵高原。公元前214年，秦朝南逾五岭，置桂林、南海、象三郡；此外，秦始皇还开了通往西南的五尺道。据史书记载，西汉时期的公元前110年，汉分五路大军逾五岭，平南越，以其地置南海、郁林、苍梧、合浦、交趾、九真、日南、象八郡，次年又在今海南岛置珠崖、偡耳二郡。以上十郡包括了今广东广西海南三省地区和越南北部地区。”
书上还说：“东汉时期，因为西汉末年王莽实行了对少数民族的歧视政策造成东汉初年匈奴联合乌桓、鲜卑屡屡袭击边郡，使东汉对北方部分地区失去控制。但东汉对西南疆界还有所扩展，主要是今云南西部地区的少数民族内附，东汉的西南疆界达到伊洛瓦底江上游支流大盈江一带。 东汉时，象林郡的骑兵曾经与日南郡发生过武装冲突。为此，东汉的边界从北纬14度退到北纬16度。
魏晋南北朝时期，在越南地区，西汉时所置的日南郡南界继续退缩，三国东吴时退至北纬17度，南朝时日南郡尽失，边界退至北纬18度。
隋唐五代时期的隋炀帝时代，南方疆域有所扩大。隋将刘方平、林邑国，置比景、海阴、林邑三郡。林邑、比景二郡在旧日南郡境内，海阴的确切地址不详，南界大约已经超过今越南南圻一带。唐初，尽有隋交趾之地。公元622年，唐朝置交州总管府，后改为都督府；公元679年，改为安南都督府，其辖区范围包括今云南东南部、广西西南部、越南北部，南至今越南河静南部和广平省北部交界的横山一线。唐末，交州土著势力崛起，吴权自立为王，越南北部自成一区，脱离”了中原王朝。”
也就是说，自汉武帝平南越起，越南北部千百年来一直是华夏中原王朝的直属版图，公元938年才开始脱离中原王朝。
安南自宋朝从中国独立出去以后，在边界上与我国争端不断，常常有战事。可以说，自宋朝以来，这里的边境没有出现过时间很长的安宁。
忽然，同登战斗的场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副连长和其他牺牲战友的身影一个个交替闪过。
迷迷糊糊中睡去的胡达凯终于第一次梦见了副连长郑小林。副连长的面容就像电影中的特写镜头定了格一般挥之不去。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
胡达凯问道：“副连长，你有什么话要交待吗？”
郑小林只是看着他，没言语。
（三）
夜幕降临后，胡达凯和副连长老梁带两个战士和一位姓彭的实习排长上八里河东山西南侧执行搜索任务。据反映，这里有越南特工活动的痕迹。
他们上来搜遍了整个高地却不见任何敌军的影子。于是根据原定计划，等天色再暗一些去敌营地抓舌头。
之前，上级要求侦察连抓舌头以失败告终。其中一次被抓的舌头带回一看，已被掐断脖子，一命呜呼。另一次，舌头被重拳打晕后装进麻袋扛回来也成了硬邦邦的僵尸。
上面发话了，这次务必抓回活的。因此，胡达凯亲自带队，定要抓个活的回来。出发前，他严厉地告诫各位：这回一定不能下手太重。
前两次是副连长老梁带人去抓的。这次也是梁副连长走在前头。接近敌军营地后，大伙按照出发前的分工各就各位。
几位屏声静气趴在草丛里。起先，他们找不到敌人的秘密岗哨，唯有等候动静。
防爆洞里出来两个家伙。原来是撒尿的。撒完后不吭一声一前一后进去了。
突然，距防爆洞不远处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声——下雨了？不对。树上有人撒尿！那一定是哨兵。胡达凯他们几个心知肚明。
正想对哨兵动手，洞里又出来一个矮个儿越南兵。是换岗的？他非常警觉地左看后看，接着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蹲了下去——原来是拉屎的。胡达凯心里一喜，一个箭步从矮个儿身后窜上去，一手扯下腰间的毛巾捂住那家伙的嘴巴，一手张开臂膀将这位矮个儿拦腰夹住往后拖了七八米。
胡达凯对矮个儿下手之际，早已绕到那棵大树下的梁副连长飞身上树一甩绳子，绳套套住了哨兵的颈脖。就这么使劲一拉，结果了他的性命。随手再用绳子的另一头把哨兵固定在“丫”形树杈上。看上去，这个可怜的家伙依然在放着他的哨。
两名战士继续警戒。彭排长则协助胡达凯把猎物捆绑了塞进麻袋。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下。呵！意思是：这回成了。
根据事先安排，梁副连长带领两个战士押着舌头向北先撤。胡达凯和彭排长断后。
一切都很顺利。
哪知不到十分钟光景，敌人发现情况追了出来。敌人有超过一个班的兵力。胡达凯和彭排长为掩护副连长他们尽快回撤，他俩迅速向东引开敌人。
他吩咐彭排长：“你跟上我，咱俩不可以分开。”
由于夜色漆黑，敌人不知道究竟遇上了多少我们的人马。而这时的胡达凯，双眼却像戴了夜视镜似的，见一个黑影就举枪崩掉一个。彭排长也干掉了一个敌兵。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敌人竟不再追赶他们了。胡达凯确定副连长已撤出危险地带。他松了一口气，决定同着彭排长折回驻地。
