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囹圄
翌日清晨,凌波悄悄出宫,按照地图上的标识,来到了魔翳的府邸。
刚刚下朝回来的魔翳听到有个自称凌波的女子找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疾步迎了出去,他想看看这个龙溟从人界带回来的女子究竟有何魅力。
在见到凌波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能让龙溟意乱神迷的女子应是狐媚而妖娆的,甚至是那种举止投足间都娇羞媚态十足的,可当他见到凌波后,他才发觉自己错的离谱。他从未见过如此空灵雅致的女子,闪闪晶亮的眼睛中透露出一种独特的尊严和气质来,显得大方得体而又善良聪慧,按理说这样的女子足以站在龙溟的身边,只可惜她来自人界……
魔翳将凌波迎到屋内,开口道“不知姑娘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解铃还需系铃人,凌波愿前往蜀山送还神农鼎,水灵珠。”凌波缓缓的说道,不卑不亢。
“凌波姑娘,尽管人魔殊途,我也并不看好你与陛下的这段缘分,但陛下对你用情很深。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从未对哪一个女子如此用心过,此次他更是要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留下,再过月余蜀山就会得到你的死讯,从此你就可以留在夜叉。此番盗鼎陛下也受了重伤,他打算再过几年就把王位让给幽煞王子,然后随你隐退。此时你若贸然离开置陛下于何处,你的心里难道没有陛下吗?”
“他的心意我何尝不知,我的心已被他装得满满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或事了,也正因为此,我方要离开。夜叉国刚刚经历了近百年的干旱,如今百废待兴经不起半点风雨,我绝不能让他的心血付之东流。回到蜀山我会将盗鼎的责任全部承担下,同时也会说服姜世离放弃来到魔界的念头,消弭人魔间的隔阂凌波是最佳人选。”凌波从容答道,似又铿锵有力。
看到魔翳并未再问凌波接着缓缓说道:“我当然想跟他做一世夫妻,哪怕只做一天也好,只是凌波身为蜀山弟子背叛师门在先理应受罚,就算留下来内心也觉得不安,更何况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我不想让他看我一点点的老去,不如就趁现在让我再帮他一次好了,即使粉身碎骨也没有遗憾。”
“你也到是明理,我也曾听说前些时日还有人找你代他向陛下美言,若朝臣都如此这般,长此下去百害而无一利,你这祸国妖姬的名声怕是要坐实了。此去倒也长痛不如短痛,你再好好休整下,一个月之后我送你们去人界,只是这一个月你不能让陛下看出你有离开之心,夜叉这边我会向陛下请罪,但蜀山只能靠姑娘自己应对了。”
凌波点头答道:“我自有办法让他相信我的。”
“凌波姑娘大义,魔翳代夜叉国谢过了。”说完魔翳深深一揖。
“不敢当。”凌波回礼道“时间不早,我先告辞了。”
“等等……”魔翳在她转身的时候突然唤住了她“凌波姑娘,我知道做这个决定你的心里很难过,听过来人一句,真正的爱情不是用相伴的尺度来考量的,只要你们彼此还爱着对方,那么你的内心便会一直享受着甜蜜与苦涩,即使你们今生都不能再聚首,你心爱的人也会在遥远的地方分担着你的孤独和苦痛。”
“看来您也是一个执迷等待的人”凌波微微一笑“多谢大长老提点。”
“不,我只是认清了现实,理想永远都抵不过现实,这点你我一样。”
“做了决定便不能反悔,就这样向现实命运低头吗?”凌波离开魔翳的府邸,思绪翻涌,眼角阵阵发酸,泪水悄无声息的划过面庞。她一直都没有妥协,
命运就像一场跋涉,人生于世就要闯过一道道关卡,渡过一条条险滩,而在旅途中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有的成为挚友,有的成为亲人,有的却注定要分离,只能留在心中想念。她依稀记得与龙溟的初遇,他的武人本分,他的天下情怀,他对她的照拂,那些缓缓走入内心的情思让他注定与她牵绊一生。如果相聚的时光只剩下这月余,她真的不想与他留下任何遗憾。
就像烟花般留住最美好的那一刹那,这样她就可以在剩下的有涯时光里一心一意的做那个执着于等待的人了,不等今生只待来世,也许来世遇到时已经没有人魔殊途的隔阂,看到的只是满身光华的他依旧在原处等她。
