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丰市大安镇的“滚地金龙”早已名扬四海，在国内各项大赛中屡获殊荣，但是，龙头制作人的名字却鲜为人知——他就是人称“龙头老大”的陈焕麟。近日记者专程登门拜访了这位居住在大安墟内的年逾古稀的民间老艺人。
扎龙头只因好奇心使然
要说陈老制作龙头，还得从他的童年说起。
童年时，由于家境贫穷，不能买上玩具，看到邻居孩子有个拨浪鼓，他都好羡慕。大安镇有着千年古县的文化低蕴，是海陆丰民间艺术的聚宝盆，逢年过节，演大戏、踏钱鼓、舞虎狮……琳琅满目，异彩纷呈。陈焕麟最爱看的是舞龙，惟妙惟肖的表演总让他看得如痴如醉。大安的舞龙不同于别处用棍子举着在空中飞舞，大安的龙舞是由两人钻进龙被，足心相向，一人操作龙头，一人配合摆龙尾进行表演，舞蹈动作以滚为主，故称滚地金龙。有一次，社头舞龙，他挤入观众最前沿，看得特别认真，竟突发一种好奇：这龙头到底是怎样做成的？当观众散尽时，他却不肯离开，执意要弄清楚“龙头”的秘密，但在狮队中，龙头是神圣的东西，岂能让小孩子乱摸乱动？他只能将龙头的形象牢牢刻在脑海里。
回到家，他操起篾刀，找来竹片，自己制作龙头。不知多少次割破了手指，不知多少次的绑绑拆拆，他没有因失败而放弃，反而更坚定了信心，不断揣摩，每天做完功课就潜心研究龙头制作技巧。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制成了一个龙头了。这可是一个“壮举”呀！左邻右舍的孩子们围拢在一起，破布缝成狮被，面盆当锣，水桶当鼓，穿街过巷舞起了“童子狮”……
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拾，他迷上了龙头制作。
穷人孩子早当家，四年级还没上完，他就辍学了，虽然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压着沉重的生活担子，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对龙头制作的研究，并在大安地面逐渐有了名气。后来，逢年过节、神生佛诞，终于有人登门请他制作龙头虎首，每次接到定货，他几乎要全身心地投入，一丝不苟，尽量使顾客满意。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他白天踩单车搞运输，晚上扎龙头，到了年关可换点油盐柴米。但随后“文革”爆发，千百年来活跃于城乡的民间艺术随即销声匿迹，陈老只好把自己的最爱彻底埋在心底。
改革开放后的八十年代，民间艺术又一次受到党和人民政府的重视，城乡处处重新开办舞龙舞狮班，龙头虎首供不应求，陈老水涨船高，干脆做起专职扎龙头虎首的师傅，这一干就直到现在也不曾歇手。“一年赚它七八千甚至上万元没问题！”回忆那段“黄金岁月”，陈老至今仍念念不忘，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大安南溪村的“滚地金龙”开始腾飞，在国家、省、市等大型比赛中，创造了一个个奇迹，获得了一次次荣誉，这自然渗透着陈老的许多汗水！
此生最爱成就“龙头老大”地位
众所周知，“龙”本不存在。中国人根据自己对生活的理解和审美观点，创造出千姿百态的龙的艺术形象。在原始社会，龙只是一种人头蛇身的动物，经历漫长的发展过程，龙逐渐由角形和体形上的简单变化发展至以写实的手法，凌厉的动势，豪迈的气魄的造型。
直到了公元七世纪初期，中国广泛吸收和包容了本国各民族及外国文化的精华，创造了龙文图案的新生命，此时期的龙形充满现实生活气息和激动的精神气魄，龙身结构，头、颈、胸、腹、腰、背、臀、尾、四肢、角、毛、麟与须，意态丰满，展现出这纯属虚构的龙的艺术形象，已达完美成熟的境界。
尽管龙是艺术的虚构，但陈老认为千百年来她已在人们的心里形成了一种艺术形象的定式。问及其创作的依据是什么时，他风趣地把他的“老师”请了出来——多幅名家关于龙的画作。陈老指着龙头，郎声道：“不学习，就会落后；不创新，就要被淘汰！”说后半句话时，还特别加重了语气。看来，“龙头老大”也常有危机感。
龙头制作流程大致分为：设计、选购材质、扎结构、糊外表，最后作些装饰。
前二个暂且省略不表，单说后面三个步骤：
