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黑子哲也端坐在大屋之中，他的对面是原本是他的主人，为他订下契约，却又失去了力量的金发除妖师。
从某一个清晨开始，金发的除妖师就看不到妖怪了，他失去了全部的力量，他现在就如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看不到他，听不到他，触不到他。
哪怕他其实就坐在他的对面，坐得比从前更接近，接近到一伸出手就碰得到眼前人的眉眼，哪怕他现在就倚在他的身旁，比从前更亲密无间的位置，吐息可闻。
黑子哲也知道他看不到了，听不到了，感觉不到了。那双眼睛里，再不可能映得出黑子哲也的身影，从今往后都不可能。
黑子哲也突然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已经活过了几个百年，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失去过，也得到过，他经历过了无数次的相遇和分离。因为人类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在妖怪的岁月中仿若瞬息之间便是人类的一生。
他曾经一个人度过了那么长那么长，长到似乎远无尽头的岁月。他那时并不理解什么是寂寞。
他靠上除妖师伸出的手，他还能感觉得到这双手的温度。他伸出手来想要拥抱，双手却像幽灵一般穿过眼前人的身体，他微微仰着头，他想要告诉除妖师，他还看得见他，他还在这里，而且他不会离开。
“小黑子，你在吗？”他听到除妖师低声的呢喃，酸涩而痛苦。
“我在这里，黄濑君。”
“在的话，就来我怀里。”他看得到除妖师伸出的双手。
他轻轻挨着除妖师的肩：“我在的啊。”
“小黑子……”
他跪在除妖师的身前，白色的面具被扔在一旁，他轻柔而虔诚的在除妖师的额上印下一个吻。
“黄濑君，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我会非常心痛。”
黑子哲也抚上自己的脸颊，陌生的冰凉触感令他惊讶。
已经多久了，没有流过眼泪这种东西。
心已经痛到无以附加的程度，胸腔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一样，酸涩无力。
他害怕这样的感觉，怕得要死却逃脱不了。
他知道他回不去那个独自一个的自己了，却也找不到那个有人陪伴的自己。
他活得这样长久，第一次品尝了寂寞的滋味，那么刻骨铭心。
“好难受。”
02
黑子哲也与黄濑凉太相遇的时候，黄濑正满身伤痕的逃避一只大妖怪的追捕。
封印失败，发狂的妖怪正顺着黄濑的气味，要把那个企图封印自己的愚蠢人类撕成碎片。
“喂人类！”
清亮的声音由头顶上方传来，黄濑还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便被大力的压到一旁的灌木丛之中。人类模样的妖怪——其实如果不是那无脸面具和这个人的穿着过于奇怪，黄濑都要认为他其实只是个少年——将他压在怀抱里。
大妖怪呼啸着从灌木旁边经过，却没能发现藏身在这里的两人，黄濑明白这只妖怪是想要救他。
戴面具的妖怪从灌木中站起身：“走远了，大概短期内不会再回来这里。人类，你没事吧。”
“啊，谢谢。”黄濑拍了拍粘在身上的泥土，“我是黄濑凉太。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黄濑尴尬的笑着，他知道名字对于妖怪来说很重要，正当他预备放弃离开时，就听到那妖怪开口道。
“黑子哲也。”
“……还真是像人类呢，连名字也很像。”
“……”
“抱歉，我失言了。”黄濑看着眼前名叫黑子哲也的妖怪，“我有个提议，你要不要来做我的式神？虽然很不好意思，其实我现在连像样的式神都没有。”
黄濑说着就耸耸肩。
其实就连黑子本身也想不明白那时的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一个人太久了想要改变一下吧，他答应了他，却没想到那个承诺会锁住自己那样久。
他没想到，但就算是想到了，大概也还会那样做吧。
03
黄濑其实很少喝酒。
黄濑其实酒量相当差。
这也是黑子在跟随黄濑之后很久才明白的事情。
“哈哈哈，小黑子小黑子~”黄濑将几乎全身的体重都压在黑子身上，“嘿嘿，小黑子我好喜欢你哦。”
“是是，黄濑君，快去床上睡吧。”黑子听着熟悉的台词无可奈何的笑笑，一边把就快要不醒人事的黄濑拖到他的床上。这个人每次都是这样，总是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第二天又忘得一干二净，而自己却每一次每一次都被这样的话蛊惑了，就算明知是醉后之言却还是很欣喜。
喜欢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他从来不曾体会。
但是像这样想要呆在一个人身边，想要一直一直看着他，想要包容他的一切，这样的感觉就是所谓喜欢了吧。
所以他是喜欢着黄濑的吧。
黑子哲也是喜欢着黄濑凉太的吧。
“我是认真的呀小黑子。”黄濑没有像往常一样就那样睡去，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黑子，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眼睛闪烁着夺目的璀璨神采。
“我全都记得哦，没有忘记。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在这里。”黄濑点点自己的头，伸出手摘下黑子的面具，面具之后是一张少年清秀美好的面容，浅蓝的瞳孔仿佛天空让人沉溺，“我喜欢小黑子，很喜欢很喜欢。”
“大概从见第一面就喜欢了。”黄濑微笑着说，“一直一直喜欢着，也越来越喜欢。”
“我爱你。”黄濑绽开微笑，他环着眼前的人的肩膀，在那人的额头上亲吻，“你会陪着我吧，小黑子，不会离开我。”
“……恩。”黑子郑重的点着头。
那种感情，他所抱有的那种感情是不是就是爱他不太明白，但是他知道，他想要呆在这个人身边，一直一直，这样的心情大概不会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