忽而微风,那些修复水脉之后才冒出头来的花草在风中枝摇叶荡,恰似此时她波澜起伏的心灵。忽然跑来一个孩子,递给她一支新折的芙蓉,拿着这支芙蓉她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家乡陪父母一起采莲时,水乡的女子哼唱的那首船歌“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爱别离是苦,但明知是苦还要别离是自讨苦吃,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头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想着什么,缓步走着也不知走到何处,忽然有人推搡了她一下,手中的芙蓉掉在地上,她附身去捡,就见身边冲来两个手持兵刃的高大男子不由分说的斗在一起,把那朵芙蓉花踩得支离破碎。她无奈正想抽身离开,谁知身边又涌来几个男子,持械斗在一处,她被夹在圈中进退维艰。
忽然有个男子脚下不稳一下子撞在她身上,她用力将其向前一推,那人的大腿正好撞在对方的剑尖上,鲜血直流。男子似乎红了眼睛,对着凌波不由分说的挥刀乱砍,凌波闪展腾挪,虽未被伤到,但这一层又一层纠缠在一起的人群,她根本既不出去。
“都住手!”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接着便是擦身而过的箭矢“居然光天化日之下聚众闹事,通通带走。”
凌波定睛一看,原来是祭都令带人过来,可还没等她缓过神来,一条铁链就搭在她的肩上。
“大人,是他们先动手的。”一个持剑的大汉用手指着那边持刀的怒目道“这条街一直都是我们兄弟在这里做生意,他们今日竟然来砸摊子,说王上把这条街赏给他家主人了,从此我们不能在这里练摊,岂有此理。”
“王上今天升了我家主人的官职,所以要扩充府邸,这条街肯定是我们的了,你们必须一天之内腾出地方来。”
“本官不管你们是谁先动手,总之在祭都街头械斗就该受罚,让你们家人带钱来赎好了,每位五千夜叉币,没钱的一律关十天。”祭都令正要拂袖离去,却见凌波站在这群男子中间分外显眼。“这位姑娘你为何会在这里参与械斗。”
“我只是从此路过不巧被夹在里面出来不得……”
没等凌波说完那个持刀的汉子突然开口道:“她肯定是跟那些人一伙的,你看我这腿上的伤就是她刚才推我所致。”说着指着血淋漓的伤口给众人看。
“你可否推过他?”
“是他踩烂了我的花,又撞倒我。”凌波咬住嘴唇喃喃道。
“你是否推过他。”祭都令又问。
“推过。”凌波淡淡的答了一句。
“既然参与械斗便得按照惯例处理,要么让你的家人用五千夜叉币来赎,要么关十天,你自己选吧。”
“我……”凌波一时语塞,此时她身无分文,能让谁过来赎她,龙溟吗,说出来有谁会信!
“听口音姑娘不像是我魔界人,或者姑娘可在祭都可有家人亲戚,说出姓名我自会派人请他们过来接你。”
“龙溟……”这是此时凌波头脑中闪出的第一个名字。
“大胆,竟然敢直呼王上的名讳,显然也是来找事的,不好意思只好关你十天了。”说着祭都令大手一挥“走!”
好潮好冷的地牢,充满这令人崩溃窒息的腐朽味道,一杆斜插在牢壁上的松明百无聊赖地燃烧着,仿佛在告诫囚犯,这里是距离死亡和重生最近的地方,只有心如磐石的人才能忘掉它。
凌波蜷缩在墙角一片还算松软的稻草之上,孤单得像一枚无家可归的云朵。
“姑娘,你是为何进来的。”旁边囚室里一个犯人好奇的问她“看你你这细皮嫩肉的还生的这么好看,显然不是普通市井人家的糟糠,没受过苦吧。就你这样关在这里别说是十天,就算是一天都会要了你的半条命,要是有些差官兽性大发,你就得卖身抵债了,五千金而已,我是杀了人暂时是出不去了,你家相公发现你不见了还不得急死。”
凌波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此时距离出宫已经有大半天的光景了,此时龙溟说不定已经发现她不见了正在焦急的寻找她,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想到这里她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链子,上面挂着的正是龙溟送给她的那枚戒指,她记得当初龙溟对他说过,这枚戒指可以在王宫之中畅行无阻,那么它一定有其特殊的意义,就算没有特殊意义,至少可以抵得上这五千夜叉币。
凌波站起来走到牢门口,大声道“我要见你们大人。”
“你嚷嚷什么。”一个狱卒一脸不屑的走了过来。
“这个是否能抵得上五千夜叉币呢。”说着把那枚戒指递了过去。
狱卒看到那枚戒指,表情茫然而不知所措“这是你的,从何处得来?”
“这个只能对你们大人说。”凌波抛出一句,缓缓走到墙角坐了下来,这一次她也在赌,只是这赌注不是瓦片,不是金钱,而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