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温暖
不过相识一天,贵鬼就和体力尚未完全恢复的维奈在石塔里玩得天昏地暗。
维奈和贵鬼这么快就如此合得来——这点让穆略有些意外,因为维奈看上去又内向又怕生,不过转瞬也就想通——小孩子嘛,总是很容易玩到一起的。
还有一点,小孩子的恢复能力总是惊人的。
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原本满身伤痕的维奈竟然差不多好利索了。
——那么,大家一起出去玩吧~!
“呐,给你。”递过手上的花冠,贵鬼眨眨眼,得意地笑起来,“我编的呦!”
先是用手语表示了谢意,维奈像捧着了不得的珍宝般捧着那精美的花冠用目光细细摩挲,少顷,眼睛扬起,带上些微怀疑盯着贵鬼,一副不相信是贵鬼做的样子。
“……当然还是在先生的协助下。”扁扁嘴,还是不情愿的承认了。
维奈倏地露出了笑靥,跑去不远处穆站立的地方,握着他的手好好道了谢,转身又蹦跳着挥动双手,所传达出的话语欢快无比:
“娜缇娅跳支舞给你们看——”
嘉米尔的苍穹是碧蓝的颜色,有雪白的云朵层层叠叠的在山边露出错落的裙裳。
山下是大片大片的格桑花,宛若童话中的梦境,而这梦境之中的小公主当然非花海正中随风起舞的维奈莫属——从苦寒的人间逃离到嘉米尔之地的小小哑巴女孩,终于有人愿意为你编织美丽的花冠。
红日西转,穆便带了两个孩子回去石塔。
吃罢晚饭,维奈和贵鬼已是呵欠连连,各自回了房间趴倒在床上。
玩累了,很容易便睡着,梦境连绵
“你这个哑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你这么个哑巴女儿!”父亲的手挥下来,在维奈的胳膊上留下一块瘀青,“不肯学算术又不肯学认字,我要你这个哑巴有什么用!”
维奈看向窗外,寒风呼啸,在窗上结出一片片凝重的霜花。
还小的时候曾经试着擦去它们,可是它们附着的那么紧,冻得那么坚硬,花费整整一个上午,竟然一点也没有擦下去。
转回头,又看到父亲的手挟着风凶猛的打下来。维奈闭上眼睛,很久却没有痛觉。
是有着淡紫色长发的温暖男子伸出手臂为她挡下那一掌
“……先生?”维奈看着那刚刚熟悉起来的背影,张大眼睛。
面前的人便把身子转向维奈,微笑着询问:“娜缇娅,疼么?”
拼命的摇头。
“冷么?”
维奈愣一下,穆已握起她的小手,为她戴上一双鹿皮手套。
那一瞬间,维奈仿佛看见幻觉,似乎是一道温暖至极的阳光,直直穿胸射来。
“你的手都冻红了。”穆带着那温暖的微笑看向维奈,“现在暖和些了么?”
维奈无自觉地点着头,小手无意识的伸向穆,好像要抓住什么依靠。
——能够,再靠近一些吗?
——我想,我想再靠近一些,哪怕仅仅一点点。
——请让我,靠近那温暖。
——请让我……
明明已经要抓住穆的手指,场景却突然转换,无穷无尽的黑暗蓦然间扑面而来,眼瞳里微笑的人也在黑暗里失去了踪迹。
唯有黑暗之中遥远仿佛彼岸的一点火光噼啪作响,
维奈拼了命一般跑过去。
终于到达,转头想看看来路,黑暗中却看见父母的眼,须臾寒意扑面。
泪水冰凉,打湿了火。
是梦的话,也该醒了。
“娜缇娅,你想要离开这里?”读着女孩的手语,穆微微皱起了眉。
“哎?你其实不打算留下?”贵鬼也急了,连忙插话。
“我是孤儿,是不祥的人。”维奈年纪尚小,还不懂掩藏悲伤,疼痛的眼神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父母都是因为我而死的……都是因为我。”
“不要这么说,”穆看着女孩的眼,“孤儿并不就意味着不祥。孤儿也好,什么人也好,都没有关系,生活在这里,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是啊,”贵鬼抓住先生话中一个“孤儿”字眼,便忙插嘴,“孤儿没什么的,我和先生都是孤儿啊。”
维奈惊异地抬起眼睛。
“孤儿有什么关系,只要大家在一起不就行了!”贵鬼一急,冲上去握住维奈的手,“娜缇娅,留下吧!”
维奈探询的眼光转向先生。
穆舒展开微笑,以那温暖的眼眸看着维奈:
“贵鬼总是埋怨没有玩伴,你和贵鬼也差不多大,就留下吧。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
——我也想要,比谁都想要留下来啊。
这一年,维奈6岁,以娜缇娅的名字长居嘉米尔,认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