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忆是散是死亡》 BY：@芒圜Ankee
【1】
一个下着暴雨的午后，房间阴暗潮湿，冗长的睡眠使她头痛欲裂。她恍惚地打量四周，“别再往后看”，一个声音说，“后面只有透明的水凝聚起来的花、草、树和雾一般的河水，看一眼它们就被风吹散、消失。”
哦。
她想说，为什么你让我感觉也是透明的。
但她永远不会说出来。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片刻后又重新睁开。
【2】
她是没有未来的人，没有未来给她自己。也没有未来给她身边的人。
记忆里零碎的片段，像玻璃渣子一般散落各处，挤压时候便会刺痛。
人生记忆最开始，是一场葬礼。
民国十三年。父亲的脸被大朵盛开的黄菊簇拥在堂厅中央，装在四四方方的黑框中，连笑都变得灰扑扑的。个头只有椅腿高的她，除了哭，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和你爹说几句吧。”混乱之中，似是猫婆婆在和她说话。于是她便被大人们互相拥搡着送到那张黑白照片面前，她惊恐地抬起头将求助的眼光投向猫婆婆。“不说吗？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了。”这次终于清清楚楚听到了猫婆婆的声音，带着毫不犹豫的严厉。
原来一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就是要泪眼滂沱地说上点什么吗？
她最终一言不发，裹紧衣服，当着喧哗的众人，趴到桌子下面呜咽起来。她感到疲惫极了，只想像鸵鸟般，尽快把头埋进土里疗伤。

【3】
一想起以前，就清晰地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激烈的跳动中钝痛。她嘴唇干燥地黏在一起，发不出任何声音。
失去父亲后，时局忧患家族落败，族人躲着战火的纷扰，母亲也颓废下来，妆容也无心整理，变得时而暴戾时而泪漪。
那时候她还小，没有意识到分别的前兆，还问猫婆婆在妈妈房间里那个大箱子里，都有些什么？曾趁妈妈不在时，攀着箱子瞪大眼睛好奇地看。完全不知道，自己与母亲相处的时光已经进入倒计时。
终于还是演变成了老套的离别场景。年轻的母亲把孩子搂在怀里，泣不成声：“你记得，就算妈妈不在你身边，也不是因为不爱你。怎么办，你是为家族而生…”
母亲决绝的转身后，她始终盯着那个被工人抬着的硬邦邦的箱子。不哭，不挽留，不愤怒，不恐惧。
她把这些情绪隐藏起来了吗？不，她只是还不明白，好像她让母亲为难了。
【4】
她渐渐也发觉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
童年时光里，她一直生活在猫婆婆近乎严苛的管教下。剧烈运动是禁止的，不注重个人卫生是禁止的，与平凡的小孩玩耍、来往，也是禁止的。但她仍会趁猫婆婆不注意，偷偷跑出去和小孩子们做游戏。
在和小孩子们的奔跑、追逐中，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灼热的火焰，夹带着猛烈的疼痛，仿佛要把她吞噬一样。
她低下头用手抵住自己的胸口，一瞬间应声倒下。
“呀！！好可怕！！！”胆小的孩子们看着她青紫的唇瓣发出哭腔，一会儿就跑光了。把她一个人留空地中。那一次，若不是孩子们的骚动引起大人们的注意，及时送她去抢救，恐怕……
也自从那一次，她的童年开始变得像一个硝烟密布的战场遗址，没有自由，没有小伙伴，没有嬉戏，只有充盈的泪水灌满了记忆。
九岁那年，她从猫婆婆口中得知父亲的死因。年幼的她也无法长寿，像个诅咒，家族病是一道无法抹灭的鸿沟，她甚至活不到而立年岁，对于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唱呀跳啊，一切都那么美好，死亡是一件遥远的事吧，可她却渐渐萌生了荒凉的念头，也本能的排斥外界。

【5】
日子在战火中消磨。猫婆婆过世，族人死的死逃的逃，只剩她一个人，生活越发艰难。
后来回过头来审视这些年，她的生命里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准确的说
是被注入了生气。原因很简单，仅仅是因为她遇见了他。
不知几度春秋过后，满街花花绿绿的灯火在这个时候是最好看的。如果有雪就好了，可以融化在她干干的嘴唇上。
到处清冷寂静，在一个角落，她低头静静坐在路灯下。她面目表情的脸上，挂着一个“生人勿近”的牌子，连过往的行人都刻意绕道而行。
可是居然有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她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是一个老实巴交男孩子，模样还算俊秀，他似乎很兴奋，用年轻的声音微微抬高了些声调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一定是和家人吵闹，才一个人跑出来的吧？天气也不早了，你不害怕吗？”她不想搭理他。对陌生人如此热情，还真是个不设防的傻瓜。
但她被他急切而幼稚的发问引来了兴趣，索性会会他：“你呢，不也一个人么。”她挑眉道。
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种回答，他有点不知所措。她有些失望地站起身准备离开，他见状连忙去拦，结果手脚并用却绊翻自己来了个狗啃泥的姿势。
她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他发觉她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胆子也大了些，“我只想，”他低声说，“我只想你怎么会这么美。刚刚从那个黑乎乎的巷子经过，觉得心中惶恐，捂住脸跑出来，结果睁开眼就看见你坐在这里，像是特意等我一样，你好美，美得像被柔和的光晕笼罩住的天使，晃眼睛。”她又一次笑了，她说：“以为你是老实人，哪里料到你是这样油嘴滑舌的。”
“我是说真的！我…我叫荞麦…十八岁了！”他扬起手摸着脑勺憨笑着说，“你叫什么？有几岁？”
“我叫叶艾。”她皱了皱眉头，太久没有庆贺过生日，有些忘了年纪。
“二十一岁。”
【6】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那个梦。以前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在认识他之前。
那梦很奇怪。是一条夜色中寂静的河流，她站在旁边，看着它被茂盛的水草遮盖，看着看不太清河水，只有在月光照耀的水草缝隙中反射出蓝紫色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光泽。她看着它们，河岸对面是他。
空气中潮湿的雾气令人心悸，她心怀温柔的惆怅，内心被诱惑着无法克制。于是她朝前走去。脚下是一片虚无。在水草断裂的声音中，她慢慢下沉。腐烂的草茎和浸润在冰凉的河水中的触感让她感到有些许快乐。有东西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她闭上了眼睛。又是那个声音，说，“对岸的风景不属于你，不要再看。”