返回驻地路上，他们涉过船头以北的盘龙江绕道松毛岭回侦察连。刚越过松毛岭西侧一条堑壕靠近我军防御的某阵地时，彭排长踩到了地雷。胡达凯急忙蹲下施救，见小彭的脸上、手上、腿上都在流血。小彭的双眼也被地雷炸伤了。他扯下小彭的救护包和自己的救护包给他做了紧急处理背起他就走。没走多远，胡达凯自己也不小心踩响了一颗地雷，当即被炸飞左腿下肢。
胡达凯用牙齿帮忙扯下几片衣袖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然后他不顾疼痛和流血咬牙坚持，爬着把彭排长拖了回去。
到了，驻地就在不远处。
心急火燎地盼着连长排长回来的战友们一看，连长趴在那里没有了声息。他的背上驮着彭排长，两个人脸朝下卧着，一动不动。
胡达凯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和彭排长都躺在曼棍野战医院的手术床上。
夜幕降临后，胡达凯和副连长老梁带两个战士和一位姓彭的实习排长上八里河东山西南侧执行搜索任务。据反映，这里有越南特工活动的痕迹。
他们上来搜遍了整个高地却不见任何敌军的影子。于是根据原定计划，等天色再暗一些去敌营地抓舌头。
之前，上级要求侦察连抓舌头以失败告终。其中一次被抓的舌头带回一看，已被掐断脖子，一命呜呼。另一次，舌头被重拳打晕后装进麻袋扛回来也成了硬邦邦的僵尸。
上面发话了，这次务必抓回活的。因此，胡达凯亲自带队，定要抓个活的回来。出发前，他严厉地告诫各位：这回一定不能下手太重。
前两次是副连长老梁带人去抓的。这次也是梁副连长走在前头。接近敌军营地后，大伙按照出发前的分工各就各位。
几位屏声静气趴在草丛里。起先，他们找不到敌人的秘密岗哨，唯有等候动静。
防爆洞里出来两个家伙。原来是撒尿的。撒完后不吭一声一前一后进去了。
突然，距防爆洞不远处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微响声——下雨了？不对。树上有人撒尿！那一定是哨兵。胡达凯他们几个心知肚明。
正想对哨兵动手，洞里又出来一个矮个儿越南兵。是换岗的？他非常警觉地左看后看，接着找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蹲了下去——原来是拉屎的。胡达凯心里一喜，一个箭步从矮个儿身后窜上去，一手扯下腰间的毛巾捂住那家伙的嘴巴，一手张开臂膀将这位矮个儿拦腰夹住往后拖了七八米。
胡达凯对矮个儿下手之际，早已绕到那棵大树下的梁副连长飞身上树一甩绳子，绳套套住了哨兵的颈脖。就这么使劲一拉，结果了他的性命。随手再用绳子的另一头把哨兵固定在“丫”形树杈上。看上去，这个可怜的家伙依然在放着他的哨。
两名战士继续警戒。彭排长则协助胡达凯把猎物捆绑了塞进麻袋。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下。呵！意思是：这回成了。
根据事先安排，梁副连长带领两个战士押着舌头向北先撤。胡达凯和彭排长断后。
一切都很顺利。
哪知不到十分钟光景，敌人发现情况追了出来。敌人有超过一个班的兵力。胡达凯和彭排长为掩护副连长他们尽快回撤，他俩迅速向东引开敌人。
他吩咐彭排长：“你跟上我，咱俩不可以分开。”
由于夜色漆黑，敌人不知道究竟遇上了多少我们的人马。而这时的胡达凯，双眼却像戴了夜视镜似的，见一个黑影就举枪崩掉一个。彭排长也干掉了一个敌兵。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敌人竟不再追赶他们了。胡达凯确定副连长已撤出危险地带。他松了一口气，决定同着彭排长折回驻地。
返回驻地路上，他们涉过船头以北的盘龙江绕道松毛岭回侦察连。刚越过松毛岭西侧一条堑壕靠近我军防御的某阵地时，彭排长踩到了地雷。胡达凯急忙蹲下施救，见小彭的脸上、手上、腿上都在流血。小彭的双眼也被地雷炸伤了。他扯下小彭的救护包和自己的救护包给他做了紧急处理背起他就走。没走多远，胡达凯自己也不小心踩响了一颗地雷，当即被炸飞左腿下肢。
胡达凯用牙齿帮忙扯下几片衣袖给自己做了简单包扎。然后他不顾疼痛和流血咬牙坚持，爬着把彭排长拖了回去。
到了，驻地就在不远处。
心急火燎地盼着连长排长回来的战友们一看，连长趴在那里没有了声息。他的背上驮着彭排长，两个人脸朝下卧着，一动不动。
胡达凯完全清醒过来时，他和彭排长都躺在曼棍野战医院的手术床上。
五、转业原籍
（一）
脱下军装的胡达凯与他千千万万的战友一样，搁下满腔被部队这个大熔炉点燃的轰轰烈烈，开始接触地方的形形色色。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陌生的岗位，崭新的工作。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告别军旅戴着假肢回到原籍。
起初，社会各界争先恐后地向他发出热烈邀请。请他这位老山前线回来的战斗英雄去参加省里市里区里各大大小小社会团体和企事业单位举办的英模报告会。向人们报告他和他的战友们在前线的战斗经历与故事。
掌声、鲜花、热泪，他的报告感动了台下无数听众。
渐渐地，他不再似头半个来月那样爽快答应对方邀请，而是推三阻四千方百计想办法回避。为什么？他的报告内容当地报纸已经转载刊发。如此千篇一律的报告会令他感到心烦。他认为，这是有关部门大搞形式主义的表现。聚众听报告，浪费人力物力，其实质便是耽误人们的工作和学习。
