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音惑众】琴师。。原创

他怀抱着他的琴，脚上带着脚铐，行走在作为俘虏的队伍中。他没有看见孤惑的身影，他是知道的，孤惑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做一个俘虏呢。
孤惑，你还好吗。
他没有看见浔王，他只是让士兵将百姓安顿好，剩下的人收押。
孤惑，看来浔王并不是个残暴的君王呢，那样你应该会好过一点吧。他站在屋里，这样想着，行走间，脚铐撞击作响。
有人来了，让他去为浔王抚琴，他拒绝了。换来的是一顿鞭打，不像他的性格啊。可是，孤惑啊，那是毁了你梦想的人，我怎么能为他抚琴？
许是他的不愿让浔王有了兴趣，浔王日日派人来唤他抚琴，拒绝的下场便是鞭打。一次比一次重，孤惑，我快撑不住了呢。
晕倒前，他似乎听到孤惑的声音了，傻瓜。
有女子的歌声，是做梦吧，他自嘲的笑笑，这里哪里有女子愿意驻足。声音愈发的清晰了，来人已经到了门口。
她推开门，他就这样看着她。是宫女么？
愣了愣，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你醒了,你已经昏迷整整一日了。”
“你是谁？”
声音干涩，仿佛裂开一般。
她倒了水，递到他唇边。
“我是繁络。”
她这样回答，笑容明媚。
繁络日日都会来，他行动不便，是繁络一勺一勺的喂他喝下热粥。他身子渐好，她求了浔王，开了他的脚铐，扶他在院中走动。
“繁络，为何浔王会答应你？”
他很疑惑。
“琴师，王其实是很好的人啊，我一直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为王抚琴。我们都很尊敬王呢。”
“不一样的。”
琴师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繁络看着他，咬了咬唇，收拾好东西便离开了。
琴师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孤惑，繁络说浔王是很好的人呢。
他的身体好了，浔王又找人来唤他，但他自己从来不出现。
又是一顿鞭打。
他听见耳边有人在啜泣，哽咽。
“琴师，琴师。。。”
是繁络的声音，他睁开眼，繁络伏在他床边，双眼通红。
“繁络，我没事，真的。”
“琴师，不要再拒绝了，答应王吧。琴师，不要再固执了。王是那样自傲的一个人，你再这么拒绝下去，他会杀了你的，琴师。“
他不言不语，就让繁络那样说着，繁络你可知死亡对我而言并不可怕。
繁络走了，离开前，她这样对琴师说。
“琴师，我不明白你在坚持着什么，如果是为了孤惑的话，大可不必。“
繁络她，提到了孤惑，她知道孤惑在哪里。这个认知让他很兴奋，或者说是激动。他等着，一定要想繁络问清楚。
可是繁络再也没有来过。
浔王也不再派人来找他，他出不去，就在这个小院。但他迫切的想要找到繁络。
当送饭的宫女来时，他喊住了离去的宫女。
“繁络为何不来了？“
“因为你啊，繁络为了你去求王，王把繁络关了起来。“
宫女的眼中透露出的憎恶是那样清晰。
他愣住了，直到宫女离开都没有发现。
繁络她，孤惑，我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日子，任他百般询问，那宫女都不愿透露繁络的消息。
他又一次只有一个人了。
“琴师，你还不愿意为王抚琴么？“
浔王的使者来了，时隔这么久，他再一次踏足这个院子。
“我愿意。“
琴师低下了他的头，这一次，他是为了繁络而去的。

使者带他到了浔王的宫殿。
“王，人带到了。“
“你便是琴师？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让繁络为你求情。“
听不出喜怒的语调。
他抬起头，不悲不喜，时间仿佛回到了还没有遇见孤惑的时候。
“抚琴吧。“
“是，王。“
他低眉，抚起琴，琴声宁静。
“琴师，孤问你，你可是因孤惑才不愿为我抚琴的？”
琴声停下后，他听见浔王这样说。
“琴师，告诉孤实话。”
“是，琴师的确是因为孤惑。”
浔王了然的笑了，笑中带着一丝嘲讽。
“琴师，你不必的，孤惑是个有才华的，孤素来欣赏这样的人，他虽然不愿跟随孤，孤也没有对他发怒，不过是送他回故里罢了。”
孤惑回故里了么，那便是利州了，孤惑曾经说过的。
“琴师明白。王，琴师有一事相求。”
“说。”
“王可否放了繁络？”
“倒不枉繁络为你求情。来人，去把繁络带来。”
“诺。”
“琴师，我会放了繁络的。你回去吧。”
“是，王。”
他抱琴起身，浔王突然唤住他。
“琴师，你可知，繁络和孤惑是同乡。”
他一愣，还没回话，浔王便挥手示意他离开。
他欠了欠身，抱琴离开，心中惊起滔天巨浪。他恍惚间想起当日昏迷是听到的歌，那样熟悉，是孤惑曾唱过的乡音啊，是了。
