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果真下雨了。
这可不是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淅淅沥沥的雨，而是如同一颗颗的石子从高空坠落，加速撞击着大地。闪电撕扯着天空，伴随着雷鸣撼动天地。
当我们回到家时，木造的宅子在暴雨中摇摇欲坠。但是这房子早已经经过了加固与维修，不会轻易倒下。但是电力系统毫无疑问的完蛋了，又得等着抢修。
此时四处伸手不见五指，寒气从地板上蔓延，悄无声息的缠绕上了脚踝。我打了一个哆嗦。婆婆带了以前乡下人穿的防雨的蓑衣，我们俩倒是没被淋湿。
一团光亮跳入我的眼帘，婆婆点燃了一根蜡烛。我看着那团跳动的橘色火焰，在柔和的光芒的映照下，婆婆那张皱纹丛生的脸却显得年轻了许多。
“启人，明天要去见本家的人了，你先去洗澡吧。”
婆婆那苍老的声音响起。
然而我却被风声吸引。风凄厉的刮着，就像是哭泣声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我望着窗外，尽管什么都看不到，然而还是可以闻到空气中雨滴的气息。我想起了，那个被婆婆唤作“树莉”的女子口中说的人鱼。
“婆婆，你认识那个姑娘？”我试探性的问道，同时觉得一定会被她责骂，因为她是用如此激烈的态度对待那个女子。
然而婆婆却一直凝视着烛火，她轻轻叹息，说道：“启人，这里，是人鱼的栖息地，你知道吗？”
“不知道。”
“有一个故事，是在我们松田家代代相传的故事，我想我也应该讲给你听了。”
婆婆用年代久远的工具，剪了剪烛花。
“我们这儿的确传说曾出过人鱼，而且传说人鱼肉吃了会长生不老，但是人鱼肉也是剧毒，不是谁都吃得。”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本家，本家是关东一带的华族。他们的权势，就算是在四百年前也很大。当时的家主把松田家带往了鼎盛，他自己也荣华富贵在身。然后，他就想要长生不老。”
“当时他知道这儿的分家的人知道人鱼的秘密，他就叫这里的分家带着士兵去围捕人鱼。可是啊，人鱼也是要吃人肉的，这样它们才能长生不老。分家的当家害怕触怒了海神，又害怕自家人丢了性命。家主被分家的当家拒绝，怒不可遏，把他给杀了。”
“那时正值三河的松平元康，也就是德川家康将军大人上台不久。分家的弟弟和弟弟的儿子立有战功，早已脱离了分家，在三河当大名。他们回家探亲时，家主欺骗他们，说当家的是被海盗所杀。”
“家主也叫他们出海捕杀人鱼。这两位不是不知道人鱼的可怕，但是，他们都是战场上回来的优秀武士，毕竟比普通人更加大胆。然后他们就出海，但是他们被就像今天这样的暴风雨袭击，分散了。”
“当家的侄子，也就是弟弟的儿子，是一个还未娶亲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漂流到了渔民的小岛上，被渔民所救。然而他在岛上遇见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村民们都不认识这个姑娘——后来才知道，有些人鱼也有两条腿，那是人鱼，诱捕年轻男性，让他落入自己与海底的众姐妹虎口的人鱼。”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头一颤。此时，我想起了那个被唤作树莉的姑娘。
婆婆终于用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然后，那个年轻人，就和姑娘一起，消失在了海潮之中。”
风刮了进来，蜡烛熄了，我开始颤抖，才惊觉背后都是冷汗。
“他的父亲，为了报仇，找到了人鱼的聚居地。有传说，我们这地方有人鱼群聚，分食人肉，产下子孙的洞穴。就在那天晚上，他的父亲就和家主还有本家的武士潜入了那个洞穴。”
“然后呢？”我的声音忍不住开始颤抖，“然后呢？”
婆婆的声音不知不觉间就和凄厉的狂风融为了一体，她说道：“人也好，人鱼也好，都死了。包括家主。”
“就这样，跟人鱼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活了下来。”
我们两个静默无语，婆婆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去睡吧，忘了那个姑娘，以后再也别提这件事，启人。”
我站起身来，突然感觉全身绵软无力。婆婆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然而我还是无法清醒的认识这件事情。
“明天要去拜见本家，早点睡吧。”
婆婆还不忘叮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