再者，他腿部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转业之前按上假肢不久便开始发炎。现在每一步行走都要忍着无以名状的疼痛。尤其上下楼梯或台阶时疼痛更甚。每次从报告会现场回家，他都苦不堪言。说心里话，他很不情愿某些人打着向英雄学习的幌子让参加报告会的所有人在此类政治把戏中消耗生命长度。
郑小英是一位特别善解人意的女子。无论胡达凯因伤口肿痛情绪低落时对她的态度怎样冷淡，她从来都不抱怨。并总能以一个贤妻的姿态对她的丈夫温厚以待。
转业刚回家那段时间，儿子是胡达凯的最大安慰。小家伙非常聪明，胖乎乎的脸蛋上总挂着一个小酒窝。不满三岁的他已经学会背唐诗唱儿歌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
郑小英结婚后一直与她母亲和哥嫂住在一起。
胡达凯到家第一天，晚间的饭桌上。郑小英还在厨房忙活最后一道菜。郑母便迫不及待地当着大儿子和儿媳以及孙子外孙子的面，端着酒杯站起来：“我先喝了这一杯。算是敬敬我们家刚从部队上回来的姑爷！”喝干后轻抹嘴唇，笑眯眯地看着胡达凯，又说：“这下好了，女儿女婿不用两地分居，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在一起过日子啦！”
老太太满心以为她儿子把命搭上的那一仗打完后不会再有人流血牺牲了。她哪里知道？胡达凯这次上前线的事，女婿女儿与儿子儿媳串通了瞒她到现在呢。
后来，郑母发现了胡达凯的假肢，曾背着胡达凯在女儿面上发过几次牢骚。
一天早上，郑母望着胡达凯、儿子儿媳和孙子出门上班上学的身影都已消失在窗外的大雪中。她便大声喊着刚下夜班回来忙着收拾的女儿名字：“英子，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嫁个你大哥一样的老实人呢！少了一条腿，部队就不要他了？英子啊，妈本来看他心眼儿好，家庭出身好，模样是个有前途的孩子。让你嫁给他，指望着你能当个军属，我也跟着享几天福。哎！你偏不走运。”
“妈，您又来了！”
“哎！这都是命啊！”
“妈，他少一条腿总比我二哥牺牲了强。只要人活着回来比啥都强。再说，他在生活上从不麻烦咱们不是？我看他就是个健全人。哪怕他两条腿都没了，我也不嫌弃他。”
提到老人家最稀罕的二儿子，郑母的眼圈开始发红。她又絮叨开了：“你越说越偏了！咱家出一个烈士还不够吗？说心里话，我也是心疼姑爷的意思。你想啊，要是咱姑爷那条腿不弄丢，部队准要留他。升个连长该有他的份吧？”
“妈，人家早就是连长啦。”
“哦！咱姑爷早就当上连长啦！那要是在部队干下去，保不准将来能当个将军啥的。”
“妈，您也升得太快了。您当台上唱戏的呀？刚还是连长立马就升了将军啦！将军那么容易当啊？妈，咱以后别提这事儿行不行？他听了心里会不痛快的。求您了！”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生气了：“我知道，知道。不用你求我。你以为你妈这些年是白活的？”
老太太还真是个明事理的。她也就在自己女儿跟前叨叨。只要胡达凯和儿媳在家，她便对有些事情装聋作哑。
（一）
脱下军装的胡达凯与他千千万万的战友一样，搁下满腔被部队这个大熔炉点燃的轰轰烈烈，开始接触地方的形形色色。
一切都得从头再来。陌生的岗位，崭新的工作。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告别军旅戴着假肢回到原籍。
起初，社会各界争先恐后地向他发出热烈邀请。请他这位老山前线回来的战斗英雄去参加省里市里区里各大大小小社会团体和企事业单位举办的英模报告会。向人们报告他和他的战友们在前线的战斗经历与故事。
掌声、鲜花、热泪，他的报告感动了台下无数听众。
渐渐地，他不再似头半个来月那样爽快答应对方邀请，而是推三阻四千方百计想办法回避。为什么？他的报告内容当地报纸已经转载刊发。如此千篇一律的报告会令他感到心烦。他认为，这是有关部门大搞形式主义的表现。聚众听报告，浪费人力物力，其实质便是耽误人们的工作和学习。
再者，他腿部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转业之前按上假肢不久便开始发炎。现在每一步行走都要忍着无以名状的疼痛。尤其上下楼梯或台阶时疼痛更甚。每次从报告会现场回家，他都苦不堪言。说心里话，他很不情愿某些人打着向英雄学习的幌子让参加报告会的所有人在此类政治把戏中消耗生命长度。
郑小英是一位特别善解人意的女子。无论胡达凯因伤口肿痛情绪低落时对她的态度怎样冷淡，她从来都不抱怨。并总能以一个贤妻的姿态对她的丈夫温厚以待。
转业刚回家那段时间，儿子是胡达凯的最大安慰。小家伙非常聪明，胖乎乎的脸蛋上总挂着一个小酒窝。不满三岁的他已经学会背唐诗唱儿歌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