他被人送回小院了，独坐在屋中练琴。
日渐晚，他看到窗上有阴影掠过，走到窗前，推开窗。繁络在窗边看他，笑眸嫣然。
“琴师，你还好么？”
繁络笑着，抬眸看他。
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他看着繁络的笑脸。
“繁络，我很好。”
“真的么，王放我出来是因为琴师你把，其实我没事的，王只是关着我而已，若你不愿，不必为我勉强的。”
“繁络，我是自愿的，无妨的。”
繁络的眼中透露着不信。
他笑着，开门让繁络进屋。繁络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看看你，你无事便好了，我还要去做事呢。”
琴师目送繁络离开。
他并不能经常看到繁络，繁络似乎很忙。
有时是他去为王抚琴的路上，有时是他在为王抚琴的时候。
他看到繁络，青色的衣裙，眉眼如画，看到他时会偷偷冲他笑。
繁络有时回来寻他，听他练曲，唱歌给他听。
“月光常常常常到故里。。。”
“繁络。”
“嗯？”
他打断繁络，他想问孤惑的事，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繁络，你认识。。孤惑么？”
“孤惑么？琴师你很在意孤惑呢。能告诉我，你们的故事么？”
繁络是这样说的，我们的故事么？其实我跟孤惑并没有什么故事啊，只是他来听我抚琴罢了。
“不能说么？琴师。”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纠结，繁络询问他。
“不，繁络，我们的故事很平淡。”
琴师用平缓的语调想繁络叙述他们的故事。

第一次见到孤惑是两年前的秋天，那时我刚离开上一个主人。（琴师）
两年前么？琴师你以前有过几个主人啊？（繁络）
不记得了。（琴师）
孤惑的军队当时刚好路过我所在的小镇。我抱着琴站在路边看着他们的军队走过。孤惑的马停在了我的身边，他问我可愿跟随他。（琴师）
然后琴师你就跟着孤惑走了么？琴师你真好骗。（繁络）
繁络，当时我已经没地方可去了。（琴师）
我跟着孤惑到了他的城池，他把我安置在一座小院里，偶尔来听我抚琴，让我唤他孤惑。（琴师）
是像这样的小院么？琴师（繁络）
是的。繁络。（琴师）
琴师？（繁络）
你可以认真听我讲么？（琴师）
。。。。。。
直到，王开始攻打孤惑。孤惑一直希望可以给百姓，他出征了。再也没有回来。
那接下来呢，琴师。
没有接下来了，接下来我就到了这里。
繁络安静下来。
“琴师，我能问个问题么“
“说罢。“
“为什么孤惑让你离开的时候，你不离开呢？“
“。。。我不知道，只是不愿罢了。“
蓦然的陷入了一片寂静。
“琴师，想知道孤惑的故事么？“
繁络打破了这片寂静。不等琴师开口，她便说了下去。
孤惑是个孤儿，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乡人淳朴，愿意照顾那些失去父母的孩子。我和孤惑一样，琴师。我们都是孤儿。
孤惑说，他恨这个乱世，是这个乱世让他失去父母，让他成为孤儿的。很难想象吧，我听到你口中的孤惑也很惊讶，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呢。
孤惑和乡人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直到他离开。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孤惑去哪里了，利州城青城县皖家村，那是我们的故乡。我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孤惑一定也在那里。
后来，孤惑拜了师，学什么我不知道，老师给他取名，孤惑。
孤惑十六岁那年，他找到我，告诉我，他要去参军了。
我记得他是这样说的。
繁络，我厌弃这个乱世，我要去改变他。
繁络，等着我。
繁络，我会站在最高处的。
“琴师，就是这样。孤惑十六离乡后我在也没有得到过他的消息。直到我见到你。“
“琴师，孤惑离开后的不久，军队就攻打了利州，我也陷入流离中，一直到遇见王。”
“繁络，那么你的故事呢？”
“我么？琴师，我没有故事，跟着流民走到哪里是哪里，王收留了我们，我就一直跟在王的身边。”
“琴师，我想听你抚琴。“
“好。“
他抚起琴，看着繁络，繁络的脸在灯火中莫名。
今日又是他去为浔王抚琴的日子。
“琴师，你来了。“
“是，王。“
“琴师，你来了有多久了？“
“回王，琴师三月到宫中的。“
“三月么，快半年了。“
“琴师，你的故乡在哪里？“
“王，琴师不记得了。“
“是么，罢了。抚琴吧 。“
离开的路上。他思索着浔王的意思。
“琴师。“
“繁络。“
“有烦心事么？“
“繁络，王问我的故乡在哪里。”
“是么。”
