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了艾特我~

【八】
如果说送资料这件事在本质上是个偶然的话，这个偶然在日后没有牵引出任何必然性事件。
两个人一如往常地在办公室相遇两次，擦肩两次，像个没有终止条件的死循环。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栎瑶在与他面对面的瞬间要多考虑一个问题：是不是可以自然过渡到问声“你好”的阶段了？
往往在张开嘴的那刹那，男生已与自己肩并肩了…
“你好”的“你”字被生生吞回去的时候，已经变成背靠背了。
这么来回几次，栎瑶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了。他脑海里总浮现出
这样一个命题：脸前的世界叫现实，脑后的世界是虚幻。一个人转过头去的瞬间，现实变成虚幻，虚幻转为现实。总结起来：现实是避不开的，虚幻是触不到的。当陈宵从现实世界走入了虚幻世界，他就由不可避免，变成了不能碰触。
就在栎瑶已经决定放任这种现实与虚幻的转换时，陈宵主动地留在了她的现实里。他的眼角依旧蕴着温柔的伤，语气是小心翼翼的：“老师给的那本英语竞赛题库已经做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你手里的那本换一下？”
“啊…我现在就到班里去拿….嗯？你说什么？你已经看完了？”
栎瑶本对他的搭讪有些猝不及防，但这种局促瞬间被惊讶碾压过去。
约三百页的试题册，只用了四天就看完了。这是栎瑶本年度经历的第一大谜题。
“呵呵…你看的挺快啊…”笑是不自然的。
本来预测的答案会是“以前看过一部分了”，或者是“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下”，但男生给出的答案却是：“还好….我时间比较多。”
“时间多”这三个字在高中生的字典里应该因为是个生僻词而被删掉了吧？常常听人抱怨说“功课多”、“难题多”、“讲义多”、“烦恼多”…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云淡风轻地说“时间多”。当然，这三个字对那些以社会为目的的学生来讲可能是廉价的，但陈宵毕竟是稳居学校前五名的优等生啊。
于是，栎瑶只把这句话当成了不太严谨的谦词。
如果是谦词，那就一笑了之吧…
三天后，当陈宵把刚换过去的书还给栎瑶，并且云淡风轻地说：“这本我也看完了，不用再还给我了，你都留着看吧。”栎瑶瞪大的眼睛盯着他，他又“体贴”地补充了一句：“没事的，我笔记也做完了，用不着再看了。”
这句善意的补充只引来栎瑶气急败坏的恶嚎：“喂！虽然我是侥幸通过初赛，你是不负重望，但差距也不至于这么大吧！”
陈宵的脸上有一刻的茫然，白皙的皮肤浮现出些许霞红。很明显，他不擅长应对“发疯”了的女生。
他寻思了半晌才带着歉意问：“你…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
栎瑶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声音更大了些：“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我只看了一本书的三分之一，你就把两本书都看完了？你成绩好也不能骄傲啊，老师辛辛苦苦给咱们准备材料，你好歹完完整整地看一遍不好么。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你，但山外青山楼外楼，高手过招，全在一念之间，我们参加的是省级比赛，强者如云，你今日的散漫应付，早晚会成为你落马时的苦！未雨绸缪，防患未然。你比我聪明，这些难道看不透么？”
栎瑶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平日里杀伐征战的气势拿出来，只震得兽走鸟飞，十米之内，荒无人烟。
但她在说完的那一刹那就后悔了。何必这么认真！明明才刚搭上讪的…
栎瑶暗骂自己，回去一定要把这臭脾气改了。
陈宵并没有生气，他像猫咪背上的毛发，柔软而熨帖。即使你逆向拂过去，他也不愿意刺痛你。他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地辩解道：“可是…我真的看完了啊…”
“口说无凭，那……我考考你？”

