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亦菲：我有过特别不快乐的时候
文字：Miffy
导语：
在咖啡馆找了张桌子，坐定，刘亦菲点了一杯热巧克力加棉花糖。
我想，吼吼，真是个小朋友。
她见我拿出一根德国牌子的水笔，很开心地说，你喜欢这个牌子的笔？我也是！边说边翻自己手边的小包包，想找出来给我看。献宝似的。
我想，嘿嘿，小朋友模式全开。
采访才开始了五分钟，我想，刚才的判断真是谬之千里。
刘亦菲根本不是小朋友。
又聊了一会。我把之前准备的采访提纲彻底扔掉了。
这完全是一场无法事先设计、百分之百信马由缰的谈话。
从她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让我、想必也会让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大吃一惊。

“卿卿我我只是小爱，我不渴望小爱。我向往那种两个人可以一起成长的爱。他会因为我而感到幸福，我会尽力给对方幸福，我们一起改善自我，调整自我，修复伤痕。”
摄影师、灯光师、化妆师、时装编辑们围在电脑前，热火朝天地讨论刚才拍摄的照片哪里需要修改。刘亦菲坐在镜头前，头发湿湿的，裹着一件长羽绒服，脸上的表情很安静。
目光向外围转移，便看到了传说中的刘妈妈。站在角落，脸上同样是安静的表情。
“采访的时候，不会是全程由妈妈代答吧？”我有点担忧。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在咖啡馆的两个小时里，刘妈妈一直坐在离我们很远的位置。
“你喜欢妈妈总是陪在身边的感觉吗？”我问。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喜欢。我从小就和妈妈在一起，我们共同经历了很多事情。她习惯了照顾我，我也习惯了被她照顾。其实，妈妈并不会过多地去干涉我，她也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24小时不离开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自己进剧组，妈妈没有陪在身边。我理解她的心情。妈妈这个年纪，如果再去开拓什么事业，似乎有点不切实际，也没太大必要。既然她觉得我们现在的这个状态很好，那就保持这个状态吧。我只希望她能对我多一些信任。”
她双手握着马克杯，眼睛看着杯子里的棉花糖，声音不大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是一个把职业和生活分得格外清楚的人。在采访时分分钟保持高度的冷静、克制和置身事外。很多时候，我只把自己当做一个发问、记录、归纳、总结的机器。但是，面对刘亦菲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出现了某些特别不职业、不专业的反应——我的心，颤了一下。

偶尔地放任一下，感觉很棒采访之前
我们在微博上为粉丝们发放了福利——你想问刘亦菲什么问题。排名第一的是“她为什么要剪留海？是因为要接新戏吗？”那么，第一个问题就从这里开始吧。
“你为什么要剪刘海？是因为要接新戏吗？”
“不是。其实原因特简单。有天晚上，我失眠了。然后就想，哎！不如去剪个刘海吧，再挑染一下。第二天早晨，立刻就去剪了。发型师特别有意思，他问了我好几遍，真剪了啊！你真想好了吗？我真要剪了！我说，剪吧！我想好了。”
“剪刘海对你来说是大事吗？”
“我以前从来没这么冲动过。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很多。比如剪头发，如果是以前的我，就会想，导演会不会有意见？广告商会不会有意见？剪完之后会不会很难看？不适合自己？但是，这样活着很累。我不能这么活着。”
“剪刘海的事情，事先和妈妈打招呼了吗？”
“她当时不在身边。如果在的话，说不定我会和她商量一下，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我这人就是这样，没什么主见。这样不行。”
“你经常失眠吗？”
“不。很少。所以，我才觉得这次的事情更有意思。天时地利人和。偶尔地放任一下，感觉很棒。”
排名第二的问题是：你什么时候会接现代戏？
“你什么时候会接现代戏？”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我没法回答的问题吗？我只是演员，不是老板，什么样的剧本来找我，是我不能决定的。我只能做到演好每个角色，让每个角色都因为我的演绎而变得与众不同。而且，现代戏、古装戏、年代戏……其实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重要的是角色。”