繁络静静的站在哪里，不说话，也不看他。许久才抬头。
“琴师，王怕是要放你回故里了。”
繁络笑的勉强。回答完便匆匆离开了。
离开么？他又能去哪里呢。他的故乡恐怕已经泯灭在战火中了。孤惑他也。。。
夜里，风雨大作，有人在门外唤他。
“繁络。你怎么来了。”
“琴师，离开吧，你不适合宫闱里的生活，王愿意放你离开便离开吧。去找孤惑，为我再去看眼利州的美景。”
“琴师，你是自由的。”
“繁络。”
不等琴师开口，繁络便离开了。

第二天，王找他。
“琴师，你愿意回乡么？”
王问他，他看见繁络在王身后拼命冲他点头。
“王，我。。愿意。”
“那么，琴师，我便放你离开。”
“谢，王。”
离开，他很久没想这个词了。他以为这就会是他的一辈子，现在有人告诉他，你可以离开了。但他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回屋，收拾行李，其实他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
“琴师。”
繁络在门边看着他，手里捧着一只匣子。
“琴师，这是王给你的。“
“繁络。“
“琴师，王让我送送你，走吧。“
他背着行囊，一步一步离开宫闱，回头看见繁络站在城墙上，唱着她和孤惑的乡音。
风将她的歌声传来，其中夹杂着她低低的啜泣。
“琴师，你要好好的。“
“琴师，替我向孤惑问好。“
“琴师，再见。“
他离开了，离开那片宫闱。
繁络说让他去替她看看利州，孤惑也在那里。那便去利州好了。
抱着琴，不得不说浔王是个好君王，如今南边这一片都已经被他平定，他仿佛看到乱世之前的景象。安定而平和。
他开始喜欢回忆，回忆他与孤惑，与繁络的一切。
浔城与利州的距离并不长，他不过回忆了两遍他就到了利州。
寻人问了路，坐上牛车去往青城镇。
“这位官人到青城去是为哪般啊？“
他抬头，是赶车的车把式。
“寻人。“
“哦，那人是哪里人呐，不是老头自夸，这青城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了。“
“皖家村。“
“。。这位官人，恐怕你这人是寻不到了。皖家村七年前就毁了。“
“那皖家村以前的乡人呢？“
“大部分都搬到别的村子了，官人你莫急，都在青城，就是找起来麻烦点。“
“多谢老丈提醒。“
“官人，前头就是青城了。“
“谢老丈。“
前面便是青城了，孤惑，你可在这里？
在青城住下，用浔王给的盘缠购置了一间茶楼，取名寻惑。
孤惑，我在寻找你，你可知道？
青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往来与城中，都不见孤惑的身影。每个来茶楼的人他都要向他们询问。
整整一年，他在青城住下也有一年了。终于在他人口中打探到了孤惑的消息。
孤惑确实住过这里，但在琴师来到一月前离开了。似乎是有事。
他安下心，不在到处寻找孤惑，只是请求每个远行的客商，托他们带个口信。
若是遇见孤惑了，告诉他，青城有琴师在等他。
这么多年过去了，浔王完成了他的霸业。繁络托人给他带了信，她一直跟着浔王，浔王待他很好。繁络说，琴师，你跟孤惑都要好好的。
孤惑么，繁络啊。我还没有找到孤惑呢。
孤惑，孤惑，你又在哪里呢？
琴师望向远方，孤惑你就在这远处么？
怎么可能，他自嘲的笑笑，起身准备进屋。
“琴师。“
他僵住了，回头，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琴师，我回来了。“
孤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孤惑，是你吗。“
使劲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涩涩开口。
“是我，琴师。“
“孤惑，这几年，你还好吗？“
“琴师，浔王放我回乡之后，我发现皖家村已经没了，便在青城住下。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寻思着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来找我了，竟然错过了。在寻找你的路上，听到有人谈论青城开的寻惑茶楼。我便知道是你，便回来了。”
“琴师，你怎么知道我在青城的？”
“我在宫里碰到繁络了，她告诉我的。”
“繁络么，多年不见，她还好吗？”
“繁络很好，让我跟你问个好。”
“琴师，那你呢？这么多年，你过的好吗？”
“我一直都很好。”
现在你回来了，我便更好了。
“孤惑，你还会离开么？”
“不会了。”
孤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罢。
琴师，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