郑小英结婚后一直与她母亲和哥嫂住在一起。
胡达凯到家第一天，晚间的饭桌上。郑小英还在厨房忙活最后一道菜。郑母便迫不及待地当着大儿子和儿媳以及孙子外孙子的面，端着酒杯站起来：“我先喝了这一杯。算是敬敬我们家刚从部队上回来的姑爷！”喝干后轻抹嘴唇，笑眯眯地看着胡达凯，又说：“这下好了，女儿女婿不用两地分居，一家人可以团团圆圆在一起过日子啦！”
老太太满心以为她儿子把命搭上的那一仗打完后不会再有人流血牺牲了。她哪里知道？胡达凯这次上前线的事，女婿女儿与儿子儿媳串通了瞒她到现在呢。
后来，郑母发现了胡达凯的假肢，曾背着胡达凯在女儿面上发过几次牢骚。
一天早上，郑母望着胡达凯、儿子儿媳和孙子出门上班上学的身影都已消失在窗外的大雪中。她便大声喊着刚下夜班回来忙着收拾的女儿名字：“英子，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嫁个你大哥一样的老实人呢！少了一条腿，部队就不要他了？英子啊，妈本来看他心眼儿好，家庭出身好，模样是个有前途的孩子。让你嫁给他，指望着你能当个军属，我也跟着享几天福。哎！你偏不走运。”
“妈，您又来了！”
“哎！这都是命啊！”
“妈，他少一条腿总比我二哥牺牲了强。只要人活着回来比啥都强。再说，他在生活上从不麻烦咱们不是？我看他就是个健全人。哪怕他两条腿都没了，我也不嫌弃他。”
提到老人家最稀罕的二儿子，郑母的眼圈开始发红。她又絮叨开了：“你越说越偏了！咱家出一个烈士还不够吗？说心里话，我也是心疼姑爷的意思。你想啊，要是咱姑爷那条腿不弄丢，部队准要留他。升个连长该有他的份吧？”
“妈，人家早就是连长啦。”
“哦！咱姑爷早就当上连长啦！那要是在部队干下去，保不准将来能当个将军啥的。”
“妈，您也升得太快了。您当台上唱戏的呀？刚还是连长立马就升了将军啦！将军那么容易当啊？妈，咱以后别提这事儿行不行？他听了心里会不痛快的。求您了！”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生气了：“我知道，知道。不用你求我。你以为你妈这些年是白活的？”
老太太还真是个明事理的。她也就在自己女儿跟前叨叨。只要胡达凯和儿媳在家，她便对有些事情装聋作哑。
（二）
到了地方的胡达凯，一下子很难适应突然放慢节奏的生活。
因为，这里不同于部队，没有处处生龙活虎的场面。周围的人更不同于前线个个热血奔涌的战友。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对保卫工作这一摊事务，他却觉得越来越驾轻就熟。
都说地方工作平静如湖水。其实，对于某个单位某个部门或者某个家庭而言，偶尔也有惊心动魄。当然，这里所谓的惊心与动魄之于胡达凯，只是一碟浅浅的小菜。
一次，单位财务科的保险柜被撬。
胡达凯接到报案立即赶往现场勘察。对案前案后现场发生的细节、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财务科每一位人员及他们的家庭成员进行了逐一了解、仔细推敲和认真排查。
胸有成竹准备自己破案的胡达凯决定走访保管保险柜钥匙的出纳陈师傅家。
因为他获悉这位平时工作兢兢业业的出纳有个高考落榜且性格叛逆的儿子。这孩子最近常与父母吵架，逼着大人给他做生意的本钱。保险柜被撬前两天还上单位管他母亲要钱。
下班后，胡达凯往嘴里塞了一个冷馒头便去了陈师傅家。
陈师傅夫妇一起迎上前来：“胡科长好！胡科长好！这么晚过来？吃饭吃饭！”
胡达凯温和地应声：“二位师傅，不客气。我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们继续吃。”
陈师傅的丈夫热情地拉过胡达凯：“哦，胡科长！我上回听报告见过您。难得上我们家来，咱俩一块儿喝两盅！”他吩咐妻子去拿酒杯和酒。
胡达凯站在一边说：“我吃过了。下次有机会再与您喝。”他边回话边拿眼瞅着陈师傅的儿子——孩子一脸警觉。他夹起菜塞进嘴里，又抓了一个馒头，然后迅速离开饭桌。
他父亲问：“刚才不说饿了，咋不好好吃饭？”
已经走到门边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说“现在不饿了。出去溜溜。”说着就要拔腿出门。
胡达凯也顾不了许多，往前一步拽住孩子的胳膊：“外边很冷，咱还是待在屋里暖和。”
“你想干嘛？放开！你把我的胳膊弄疼了。”孩子挣扎着还想出去。胡达凯觉得他肯定有问题，把他拽得更紧了。一边又和颜悦色地问：“听说你想去南方做生意？”
孩子一听这话，抬脚猛地踹向胡达凯的伤腿，嘴里说：“你管得着吗？”胡达凯没防备，打了个趔趄，但依然没松手。
此时，颇不耐烦的孩子父亲抬手抽了他儿子两记耳光。陈师傅想拦着，却没来得及。她在一旁数落：“你打孩子的脸干嘛？下手这么重。”转过头又对着她儿子：“这孩子！你说好好的，家里难得来个客人。不好好吃饭，大冷的黑天去外面干啥？”
这会儿，胡达凯单刀直入：“前两天你去过我们单位的出纳室，见过我们的保险柜，对吧？”
“去过。怎么啦？找我妈不行啊？”孩子歪着脑袋，气哼哼地回答。