一是扎篾架。这是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一步，为了表演者用起来轻松自如，必须把龙头做得既牢固又轻便，全在这里下功夫。要求每根篾片都要软硬适当，还要在煤油灯火烘后造型。先把鼻子、额、眉、眼、嘴、腮、角等各部分独立扎好，再进行组合。过去的龙头是各部位都固定不动，陈老做的龙头最主要的特点是眼皮会眨、眼珠会转、长须会舞、舌头会伸缩、嘴巴会张合、腮帮会翕动，主要就在组合时的诀窍。陈老坦言他的这一“独门秘笈”并非自己首创，是“拿来主义”。有一次，他到广州他弟弟所在的珠江造船厂游玩，深知兄长脾性的弟弟径直把他带到厂工会的舞龙队活动场地，他摘下挂在墙上的龙头，就像捡到了宝贝，细细把玩揣摩。他觉得这城里的龙眼珠回转，舌头回伸缩还不够意思，回家后，一番琢磨着研究，他竟然让龙的五官都动了起来。
二是贴纸。纸张必须经过处理，使之薄而带韧，这是减轻龙头重量的又一重要因素。
三是装饰。为使龙头光彩熠熠，必须用上一些反光材料和经过处理的小玻璃片。鼻梁有曲张、嘴唇有棱角、龙眉有立体的“五行”这也是陈老装饰上的艺术特色。
俗话说：把戏无真，手艺难假。陈老凭着过硬的本领，在大安地面，“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尤其是经常要外此参加大型比赛的南溪村的滚地金龙，由于要求较高，龙头制作非他莫属。有一次，省有关部门奖励给南溪村一个制作精巧的龙头，但他们只用了一次就束之高阁，原因是太重了，不适合表演，中看不中用。还有一次，南溪龙队在东海一家据说水准上乘的店里定做了一个龙头，拿回后，两相比对，队员们一致公认还是陈老的制作水准更胜一筹。“滚地金龙”表演者黄宽银说：“如果说表演者赋予龙的生命，那么制作者则赋予了龙的精神。”这无疑是对陈老最真实的评价！
“龙头老大”急盼接班人
龙是中国人崇拜的图腾，国人也以龙的传人自誉。自古以来，历代的丹青妙手也留下了好多画龙的心得，也不乏龙的传说。唐代张彦远描述南梁画家张僧繇画了四条没有眼珠的白龙，后来两条点了眼珠，马上破壁飞去，这说明中国人十分重视画龙时之生动传神。宋代郭若虚指出画龙要掌握「三停九似」的要领；九似者乃指，角似鹿、头似驼、眼似虾、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鲤、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三停者乃指，为自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皆相停。也就是说龙的造型需综合许多动物的局部形象特征，并在脖、腰、尾三处加以强调，才能掌握其神韵。
陈老虽然没有郭大师「三停九似」的画龙要诀，对自己的作品要求仍是很高，工作一丝不苟，他制作一个龙头至少要花两个多月时间才能完工。有一次，南溪的金龙队前来定做一个准备到省城比赛的龙头，他足足花了半年的时间。“有时突发奇想，灵感一来，半夜也会起来对自己的作品进行加工、修改。”常有慕名而来的外地客人、甚至老华侨要买他的作品，除了有预订，常是空手而归。他说：“龙是中华民族的象征，如果自己不满意的作品，再高价也不出售，龙是一点也玷污不得的”
陈老除了制作龙头，大安每年举行“八兽”（象、马、龙、麒麟、虎、牛、狮、鹿）表演，这些“动物”也多由他制作。当问及他年岁已高，在体力上是否会吃得消时，他笑着说：“艺术的东西，只要你爱上了，就不觉得累！” 但在问及其为何不收学徒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长长叹了一口气回答道：难啊！
据陈老介绍，在民间艺术兴盛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单西南、大安两镇的龙队就有十多班，现在仅剩南溪村一家，去年他做了几个龙头都成了积压货。生活窘迫他现在只能靠弟弟接济。那还有年轻人愿意学这赔本的玩意。“要不是割舍不下心理的爱好，我早就不做了！”
民间艺术的流传靠的是一代又代的传承，但随着市场经济大潮的勃兴，多元文化的冲击，许多年轻人对某些民间艺术正越来越失去兴趣，观众的流失使得部分民间艺术变得销声匿迹。由此发出感慨的又何只陈老一人？（转 叶尚柳的日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