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古庙。
顾惜朝轻车熟路的避开一路精巧的机关,直直走到古庙内最深的一处院落,在院落中一片开的正好的含烟花树中,以剑掘土,刨开一层带着落花的泥土,露出一片精钢打造的地板。
方应看问:“这是?”
顾惜朝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笑着答道:“地底下,有好东西。”
方应看咕哝,“不用你说,也知道这地下有好东西,不然你干嘛弄得一身的泥。”如此说着,却不在乎自己翩翩白衣,蹲在旁边,帮着顾惜朝把他散落下来的卷发拢在掌心。
屈指,轻叩精钢,顾惜朝开始敛眉。
“至少半尺深,以掌力难以破开。”方应看道。
顾惜朝一咬牙,眉目间戾气毕现,“我今日,非要破开他不可。”说着,已经狠狠一掌拍在精铁上,修长指骨分明的手受到反震之力,立时青紫了一片。
“疯子,”方应看急忙抓住他的手,“你就打算那血肉之躯和精钢硬碰硬!”
顾惜朝甩开他的手,眉头皱的更紧,看了眼手里的普通铁剑,一剑狠狠刺下。不出意外的,铁剑寸寸碎裂,精钢自中裂开一条口子,露出手掌宽窄的缝隙,里面是一方似圆非圆的玉石。
他取出玉石,“这是钥匙。”
说着,回头松了一口气,“这是地宫的钥匙,当年被师父封在此地,她曾要我上京之日就来此地打开地宫。”只是,他遇到了晚晴,从此走上了一条无法回首的路。
“地宫?”方应看道。
顾惜朝点头,“师父曾说,这地宫之中是留给我的东西,但只能打开一次。”他忽然弯眉,笑意盈盈的道:“我一个人肯定拿不完,咱们两个应该可以把地宫搬空的。“
方应看对顾惜朝变得极快的脸色发蒙,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寒意——如果那件事被他察觉的话——方应看沉下眸,不,不可以,在此之前他不在意,但现在,已经动了情的他决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只看方应看的脸色,顾惜朝已经隐隐约约猜得出来,他揉了揉自己越来越容易发晕的头,温然一笑,“走吧。”
两人回到古庙门前,顾惜朝将钥匙印在门上的破损缺口上。
立时就有机关“扎扎”的声音。“扎扎”的机括响动之后,原本破破烂烂的古庙门,忽然变得仿若精钢一般,泛着凄寒冷寂的光,顾惜朝皱眉拉着方应看的手退后几步,分立左右,紧紧盯着庙门。忽然,整扇门都摔了下来,两人急忙施展轻功,向后退去。
铁门摔下,硬是砸开一条通往地宫的路。
顾惜朝莫名的看了眼自己的手,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暗叹:真是,作茧自缚呐。
如此想着,顾惜朝却是神色不变的拉过方应看,道:“跟着我的脚步走,稍有差池,你我都别想活。”
方应看只觉得掌心冰凉,“恩。”他低低答应了一声。
地宫的路,却不如顾惜朝所想的那般,步步杀机,在走过最初的一小段布满暗器的小路后,就都是平坦大道。
地宫深处,是一个已经打开匣子,和一个密封好的瓷瓶。
顾惜朝走过去,打开瓷瓶,并不查看——一直以来,自家师父就只会给自己留一种药——就一口吞下,瞬间,他的脸变成一片乌黑,很快吐出一大口黑血,脸上黑色恢复成他一贯淡淡的苍白。
清癯泛白的脸颊在血河神剑上,映出一片清寒的光。
顾惜朝垂眸,“怎么,忍不住了,要杀我?”
方应看脸色莫名,“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惜朝道:“知道什么,知道你练了九幽的魔功在我浑浑噩噩的时候迷惑我的心智,还是知道你对我动了杀意?”他漫不经心的将血河神剑从脖颈处移开,淡然笑着看向方应看,“小看,你低估了我对九幽魔药的忌惮,我毕竟已经吃过一次亏了;也高估了自己对九幽魔功的抵抗。你在我身边睡了一夜,我难道连你练了九幽魔功都无法察觉吗?”掌心贴上方应看的脸颊,食指划过那略带稚气的眉眼,“九幽魔功号称是邪派第一的魔功,岂是你能轻易炼成的,你近日,周身大穴都在疼是不是?”
方应看心底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后背寒毛倒竖,他不自觉地向后退去,直到整个人都贴在墙壁上,无处可退。
“是有如何?”血河神剑收回,方应看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看着顾惜朝,“你比我更清楚你自己是什么人,你的心就像是天上的老鹰,不折断翅膀就无法停留。我没有傅晚晴那般柔肠百结可以让你心软,让你心乱,让你为我留在身边。惜朝,”他用深不可见底的乌黑眼睛看着顾惜朝,褪去一身尖锐紧缩在心上的刺,纯白干净如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动心了。如果再来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毫无关系的人不会放在心上半分,就算一念动血染苍穹,也不会有半点愧疚。一如顾惜朝当年千里追杀,满手血腥,他照旧可以吃得香睡得好。然而,任何人,一旦被他们放在了心上,就是生生世世永不放手,就是不择手段也要执手不离。
“我们都一样。”
最终,顾惜朝只是叹息着,说出了这一句,便抬手摸了摸方应看的头,“回去把魔功散去,此事就此作罢。咱们去看看师父留下什么东西吧。”
这一刻,仿佛是虚幻一般。方应看顺着顾惜朝的意思,“好,就此作罢。”
就这样,暂且做相安无事。
哪怕是白日烟花的短暂绚烂,也可以。
忽然,方应看合身扑在顾惜朝身上,“不行!”
顾惜朝反手扶住他,“什么不行?”
“不能就此作罢!”方应看咬牙,“我就是耍手段怎么了,我就是想要你一直在身边怎么了,我就是拿九幽的魔功迷惑你怎么了,顾惜朝,我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后果,我也要你我一世不离!”
顾惜朝难得的怔住了,忽然,剑眉一挑,“当真?”
方应看道:“当真。”
“那好。”
他微微的笑,好似天地间,就只剩下这一点亮色。
“方应看,此生此世,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依旧是散漫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顾惜朝眉目间邪气毕现,却是让方应看看得呆了,痴痴的道:“不逃,我就乖乖呆在你的掌心里,哪都不去。”
顾惜朝喉头闷闷的憋了一声笑,去打开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