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的清晨——
小丘上,两条人影在窄小的石阶上飞快交错,兵刃交击声响不绝于耳。一者剑势狂霸凌厉,攻势不绝,攻向对手的每一剑皆挟风雷之势;一者剑势轻灵飘逸,攻守兼备,招式如行云流水,巧妙卸去对手的每一记猛攻,十余个回合下来,卫庄攻势已老,张良瞅准机会,侧身闪过鲨齿,身体顺势前冲,锐剑从卫庄左边攻入,剑尖直刺卫庄握剑手腕三寸处,卫庄心头一紧,连退数步,换取回防空隙,张良那肯放过,直追不舍,但对手退得更快,鲨齿自斜下方上劈,准确格挡住张良的剑尖,卫庄随即发力,将张良的剑身挑往上方,张良顿感虎头一麻,险些握不住剑柄,同时发觉自己空门一露,对方后着已是蓄势待发。卫庄迅速回剑、收力、蓄劲、直刺而出,张良避无可避,只能眼见鲨齿剑尖力贯而来!随即一击命中,张良左胸猛被贯穿!
击中目标,卫庄却毫无表情,眼神中反倒闪过一丝不悦,再看鲨齿命中的目标,竟是空无一物!卫庄忽感脑后生风,完全不及细想,仅凭武者本能旋身回挡,锵然一声!两剑再度交击,卫庄回挡虽是聚力不足,却仍将张良击退,同时后挫一步,稳住身形。张良借力飞退五步,卸去强力,吐气纳息,从容以待。
卫庄一脸严肃,眼神却是闪烁不定,紧握鲨齿的手更紧了一分。再看张良,脸上依旧是一派淡然。
“十招之约,你已接下七招,剩下三招可要留神了。”
张良无言提剑,凝神以待对手的下一招。
离小丘不远处的树林中,盖聂藏于林间,正全神贯注观看二人的比试,眼见七招已过,心头略微一松,但眉宇间犹有一丝担忧:
观张良的剑法走势及步法,表面是儒家武派的路数,却又似是而非,偏偏他又处处留力,有所遮掩……这就是他要自己助拳的原因吗?
这时盖聂忽有所感,抬头望向小丘西南方向的树林顶端。“嗯?尚有他人观战……”
回看张良卫庄一战,短暂静默之后,两人同时奔前,张良脚踏玄奇,化出数个残影,剑走迅疾,组成多路绵密剑网围攻卫庄,卫庄只觉眼前银光如雨,剑网以他为中心,迅速聚拢收合。但他毫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剑芒,而是力聚鲨齿,收拢目光,在绵密剑势中,准确捕捉到张良实剑走向,几乎同一时间,鲨齿疾刺而出,两剑交拼一瞬,卫庄周遭的剑网倏然崩溃,张良此招被不攻自破。
又是一声刺耳交击,于外人虽只是一瞬,但于战圈内二人,时间却仿似静止一般,因二人激战被荡起的杂草,碎石,此刻像是凝于半空,以极缓慢的速度在飞转,落下。二人再度对视,卫庄的眼神越发危险恐怖,似嘲弄,又似愤怒。张良看在眼内,脸上的从容顿时闪现一丝不安。
“退下!!!”卫庄猛地一声长吼,随之伴着一股强烈气劲自全身冲出,静谧的空间和时间顿时被打破,声音如气浪般扩散开,飞扬而起的碎石残叶更被冲飞开去,张良随即撤剑回退,待身形一稳,抬头再看,却感眼前如一阵阴云密布,置身暴风骤雨之中,风暴的源头正是不远处的卫庄。墨黑大氅被一股强劲鼓起,翻飞不止,右手的鲨齿嗡嗡作响,像是渴求厮杀与鲜血的贪狼,在发出不满的诉求。
“这架势……小庄要认真了。”不远处的盖聂看到此情此景,眉间的忧虑不禁多了几分。
“你就是这样来应付你眼前的对手吗?可笑!”