【7】
清晨，她在他快乐的口哨声中醒来，打开门，发现热乎乎的豆浆油条放在门口。她追出去叫了一声：“喂！”他却已经跑远了，听见后就扯着嗓子应：“艾艾姐早！” 毕竟还是嫩雏，看见她时候又是欣喜又是羞赧，他喜欢默默地注视她，像是怎么样看都不够。
一日深夜，她倍感憔悴，精力弥散，难以入眠，听见门口有熟悉的口哨声，她出门正看见荞麦，擎着一束野花，站在月光下，瞪大透亮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她。
“艾艾姐，这花给你。”他一时间还难以分辨梦境与现实，好似又看到了初见时的她，周身笼罩着柔和的光晕。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她柔声问道。
被她这么一问，他倒是回过神来，打了一个寒噤。她便伸出手去拉他衣领，岂料刚触碰到他身上，他便流下泪来。
“你怎么了？”她慌忙问他，以为他受了委屈。
他继续流泪，半晌才说，“艾艾姐，我时常在想我这是怎么了，变得一会儿暴躁焦虑一会儿悲伤难过。我是个孤儿，天给的灾给的苦都不怪，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期待满了该了换心哀，思念汇成愁海心酸难捱。”
听他这样说着，她的心里也难过起来，拉着他的手站在月光下相对而泣。他见她哭了，自己哭得更凶了，说：“你不要伤心，我这样说，不是要你伤心的，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他日归来吾身何在。我怎么办？我还是回去吧……”然后他放开她的手，哭着大踏步地跑开了。
她看着他远远跑出的身影，哭着想，他是爱她的，可他从不说爱，但是她知道他已经无声地说过了。
爱她如捕风，他却执意要捕捉注定要离散的风。大概是她的心空了太久了，空了很久很久，空得时间不复存在，空得像个哲学问题，而他吹着口哨就闯进来了，让这又成为一个平常夜晚的凌晨时分，她想在他面前再次崩溃，她要告诉他，她内心所有的恐惧和不舍。
她约他相见，他猜不透她心中所想，却以为得到毕生所爱而雀跃欢喜。
【8】
她说出她的身世，她说她命不久矣，她不能拖累他，她无法放心。
她强作笑脸，知己近末路，故来相决绝。
“不必在意这些话的重量，这两年来，我也已爱你如命，可我终究未能长生，与你厮守。”她注视着他的脸说。
他捂住耳朵惊声尖叫：“不要说，不要说！你不能抛下我！”
她静静看着这一切，然后说：“你深重的爱仍旧救不了我的命。你走吧，走吧。”
荞麦痛苦的弓起身子，叶艾转身向前走去。荞麦在她身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
她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彼此是相爱的，可她不愿和他在牵手后又被迫分开，不能白头到老的爱，她无力阻止的现实，都让她感到疲惫。
她心疼他，那自己和世界之间唯一的牵连。

【9】
在叶艾二十四岁的春天，她像平常一样，穿上大衣，绾起长发，走出家门，独自走到城外的树林散步。正午的日光很好，她走到附近的河流，看着河底茂密的水草，默默在口袋里塞满了石头，在水草的缠绕拉扯中，缓慢地沉入水底。
【10】
“荞，你要好好的。”
【11】
她二十一岁的时候遇见荞麦，那时候她以为，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可后来她想明白了，她不能这样自私的留给他半生回忆，他温暖，他细心，他真诚，他应该有更多的选择更好的归宿，她不能让她短暂的存在捆绑、束缚住他，误了他的后半生。
于是她二十三岁的时候与他离散，然后在二十四岁的时候，提前走向她死亡的宿命。
这样的结局，并不令人感到悲伤。
因为生命是如此的强大与苍白，它的来去，有清晰的脉络，不受人间冷暖的欢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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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腐子也曾经是JQ家的一员 她在这个家建立之初给了我很大的帮助 却在JQ家慢慢壮大的时候离开了这个家 她说她相信我可以带领这个家 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当时决定在贴吧活动中加上每日心情馆这一板块的时候我是很矛盾的 因为找不到人来写 她是我第一个寻找帮助的对象 腐子没有多说什么 上来就问 要什么样的文什么时候交多少字 感谢你 亲爱的腐子
最开始我给她的两千字设定有点为难她了 致使她原本流畅的文章被改的千疮百孔 尽力压缩之下留下了这三千多字 让这个悲情的故事变得令人不明所以然 有种有什么没有交代清楚的感觉
不过 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利波特 我相信每个人看这篇文章的感受都会不同 所以我想冒昧请求各位在看完这篇文章之后 稍稍花一点时间 留下你的感受
她叫赵嗜腐 而我更乐意 叫她腐爷
（各位看出文章中的各种至关重要的小细节了嘛~说出来我有奖励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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