“那地方是你母亲的工作场所，那时段是你母亲的上班时间。你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生，不应该把自己当成幼儿园娃娃在家长办公室寻衅闹事。你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知道嘛？”
“不用你来教训！再说我又不是你们单位的职工，轮到你来管啊？真是的。”他很不服气。
“小伙子，请你冷静一点。咱们还是坐下来聊聊那天的事吧。”
听胡达凯如此说，陈师傅和她丈夫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感到茫然。
陈师傅再一次近前，轻轻抚摸了儿子被其父亲抡过耳光的脸颊。“孩子，你怎么可以对客人不礼貌？啊？”
胡达凯让孩子的父亲找一下家里的锤子起子和老虎钳。
孩子父亲愣了：“找那玩意儿干啥？”
“我借用一下。麻烦您帮忙找找。”
陈师傅抢过话头：“我去找。”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晚饭前把储物柜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着起子和老虎钳！”
陈师傅问丈夫：“你找那玩意儿干啥？”“我换自行车车闸啊，怎么啦？”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住了。
胡达凯逮住机会用他空着的那只手从肩上的大号帆布包里掏出用报纸裹着的锤子起子等问道：“陈师傅看看，这是您家的吧？”
“我的妈呀！该不是这死孩子拿出去使丢在了外面？”陈师傅说。
“是的。这是我们在距离出纳室不远的一个垃圾箱里找到的。当时就用这张报纸裹着。报纸上还有你家的门牌号。”
一家三口见到报纸包裹的物品后，陈师傅声音颤抖地问孩子：“儿子，你？你！你不会干丢人的事吧？”。
孩子父亲抡起拳头又要打孩子。胡达凯说：“您别动手！现在打他没用。”
那孩子欲从胡达凯放松了力度的手里往外挣脱。胡达凯重又抓紧了他的手臂：“你想跑也行。但请你想清楚，现在我们还没向公安派出所报案。假如你跑了，我们肯定会报案。怎么样？你一定要跑的话我马上放了你。但你一会儿还会回来找我。”说完，胡达凯很有把握地松开手。
那孩子瞬间冲出了门。
此时，当父亲的骂骂咧咧埋怨他的妻子：“你看看，都是你个败家娘们儿，平时我要教训他，你总拦着。出大事了吧？都是被你惯的。傻眼了吧？”
陈师傅的头脑很清醒：“都啥时候了你还怨我？赶快把孩子找回来交给胡科长把事情搞明白才是正经。胡科长，我们一定把孩子找回来，要打要骂随你便。可千万别告派出所啊！要让公安部门知道，孩子以后考大学找工作就没指望了啊！胡科长！您一定得帮帮我家孩子啊！”
说完这些话的陈师傅转念一想又开口道：“胡科长，我有个疑问。”
胡达凯：“请讲！”
“那报纸我看了，上面写的门牌号是与我们家一样。可会不会是别人胡乱涂上去的呢？再说，那锤子上也没刻谁的名字，您怎么就断定是我们家的？”
“陈师傅，这个容易。锤子起子和保险柜上都留下了作案人的痕迹，拿到公安部门鉴定一下结果就出来了。”孩子的父亲在一旁点头，表示他懂这些。
胡达凯看着这对夫妇，语重心长地说：“陈师傅，虽然我进咱们单位搞保卫工作时间不长，但对您却很敬重。因为我知道，您在本单位做出纳工作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也是看在您工作一贯认真负责的份上，我们才决定不去报案。如果您作为家长不予配合，那我就没法给这件事情作了断，也没法给上面交代。虽然，那天的保险柜里没存放啥现金。但无法弥补单位财务科保险柜被撬带来的不良影响。还有，我们已经把作案人在现场留下的指纹印迹都取下来做了保存。只要通过相关部门稍微一对照便一目了然。”
说到这里，胡达凯停了下来。他想知道，陈师傅和她丈夫究竟想怎么办？
夫妇俩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吭声。
胡达凯轻轻咳嗽两声接下去说道：“我现在不想瞒你们了。报不报案这件事在我们内部是有过争论的。最后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主要考虑孩子的前途。因为这个案子很容易破，报了案就等于在孩子档案里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污点。你们想想，入室盗窃，撬开单位财务室的保险柜。该当何罪？我不说你们也很清楚。当然，我们并非要包庇自己职工的孩子。等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后，还得看孩子本人的表现。如果没有自觉认错的态度和改正的决心，没有其它好的表现，我们还会通过别的渠道采用别的手段重新处理这个案子。”
胡达凯还要往下说，那孩子跳将进来站在他母亲跟前：“妈，我错了。但我没拿到钱，这不算犯法吧？”原来，这孩子没跑出去多远。他没穿棉衣，也没戴帽子手套。被冷风呼呼一吹，受不了才折了回来。又不敢进门，因此一直猫在门外偷听里面的谈话。