【十】
操场算不上大，被三面墙包拢起来，像个没有盖子的大盒子，露出的天空是漂着白沫的海洋。那海洋定是热的，因为栎瑶的脸是蒸熟的蟹红，离操场越近就变得越红，好像是她正向太阳走过去。
因为是自习课时间，操场静悄悄地像是回到了远古洪荒，只是那一点白色执拗的白把它扯回到现实。
渺小而又倔强…
陈宵正坐在演讲台上，眼神连接着火红的夕阳，两条腿像在戏水一样前前后后，前前后后…
时间就在他轻缓而细微的动作间流淌着。
栎瑶走到陈宵面前，后者晃动的双腿嘎然而止，时间也就随之停止了。
陈宵拔掉耳机，有几分局促：“你怎么在这？”
栎瑶得意地笑：“我逃课啊，你呢？”
“我…也是…”
“可以坐下来么？”
“…嗯？…奥”他把一本书放在身旁，觉得太近，又向远处推了推。
栎瑶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你学习这么好，家里都拿你当宝，以我肉眼凡胎来看，不该有什么心事吧？”
陈宵淡淡地笑了笑，身子向后倾，因为石台上落满了灰尘，无处着手，终于还是坐直回来，用看猫科动物的眼神看着栎瑶：“谁知道呢…反正经常坐在这儿就是了。你呢？为什么逃课？”
“还不是因为你！”这句话在喉咙处逡巡了片刻，但终于是因为歧义太大，暧昧成分太多，换成一句叹息：“哎，学习遭遇瓶颈了，心里那个烦啊。”女生突然眼眸一亮：“你学习那么好，指点我一下呗？比如说学习方法、心得、或者作息规律什么的…”
栎瑶的声音急速下滑，因为陈宵的身子骤然震颤了一下。他脸上的笑凝固成惨然，睫毛陷了下去，俊朗的脸庞变成了落日余晖的坟墓。
虽然想不透自己说错了什么，栎瑶还是觉得让他露出这副表情的自己实在太讨厌了。她连忙摇手道：“你不想说就算了，对不起…细细想想，就算你告诉我了，我也不一定学得来…神人的世界是我等凡夫俗子不能染指的。”
“不是的!”他的话打断了栎瑶。
“不是的！”他又用更强的音色强调了一次，脸上的神色已缓和了些：“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也没办法。我之所以学习比别人好些，不是因为学习方法好，而是因为…我有一种优势。这种优势…你学不来。”他看到栎瑶有些茫然的表情，忙订正道：“不，我不是说你笨，而是这种能力不是学来的。嗯…天赋…是天生的那种。呃…我也不是说你没天分…”
看着他越描越黑的描述，栎瑶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男生红着脸，不知是因为火大还是害羞。
“你很少和女生说话吧？”栎瑶识趣地止住笑声，神色已经笑到松散了。
“嗯，确切一点。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很少说话，没朋友的…”他穿白色的运动衫，纯白色，一点汗渍或灰尘也看不到，夕阳在他周身反射出一点点带着毛边的光亮。是温暖的，梦幻的，温柔的，但是，却是遥远的。有那么一刻，栎瑶害怕他会像天使一样拽一道流光飞逝而去，所以赶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说：
“那我作你朋友吧？”
沉默，沉默，沉默，两只寒鸦飞过。
“你听歌么？”他递过来一个耳机。
“被避开了…”
栎瑶想。

有没有人猜到陈宵是怎么了？
我想看自己的情节是不是流入老套了

就没有了么？~_~
陈宵难道是个不眠人？

我很少弃文...写了就会坚持下去，但是...断文的次数和间隔会很长...
原谅我无节操更文，受不了这种作风的话，请迅速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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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间隔时间果然够长。。。

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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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更新

【十二】
栎瑶坐在书桌前，落地扇抖着身子鼓出一阵阵热风，好像是看到栎瑶满头大汗的样子，它高兴得摇头晃脑起来，带出一阵“叮叮叮”的微响。
“该用垂径定理呢？还是三角形相似？”栎瑶埋头于试题册中，在图形上做着一道道辅助线。一滴汗水难免落了下来，刚画好的辅助线在汗液的催化下晕开了。栎瑶忙伸手去擦拭，在试题册上留下乌突突一块。
恰在此时，蝉声响起来。像是往火堆里扔了个火把，一阵沉默后，栎瑶拍案而起，誓言：“不吃冰棍，不解吾恨。”
从来都不觉得夏天有这么难熬，感觉身体像热空气一样往上飘，以前的十几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栎瑶一边啃着冰棍，一边寻思。
蝉声追着她来到了街上，吱呀吱呀地响，栎瑶忍不住随着蝉声的节奏迈步。意识到这只蝉不是好东西，为了求偶扰了多少人清净！她又忙避开一个节拍，不过多久又踏了回去。栎瑶默叹一声，心想：“蝉是种燃烧生命存活的生物。”心中倒有几丝羡慕。想一想，若是一个人敢于这么恣意地喊出自己的爱，喊出炎炎夏日里唯一的节拍，那倒也不失为一种罗曼蒂克。
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偶尔有几个戴墨镜、穿披肩、着短裙的女生路过，栎瑶就像遇见恶狗一样避开。
卡通凉鞋、扎头绳、褪了色的蓝色短裤，神似抹布的上衣…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脸上开始发起烫来。一种恐慌蔓延过来，她第一次怀疑自己以前是凭着怎样的心态活了这十七年的。
“哪有女孩的样子，怪不得人家不愿意和你做朋友。”栎瑶嘴里嘀咕着。
她最近进入了自我否定模式。吃饭时会想：“吃那么多干什么，怪不得人家不和你做朋友。”看书时突然会冒出一个念头：“会念书又怎样，反正人家也不愿和你做朋友。”有一天做梦，看到自己的墓碑上写着：“活着什么用，反正人家也不愿和你做朋友。”不过栎瑶没有把这个当成噩梦，起床后反而笑嘻嘻的。
“有他的梦，就不是坏梦。”她想。
一根冰棍啃完，很快化成汗水流了出来。栎瑶抹掉头上的一把汗水。日光如雨，蝉声即雨声，她扭了扭身子，欺身进入身边的“领衔接书店”。
冷气，书香，色彩。世界一下就变了副模样。书店规模不大，亦不算小。栎瑶时常光顾这里，记得右手边的区域是教辅资料，左手边的区域都是文学作品。店长是个漂亮的阿姨，披肩长发，连衣裙，像磨碎了的日光。
栎瑶绕着书架转了两圈，视线的角落里是一套最新的张爱玲作品集。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爱书之人，如果遇到好书，她不将其摆在显眼位置，反要藏在角落里。像个舍不得分享玩具的孩子，任性却可爱。她说：“我把这些书留给愿意花时间搜寻的人。读书的快乐不单单在于书籍本身。发现一本好书，对好书者亦是一件十分欢喜的事情。”
栎瑶拿出那本短篇小说集《倾城之恋》，悉心品读。一个故事，又一个故事，待读到《金锁记》时，心中一根弦被拨动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比这个夏日任何一次雨水都充沛。
一股夹杂着温暖的悲伤感碾压过来，以至于当有人轻轻戳了她一下时，她麻木了一下。
“喂…你…还好吧？”声音的质地很温柔，充满关切的味道。
“嗯？”不知怎的，栎瑶并不想立刻摆脱这种悲伤。那里面似乎有让她迷恋的东西。所以当她意识到被打扰时，有几分恼火。
但是任何感情在看到对方的脸时化成虚无：柔和的棱角，精雕细刻的眉目，和脑海里时时浮现出的那个身影重合。看到他，你永远不觉得上帝是公平的。
“陈宵…”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喊出了声。

