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战
风沙起时，天地瞬间变了模样，飞舞的沙抹去了星辰的痕迹，呜呜的风响声，是天地间最为悲壮的挽歌。
我放下一件待洗的衣服，紧握因河水浸泡而冰凉的手，把目光投向河的那一边。那里，森森的白骨被沙石掩埋，而且还在日复一日无穷无尽地增加。
战火在这片土地上，总是挣扎着不肯消失。
我提起一篮洗好的衣服，沿着河岸慢慢向回走。已是深秋，我的足踏在枯黄的草叶上，清脆细碎的声音便传入我的耳中。我就在细听那声响的时候，遇到了石桥边的他。他的铠甲映射着上弦月的光芒，他鲜红如血的战袍为漆黑的夜平添了一丝温暖，白色的战马在他身旁柔顺地低下头，像是有些怕他。我知道，他是驻军中那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只是，我却记不得他的名字。
“你是谁？”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情感。
“一个无名村妇，洗了衣服要回家的。”我低声回答，声音没有起伏，心中却并不平静。平日河那头传来的号角声、嘶吼声以及兵刃相接的声音，无不与他有关。
“战事即将开始，为何不走？”
我看着他，良久才开口说道：“无路可走。”
他沉默。
我说：“村里还有一些早已逃不动的老人，总要留下人照顾。何况这土地上，走到哪里都是战争。”
我的声音中带着不满与责备，对他，也对那个在莺歌燕舞中安然入睡的国君。
他看着我，依然不说话。
一身戎装的他，以黑夜为背景，以秋草为装饰，以风响为乐音，只是那么安静地坐着，雄浑的气势便已融入空气，使我发起抖来。
“确实早已无路可走，”他把视线投向远方，那种令我发抖的气势瞬间化为虚无，“大战将至，不要到处走动了，这里离战场很近。”
我轻声一笑，说：“我和你一样不害怕死亡。”
他不怕死亡是因为身经百战，而我却是因身边不断的死亡而麻木，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都已离去，因为战争。
他也笑了，那眼神中多了些追忆的意味。他说：“她也说过同样的话，然后偷偷跟着我到那充满血腥的战场上，最后真的死了，没有害怕。”
他的话我没有完全听懂，我想，他这一路走来究竟失去了多少，只有他本人知晓。
“我要回去了，天快亮了，鸡也该喂了。”我对他说，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提起篮子，转身向村子所在的地方走去。或许明日就是决战，身为将军的他却不在军营，想必他也是厌烦了罢。
幽幽的叹息声传来，然后他的声音响起，“战争让相爱的人无法相见，让无辜的人流离失所，但是……不能逃避，你我都是。”
我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战马，哪里还有什么将军。
世界归于平静，一切都是那么的虚幻，真实的，唯有即将开始的战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