陈师傅愤怒了！她抓住儿子的肩膀使劲摇晃：“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啊？我们不给你钱去南方是因为你的学习基础不错，高复后肯定能考上大学。今年不就差了十几分吗？”
孩子的父亲倒是积极配合。他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拖了起来：“你给我站好，说明白那天的所有经过。不准瞎说半个字！假如你敢胡说八道，老子今晚就送你去派出所过夜。”
到了地方的胡达凯，一下子很难适应突然放慢节奏的生活。
因为，这里不同于部队，没有处处生龙活虎的场面。周围的人更不同于前线个个热血奔涌的战友。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对保卫工作这一摊事务，他却觉得越来越驾轻就熟。
都说地方工作平静如湖水。其实，对于某个单位某个部门或者某个家庭而言，偶尔也有惊心动魄。当然，这里所谓的惊心与动魄之于胡达凯，只是一碟浅浅的小菜。
一次，单位财务科的保险柜被撬。
胡达凯接到报案立即赶往现场勘察。对案前案后现场发生的细节、现场留下的蛛丝马迹、财务科每一位人员及他们的家庭成员进行了逐一了解、仔细推敲和认真排查。
胸有成竹准备自己破案的胡达凯决定走访保管保险柜钥匙的出纳陈师傅家。
因为他获悉这位平时工作兢兢业业的出纳有个高考落榜且性格叛逆的儿子。这孩子最近常与父母吵架，逼着大人给他做生意的本钱。保险柜被撬前两天还上单位管他母亲要钱。
下班后，胡达凯往嘴里塞了一个冷馒头便去了陈师傅家。
陈师傅夫妇一起迎上前来：“胡科长好！胡科长好！这么晚过来？吃饭吃饭！”
胡达凯温和地应声：“二位师傅，不客气。我路过，顺便进来看看。你们继续吃。”
陈师傅的丈夫热情地拉过胡达凯：“哦，胡科长！我上回听报告见过您。难得上我们家来，咱俩一块儿喝两盅！”他吩咐妻子去拿酒杯和酒。
胡达凯站在一边说：“我吃过了。下次有机会再与您喝。”他边回话边拿眼瞅着陈师傅的儿子——孩子一脸警觉。他夹起菜塞进嘴里，又抓了一个馒头，然后迅速离开饭桌。
他父亲问：“刚才不说饿了，咋不好好吃饭？”
已经走到门边的孩子头也不回地说“现在不饿了。出去溜溜。”说着就要拔腿出门。
胡达凯也顾不了许多，往前一步拽住孩子的胳膊：“外边很冷，咱还是待在屋里暖和。”
“你想干嘛？放开！你把我的胳膊弄疼了。”孩子挣扎着还想出去。胡达凯觉得他肯定有问题，把他拽得更紧了。一边又和颜悦色地问：“听说你想去南方做生意？”
孩子一听这话，抬脚猛地踹向胡达凯的伤腿，嘴里说：“你管得着吗？”胡达凯没防备，打了个趔趄，但依然没松手。
此时，颇不耐烦的孩子父亲抬手抽了他儿子两记耳光。陈师傅想拦着，却没来得及。她在一旁数落：“你打孩子的脸干嘛？下手这么重。”转过头又对着她儿子：“这孩子！你说好好的，家里难得来个客人。不好好吃饭，大冷的黑天去外面干啥？”
这会儿，胡达凯单刀直入：“前两天你去过我们单位的出纳室，见过我们的保险柜，对吧？”
“去过。怎么啦？找我妈不行啊？”孩子歪着脑袋，气哼哼地回答。
“那地方是你母亲的工作场所，那时段是你母亲的上班时间。你作为一个高中毕业生，不应该把自己当成幼儿园娃娃在家长办公室寻衅闹事。你要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知道嘛？”
“不用你来教训！再说我又不是你们单位的职工，轮到你来管啊？真是的。”他很不服气。
“小伙子，请你冷静一点。咱们还是坐下来聊聊那天的事吧。”
听胡达凯如此说，陈师傅和她丈夫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们感到茫然。
陈师傅再一次近前，轻轻抚摸了儿子被其父亲抡过耳光的脸颊。“孩子，你怎么可以对客人不礼貌？啊？”
胡达凯让孩子的父亲找一下家里的锤子起子和老虎钳。
孩子父亲愣了：“找那玩意儿干啥？”
“我借用一下。麻烦您帮忙找找。”
陈师傅抢过话头：“我去找。”
“你个败家娘们儿！我晚饭前把储物柜翻了个底儿朝天都没找着起子和老虎钳！”
陈师傅问丈夫：“你找那玩意儿干啥？”“我换自行车车闸啊，怎么啦？”
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凝住了。
胡达凯逮住机会用他空着的那只手从肩上的大号帆布包里掏出用报纸裹着的锤子起子等问道：“陈师傅看看，这是您家的吧？”
“我的妈呀！该不是这死孩子拿出去使丢在了外面？”陈师傅说。
“是的。这是我们在距离出纳室不远的一个垃圾箱里找到的。当时就用这张报纸裹着。报纸上还有你家的门牌号。”
一家三口见到报纸包裹的物品后，陈师傅声音颤抖地问孩子：“儿子，你？你！你不会干丢人的事吧？”。
孩子父亲抡起拳头又要打孩子。胡达凯说：“您别动手！现在打他没用。”
那孩子欲从胡达凯放松了力度的手里往外挣脱。胡达凯重又抓紧了他的手臂：“你想跑也行。但请你想清楚，现在我们还没向公安派出所报案。假如你跑了，我们肯定会报案。怎么样？你一定要跑的话我马上放了你。但你一会儿还会回来找我。”说完，胡达凯很有把握地松开手。