话语一落,卫庄如猛虎出闸,以张良完全未及反应的速度欺近!张良急横剑挡在胸前,堪堪格住鲨齿,却被卫庄的狂烈剑压迫得直往后退,烈劲自鲨齿剑身奔腾四溢,将张良的剑身压得弯折。张良左手按住剑身,右脚后跨一步钉住地面,奋力抵御来自卫庄的无穷剑压。卫庄冷哼一声,再加劲一重,鲨齿剑气更显狂放奔腾,流泻的剑气甚至将张良的脸颊割伤,张良退势不止,完全落于下风。
“还在我面前保留实力?拿出真本事来!”
张良闻言,顿感剑身的压力又重了三分。罢了,看来今日是瞒不住了。张良手法一变,不再聚力硬挡,反倒将力道一分分减弱,同时,剑身上开始溢出如流水般的柔劲,不再与来自鲨齿的刚猛烈劲抵触,反而将其吸收,结合,化作一阵阵的气丝散去。但卫庄却毫无所动,招式不变,继续施压。誓要逼出对方全力。
凌虚剑身被鲨齿压得弯折,眼看就在折断边缘,突然,鲨齿像失了准头一般,怎么也无法再往剑身上施加压力,卫庄顿感讶异,仿似三日前的情况,明明目标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捕捉不到,正欲抽剑再试,鲨齿却像被黏住一般,一时竟无法抽回,张良看准时机,双手并握剑柄,发力一扭,剑身向右划出一个半圆弧,连带鲨齿一并被带歪,此时,聚集于双剑之上的烈劲猛被泻出,直冲地表,霎时土块、碎石、杂草齐飞,在两人一侧轰出一个半凹陷的缺口。张良把握时机,趁卫庄尚未反应,剑身紧贴鲨齿,斜劈而上,卫庄大感意外,抽身急退,但仍是慢了一分,墨黑大氅被劈碎一角,为防再攻,卫庄连退数步,直至退出张良的攻击范围,待身形一稳,准备再组攻势之际,却察觉左侧头发竟被削去一缕!
剑决再度暂停,卫庄低头沉默不语,看不清其表情神色;而张良并不急于进攻,收敛心神,严阵以待。盖聂见此,紧张神色略微松动。“处处保留,偏在最后一刻出其不意,果然收奇效,只是此举反倒会更刺激小庄……”
“哈哈哈哈哈哈~~~~”久陷沉默的卫庄突然放声狂笑,却不见丝毫怒色,周围的空气仿佛也被这股笑声所震荡,隆隆作响。张良远在丈外,亦是被卫庄这阵笑声弄得紧张起来。
“除了我那无用的师兄,你是第二个让我有了兴趣的对手,战至此,你总算让我有想杀你的兴趣了。最后一招,留神来。”卫庄再度提剑直指张良,浓烈杀气混合剑意,将脚下的灰尘碎石再度激飞震荡,相比之前一招,气势有增无减。战至此,卫庄终于露出如临大敌的兴奋神色,眼神无比挑衅,誓要逼出张良的所有实力。
面对最后一招,张良神色不见任何动摇,心境反倒一归平静,右手举剑横陈于身前,左手掌贴于剑身始端,往左迅速一抹,随即掌心鲜血直流,剑身一染赤红,随即流光四溢,宝剑开锋。
“原来你还留了一手,此剑何名?”
“凌虚。”淡淡吐出二字,张良神色愈见平稳。
“此招过后,它若仍存不毁,我卫庄便记住它了。”
话甫落,方才浓烈的剑意忽然消失,卫庄周身突然静默下来,剑气迅速集中于鲨齿之上,此正是鬼谷名式的起招前奏。
“百步飞剑?!”盖聂见此,心知卫庄已是动了真火,拳一紧,脚一挪,准备有所行动,却突感西南方一阵骚动,侧目望去,只见西南方树林突然惊起一群鸟叫,随即数十只鸟儿自树顶四散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