“你觉得《四大名捕》中的无情这个角色对你而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四大名捕》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一部作品。陈嘉上导演特别懂我，他给了我很大的空间和自由去发挥。我在表演方式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你知道吗？所有的采访都会问我这个问题。”
那你烦吗？”
“这是提问者的自由。我没有权利去要求别人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问题是一样的，但我尽量做到让答案不一样，每次回答都说出新的内容。如果每次都说同样的答案，我会内疚。”
“你内疚什么呀？这完全不是你的责任！”
“可是，我就是这样的人。遇到问题，总会先想是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是不是需要改进。至于别人是不是需要改进，这不是我要去想的问题，也不是我能改变的。”
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心里颤了一下”吗？就是在这时候，在她说“遇到问题，总会先想是不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的时候。

当你化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让自己从这些情绪中解脱出来，就能体会到更大的快乐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刘亦菲说的最多的是“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这个命题看似简单，实则极其庞大。反正我一时半会儿给不出什么靠谱的答案。
“你为什么会去想这些问题，关于快乐什么的？”
“大概三年前吧，我开始想，我到底是谁，是个怎样的人。那段时间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不知道何去何从。后来，无意中在书店里买了本张德芬的《遇见未知的自己》。刚开始完全看不进去。有一天，手边的书都看完了，就又拿起这本来看。突然就觉得，有点豁然开朗。然后就陆续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有关心灵成长的。一边看一边思考。”
“那你现在看的是什么书？”
“我告诉你，你别笑话我。是一本关于翡翠的书。我跟你讲书的内容，你可能会觉得挺玄的，不切实际，乱七八糟。但我真的看进去了。看书这种事情，大概也是要讲天时地利人和的，你说呢？”
和刘亦菲聊天，是件很有趣的事。她有时候会说，哎，有个事，我跟你念叨念叨，说不定就想明白了。其实，她并不在意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她只是想“念叨念叨”。有时候，她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远了，然后猛然一拍我的胳膊，说，哎，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我好像说跑了是不是？我对她说我是在25岁那年遇到爱人的，她说，哎呀，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她问我，那你现在结婚了吗？我伸手给她看婚戒，她“啊”一声大叫。我问，怎么了？她笑着说，你吓我一跳！你伸出手，我看到五根手指，以为你想说你结婚五次什么的，哈哈哈哈哈……我说，难道我要伸出无名指给你看吗？那样更吓人，猛然看过去以为我在对你竖中指。她说，也对哦，嘿嘿……
看上去，仍然是个小朋友对吧？可是，小朋友是不会去想有关“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这种问题的。在刘亦菲身上，你能同时感受到很多东西，简单，复杂，彷徨，向往……这都是她的一部分，这些情绪在她体内共存着，相处愉快。
“是因为有过很多不快乐，才会去研究快乐的课题吗？”
“我有过特别不快乐的时候。真的，特别不快乐，感觉自己被严重地伤害了。我曾经想过要大哭、大闹、彻底地去发泄情绪、去报复谁，让伤害我的人感受同等程度的伤害等等。但后来，我发现这些行为带来的都不是真正的快乐。当你化解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让自己从这些情绪中解脱出来，就能体会到更大的快乐。我表姐有时候会问我，茜茜，你怎么从来都不生气？我的朋友们也会说，生气了就要发泄出来，化解什么的，听着很扯。我没法跟她们去解释，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