【十三】
应该怎样形容当时的场景呢？
象牙白色的天花板上映衬着他的脸，以一个俯瞰的角度。阳光在他脸部的棱角边缘流动，脸上层次分明。他穿一件稍正式一点的白衬衫，与以往不同的是打了蓝红相间的领带。泛白的牛仔、板鞋、天蓝色鞋带。看上去清清凉凉的，像个可口的冰糕。
“呢，要纸么？”陈宵被盯得有点囧，右手探过来，递过一张纸巾。
栎瑶这才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状态：盘腿坐在地上，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腰板挺得倒挺直，却是一副再切三斤牛肉的那种豪迈姿态。她后来想，如果当时给他们留张影，并标题曰：“城市优秀学子与贫困学生的对视”，那一点也不会有什么突兀的感觉。后来陈扬谈起这段往事时，曾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说：“当时真的是吓到我了。”
栎瑶动作伶俐的接过纸巾，扭过身子擦着眼泪。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把他打昏，迅速逃离，打死也不承认进入过这家书店。意识到这个想法的可操控性近乎于零，栎瑶只得讪讪笑着回头，把纸巾递回去，说：“谢谢，还给你。“
让一个漂亮的男生露出那种近似惊恐的表情，栎瑶也十分过意不去。但当时真的只是想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当“用完别人的东西要归还”这几个字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时，手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递出去了。
好在她反应倒快，忙把手抽回，陪个笑脸说：“开…开个玩笑啦。”
一瞬间的沉默后，陈宵“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声音清脆：“你很适合当个小品演员什么的。”
被他这样说，栎瑶不知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但她没时间在意这些细节，那张笑脸像个温婉的太阳，她感觉只要记住他的眉眼，就能温暖一辈子。
“你好，请问《百年孤独》这本书在哪里能找到？”一个娇嫩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栎瑶敏感地听出了些做作的成分，扭头看去，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生跑过来问陈宵，眼里正闪着光呢。
陈宵收敛笑容，挠了挠头皮，歉声说：“不好意思，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到电脑上给你查查吧。”
女生乖巧地点点头，身子一侧，已为陈扬让出一条路。
“文学区从前往后数第三个书架第二排靠右边，你去找找看吧。”栎瑶的声音干脆利落的响起来，不知怎么有些过于严肃的防守姿态。
那女生上下打量了栎瑶一番，扫兴地说了声谢谢，扭身走开了。
陈宵有些不可思议：“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栎瑶不无自得：“这家店的每个地方我都呆过，教辅资料除外，几乎每本书的位置我都记得。咦，对了，你在这做什么？”
“暑假了，在家闲着没事，出来打工。”
栎瑶摆出一个极度神秘的表情，像前辈教导后辈一样压低声音说：“那你可得多注意了，这家书店的老板奇奇怪怪的，好书都塞在旮旯里了，找起来很费功夫。”
男生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嗯，我姨在这一点上却是很奇怪。”
“谁？”
“我姨…嗯，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老板。”
“……”

哎，总是不能坚持 这次顶上来 争取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