那孩子瞬间冲出了门。
此时，当父亲的骂骂咧咧埋怨他的妻子：“你看看，都是你个败家娘们儿，平时我要教训他，你总拦着。出大事了吧？都是被你惯的。傻眼了吧？”
陈师傅的头脑很清醒：“都啥时候了你还怨我？赶快把孩子找回来交给胡科长把事情搞明白才是正经。胡科长，我们一定把孩子找回来，要打要骂随你便。可千万别告派出所啊！要让公安部门知道，孩子以后考大学找工作就没指望了啊！胡科长！您一定得帮帮我家孩子啊！”
说完这些话的陈师傅转念一想又开口道：“胡科长，我有个疑问。”
胡达凯：“请讲！”
“那报纸我看了，上面写的门牌号是与我们家一样。可会不会是别人胡乱涂上去的呢？再说，那锤子上也没刻谁的名字，您怎么就断定是我们家的？”
“陈师傅，这个容易。锤子起子和保险柜上都留下了作案人的痕迹，拿到公安部门鉴定一下结果就出来了。”孩子的父亲在一旁点头，表示他懂这些。
胡达凯看着这对夫妇，语重心长地说：“陈师傅，虽然我进咱们单位搞保卫工作时间不长，但对您却很敬重。因为我知道，您在本单位做出纳工作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也是看在您工作一贯认真负责的份上，我们才决定不去报案。如果您作为家长不予配合，那我就没法给这件事情作了断，也没法给上面交代。虽然，那天的保险柜里没存放啥现金。但无法弥补单位财务科保险柜被撬带来的不良影响。还有，我们已经把作案人在现场留下的指纹印迹都取下来做了保存。只要通过相关部门稍微一对照便一目了然。”
说到这里，胡达凯停了下来。他想知道，陈师傅和她丈夫究竟想怎么办？
夫妇俩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吭声。
胡达凯轻轻咳嗽两声接下去说道：“我现在不想瞒你们了。报不报案这件事在我们内部是有过争论的。最后大家的意见达成一致主要考虑孩子的前途。因为这个案子很容易破，报了案就等于在孩子档案里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污点。你们想想，入室盗窃，撬开单位财务室的保险柜。该当何罪？我不说你们也很清楚。当然，我们并非要包庇自己职工的孩子。等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后，还得看孩子本人的表现。如果没有自觉认错的态度和改正的决心，没有其它好的表现，我们还会通过别的渠道采用别的手段重新处理这个案子。”
胡达凯还要往下说，那孩子跳将进来站在他母亲跟前：“妈，我错了。但我没拿到钱，这不算犯法吧？”原来，这孩子没跑出去多远。他没穿棉衣，也没戴帽子手套。被冷风呼呼一吹，受不了才折了回来。又不敢进门，因此一直猫在门外偷听里面的谈话。
陈师傅愤怒了！她抓住儿子的肩膀使劲摇晃：“孩子啊，你怎么可以这么傻啊？我们不给你钱去南方是因为你的学习基础不错，高复后肯定能考上大学。今年不就差了十几分吗？”
孩子的父亲倒是积极配合。他一把将儿子从地上拖了起来：“你给我站好，说明白那天的所有经过。不准瞎说半个字！假如你敢胡说八道，老子今晚就送你去派出所过夜。”
孩子说，班里有个要好的同学也是高考落榜。他哥哥在广州做服装生意，说是很赚钱。同学准备南下帮他哥哥一块儿做生意。自己也想跟着去。向父母要钱要了几次都没给。那天去财务科找妈妈，还是没给钱。
回家后想到了那边的保险柜，以为里面肯定装了很多钱。第二天中午妈妈回家吃饭时偷了妈妈那串钥匙挫了两把，一把是开出纳室那扇门的，另一把是开保险柜的。然后半夜里去了，保险柜光用钥匙打不开。昨天问了别的同学才知道，开保险柜还得有密码。昨天也是等父母睡熟后的半夜里，拿了锤子和螺丝刀又去了出纳室。那保险柜很容易就被撬开了。但里面没几块钱，因为那钱太少了，拿来也不够，所以一分没拿。关上门出来后，见路边有个垃圾箱，就把报纸包起来的锤子和螺丝刀还有老虎钳塞了进去。
胡达凯听孩子把事情经过说完。对孩子和他的父母说：“今天先这样：请你们两位家长看好孩子。让孩子写一份事情经过，再写一份认识错误的检讨和改正错误的决心。检讨要深刻，还必须写下自己今后的具体打算。一式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拿回去还得和科里的其他同志讨论处理方案。请你们三位放心，孩子写的书面材料我会存放在保卫科不让科以外的人接触。可就是一点，孩子必须说到做到，今后不再犯事，别说偷盗，哪怕跟人打架也不可以。假如做不到，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那孩子恭恭敬敬移动着脚步走到胡达凯跟前：“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谢谢您不报案，给我机会改正错误。”
他父亲站在一边说：“死犊子，还不快给你胡叔叔鞠躬谢罪呢？要不是胡科长，人家早报了案让公安把你抓去坐牢了。”
陈师傅这才进里屋沏了一杯茶端上来：“胡科长，您喝水。今天真正让您费心了。进屋后您连坐都没坐，水都没喝过一口。让我们全家怎样感谢您才好啊？”