“可能……大家觉得发泄出来是一种比较容易的方法吧？”
“是的，但其实没什么用，或者说，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去发泄，去报复，确实能带来瞬间的满足和快乐。那你想过之后吗？之后要怎么做？继续经历‘不快乐——发泄——快乐——不快乐’这种周而复始？只有找到让自己不快乐的根源，去化解它，解决它，才可能得到真正的解脱。不快乐并不是具体的事情。”
“听着貌似挺难的。”
“当然，很难。但正因为它的困难，才会在解决之后得到真正的快乐，对吗？”
我就是那种“不快乐就发泄”的人。要不要去尝试一下刘亦菲的方法呢？听起来好像挺有成就感的。或许真的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试试总不是坏事，对吗？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只猫
我把采访本合上，把笔帽盖上。“你问完了？”刘亦菲问。“差不多了。”我答。“可是你什么具体问题都没问！”“咱俩这么随便聊聊也挺好啊，而且你说了很多有意义的话，很棒。”“我之前接受另外几家媒体采访的时候也是说了这些心灵方面的东西，你写稿的时候会不会内容重复啊？会不会让你写起来很困难？”
我心里又颤了一下。总为别人着想的日子，会不会有点太累？
“别担心，每个杂志都有不同的风格，处理素材时都会有自己的方法。你说的话对我写稿有很大帮助，根本不会造成任何困难。”
“那就好。”
其实，采访没结束。我们又聊了很多。比如养猫养狗的问题。刘亦菲的妈妈收养了很多流浪猫。家里还有一只小狗。“其实，都是妈妈在照顾，我只是坐享其成，和它们玩而已。”“我在微博上看到过一段话，说如果想体会被爱，就养狗狗。如果想知道如何去爱人，就养猫猫。仔细想想，很有道理。猫是一种很自我的动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只猫。”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爱人？”
“爱是一种很难说清的情感。卿卿我我只是小爱，我不渴望小爱。我向往那种两个人可以一起成长的爱。他会因为我而感到幸福，我会尽力给对方幸福，我们一起改善自我，调整自我，修复伤痕。”
采访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当时已经是晚上快11点了。很多人在放炮。有段时间，爆竹的声音大到我们没法说话。于是，就干脆都望向窗外。烟花很漂亮，一朵接着一朵。等到声音减弱，刘亦菲转回头笑着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也能聊那些有的没的，比如健身啊，减肥啊，护肤啊，美容啊，八卦什么的。我能聊这些。”
“可是你不想聊这些对吗？”
“如果你问，我会说。这是你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
“那就不问了。不是必须要回答的问题。当演员，是你从小的梦想吗？”
“是。我三岁那年，家里墙上挂着一本挂历，里面的人都特别好看。我问我奶奶，这人是谁啊？我奶奶说，是大明星。我说，那我长大也要当大明星。”
“当大明星有意思吗？”
“我还没当上大明星呢，哈哈哈。演戏很有意思。我喜欢演戏，想把戏演好。”
“那就加油吧。”
“会的。”
走出咖啡馆，空气中全是爆竹的气味。刘妈妈说，今天辛苦了！我开玩笑说，心不苦，命苦。刘亦菲问，那怎么才算好命？我说，对我而言，大概就是不用上班，整天闲逛吧。大家都笑。刘妈妈说，这也太过奢侈了一点。
我的梦想或许真的有些奢侈，但刘亦菲那个“想好好演戏，将来当艺术家”的梦想一点都不奢侈，肯定能实现。

这些年有关刘亦菲的各种报道，动不动就是“神仙姐姐”、“逆生长”之类的溢美之词，可能因为职业的缘故，我不相信除了PS还能有什么力量超越自然，超爷时光这把深刀的力量。何况时间也不是把所有好的都带走，也会沉淀一些耐人寻味的东西，比如女人的韵味、智慧、淡然雅静的气场等等，一定要“逆生长”这样伪言论才能恭维一个女孩子的成长吗？
但是这次拍摄刘亦菲，确实让我对之前的观点有点犹疑了。镜头里的刘亦菲变得更有韵味，更加沉静了，可是眉宇之间的纯真依然透亮，她的成长，为她增添层次更加丰富的魅力，也让她依旧保有豆蔻少女般的清新。
得到而不失去，也许岁月对她的厚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