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卡普格拉妄想症候群(1)【佩尔恩篇】
至于103房那个几乎不出门的家伙,我几乎没和她对话过几次。
还记得入院登记的时候,这个女孩子是为数不多的双亲陪着来的病人之一。在泠儿和她双亲交谈的时候,她异常的安静,眼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桌上摆着的茶杯,无论问什么她都不肯回答。
等到那对惹人厌烦的夫妇哭哭啼啼地走了以后,这个叫晨晨的女孩子却一把拽住了泠儿的袖子,眼睛里迅速地有眼泪流出来。
“大哥哥,我害怕……他们不是我的爸妈!我的爸妈……我的爸妈早就不见了,他们不是我的爸妈!大哥哥,你不要相信他们!我不是神经病!!!”
当时泠儿就吓坏了,然后,他的脸慢慢地红了起来。
晨晨患有卡普格拉妄想症。她怀疑一切,每天早晨醒来看见自己的父母双亲,都坚信他们被其他样貌相似的人所替换。她对所有人都怀有警惕性,认为所有人都是他人所假扮,都要加害于她。在她的世界里,所有朋友、熟人,都不再是昨天的朋友、熟人;因此在她的世界里,陌生人远比熟识已久的老友安全得多。
妈的,装什么哲学大师。你就是个神经病。研究完她的病例后,我在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句。
最开始,晨晨的病情还可以控制。随着时间的推移,晨晨已经无法正常上学,有时她看着自己的同学会尖叫大哭起来。百般无奈下,她的双亲只好将她送来了这里。
一楼的三个病房住的都是不那么危险的病人。事实上,我更乐意称他们为“自娱自乐型神经病”。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和泠儿、和我,甚至和其他病房的病人都分外熟稔,看上去阳光乐观,一点都不象一个神经病。两周后,悲剧发生了,讲到这里我就该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
她开始怀疑泠儿不再是从前的泠儿,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任何人都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朋友;她变得越来越敏感、易怒、警觉,直到有一天,当她隔壁102那个和她关系最好的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女孩来找她玩时,她忽然爆发,用墙角摆着的花盆狠狠地砸向了女孩的头。
说起那次的事件还真是费了我和泠儿很大一番功夫才把她们俩拉开。一个死活要打,一个说什么也要挨打,最后折腾得我和泠儿都是精疲力尽——妈的,这群神经病!!!
于是我稍稍警觉了起来,撤走了晨晨房里所有的花盆、花瓶甚至是小凳子。亏我还以为总算来了个正常人,简直无情!
后来她就不怎么出门了,整天窝在病房里看些莫名其妙的书,有时候还哭哭啼啼的,每回我给她送饭去她都拿一副死人脸对着我。每天下午两点钟必须的活动时间,得要泠儿和我连拖带拽才能把她从屋里弄出来;到了活动场上,她也只是瑟瑟发抖地躲在一边不敢去看众人。
直到后来,二楼那个物拟妄想症的花花情绪稳定下来,可以参与每天的自由活动时。
那天是花花第一次参加自由活动,泠儿吃力地把她连人带土地从楼上抱下来,然后按照她的要求把她放到了一个照得到阳光的地方。老天爷,这群见鬼的神经病,一个个简直比大小姐还要难伺候。
然后这花姑娘也不动,只是闭上眼睛,双手作花朵状放在脸庞两边,安安静静地晒太阳。
正在躲303那个短期失忆症的我看到这一幕,心里又骂了句“神经病”。
然后,惊人的一幕就发生了。
不过说起来,在这群神经病里,发生什么事都不能算奇怪。
103那宅女神经病——我有时候会在心里这么叫她——盯着那朵花看了半天,忽然站了起来,瑟瑟缩缩地向那朵花移了过去。
“嘿……你,你是一朵花吗?你好漂亮,我们能交个朋友吗?”
——你神经病啊!!那一瞬间,我和泠儿的脑电波仿佛接上了。
之后的事情就很明显了,宅女神经病无法和人长久的交流,但她和花貌似相处得还不错。你问我她怎么会认为206是朵花?我怎么知道!我只是语言交流障碍,我又不是神经病!
其实泠儿和我都乐得轻松,每天只要早晨把那朵花从206搬出来放进103,或者把103的宅女神经病带去206,然后中午再把她们带去食堂,然后下午自由活动后再把她们放到一块,听说她们经常讨论文学——好吧,泠儿很辛苦。
总而言之,这个宅女神经病算是这里比较让我省心的一个了。鉴于这个神经病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为了称呼方便,我给她取了个非常高雅的外号——学识小姐。
呐,两点了,是时候让泠儿去搬那朵花了。有关学识小姐的故事,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