胡达凯宽厚地笑笑：“我们这么做并非为图当事者和家人的感谢。陈师傅您知道，每个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成才。我了解过，您的儿子以前在学校表现一直不错，还是个运动健将。这次想入非非误入歧途应该是个偶然。我们对初次犯案与犯有前科者区别对待。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才是我们的目的。孩子，你是否明白我们不报案的道理？”
孩子依旧站在胡达凯跟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胡达凯把头微微向后一仰，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就在今天，广西和云南前线，有些战士还不到高中毕业的年龄。他们像所有的战士一样，住猫耳洞，冒着炮火当军工，杀敌人，甚至流血牺牲永远倒下不再起来。他们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你们这些孩子能在太平环境里好好读书学习，将来出息成才吗？你这种孩子啊，真是不吃苦不懂什么叫甜！”
胡达凯想到前线牺牲的战友，心中一阵难受。他止住话头端起茶杯连喝了几口：“我还真渴了。谢谢你们家的茶水！走了，明天见！”
“走了？不再坐一会儿啦？您这就走啦？”陈师傅和她丈夫追出门，胡达凯已经跨上他的自行车，走远了。
两口子回到屋里，陈师傅开始教训儿子：“你个死孩子！要没有胡科长，这一生你就完了。”
“你个败家娘们，现在知道教训儿子啦！现在你给我住口，让这个瘪犊子写检讨，写事情经过，写改正决心，写今后打算。不好好写我就揍死他。”
回家后想到了那边的保险柜，以为里面肯定装了很多钱。第二天中午妈妈回家吃饭时偷了妈妈那串钥匙挫了两把，一把是开出纳室那扇门的，另一把是开保险柜的。然后半夜里去了，保险柜光用钥匙打不开。昨天问了别的同学才知道，开保险柜还得有密码。昨天也是等父母睡熟后的半夜里，拿了锤子和螺丝刀又去了出纳室。那保险柜很容易就被撬开了。但里面没几块钱，因为那钱太少了，拿来也不够，所以一分没拿。关上门出来后，见路边有个垃圾箱，就把报纸包起来的锤子和螺丝刀还有老虎钳塞了进去。
胡达凯听孩子把事情经过说完。对孩子和他的父母说：“今天先这样：请你们两位家长看好孩子。让孩子写一份事情经过，再写一份认识错误的检讨和改正错误的决心。检讨要深刻，还必须写下自己今后的具体打算。一式两份，一份自己留着，另一份明天这个时候我来取。拿回去还得和科里的其他同志讨论处理方案。请你们三位放心，孩子写的书面材料我会存放在保卫科不让科以外的人接触。可就是一点，孩子必须说到做到，今后不再犯事，别说偷盗，哪怕跟人打架也不可以。假如做不到，一切后果自己承担。”
那孩子恭恭敬敬移动着脚步走到胡达凯跟前：“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谢谢您不报案，给我机会改正错误。”
他父亲站在一边说：“死犊子，还不快给你胡叔叔鞠躬谢罪呢？要不是胡科长，人家早报了案让公安把你抓去坐牢了。”
陈师傅这才进里屋沏了一杯茶端上来：“胡科长，您喝水。今天真正让您费心了。进屋后您连坐都没坐，水都没喝过一口。让我们全家怎样感谢您才好啊？”
胡达凯宽厚地笑笑：“我们这么做并非为图当事者和家人的感谢。陈师傅您知道，每个当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出息成才。我了解过，您的儿子以前在学校表现一直不错，还是个运动健将。这次想入非非误入歧途应该是个偶然。我们对初次犯案与犯有前科者区别对待。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才是我们的目的。孩子，你是否明白我们不报案的道理？”
孩子依旧站在胡达凯跟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胡达凯把头微微向后一仰，似乎自言自语地说道：“就在今天，广西和云南前线，有些战士还不到高中毕业的年龄。他们像所有的战士一样，住猫耳洞，冒着炮火当军工，杀敌人，甚至流血牺牲永远倒下不再起来。他们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你们这些孩子能在太平环境里好好读书学习，将来出息成才吗？你这种孩子啊，真是不吃苦不懂什么叫甜！”
胡达凯想到前线牺牲的战友，心中一阵难受。他止住话头端起茶杯连喝了几口：“我还真渴了。谢谢你们家的茶水！走了，明天见！”
“走了？不再坐一会儿啦？您这就走啦？”陈师傅和她丈夫追出门，胡达凯已经跨上他的自行车，走远了。
两口子回到屋里，陈师傅开始教训儿子：“你个死孩子！要没有胡科长，这一生你就完了。”
“你个败家娘们，现在知道教训儿子啦！现在你给我住口，让这个瘪犊子写检讨，写事情经过，写改正决心，写今后打算。不好好写我就揍死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