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夜赶路的吴邪, 越接近乾城, 越如同行尸走肉, 赶至乾城的途中, 他只靠喝水撑著.
终於快要来到乾城门下, 吴邪一直垂著头往前, 步履虚浮, 好像随时都要扑到在地,
但他就一直坚持著这般摇摇晃晃来到了此, 待至城门之下站定后,
他方才缓缓仰起头, 果真如村人所言, 被斩下的人头, 正吊在城门上头,
粗麻绳绑住了一撮黑发,随著风一荡一荡著, 吴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
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几步, 差点跌坐在地.
待他终於看清了那带著血痕瘀青的面容之后, 一反之前的虚弱无力, 一手掀翻了斗笠,
抬手指著那颗晃荡著的头颅叫骂起来, 路过人无不侧目, 好事者围观交头接耳,
一时间,守门的卫兵竟无人上前喝止.
只听得那面目白净的高瘦男子对著城门上的头颅破口大骂:
“张起灵, 你有种装侠义, 就他娘的给我活著回来, 现在命都没了, 杀千刀的,
我们的债怎麼算阿! 你说阿! 找官爷的麻烦, 你嫌命不够长还是怎地, 愚蠢至极,
安安份份的不行吗? 逞能………”,
吴邪骂了近半个时辰, 围观人群就看了快半个时辰的戏.
骂无可骂之后, 吴邪又像失去了丝线牵扯的人偶, 低垂下头与双肩双臂, 膝盖一弯,
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围观的人见没戏看了才渐渐散去, 就这样来到了傍晚,
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闭, 才有个守门的卫兵要过来赶人,
吴邪被卫兵一推便向后仰躺在地, 双颊上留著交错纵衡的泪痕,
眼眶红肿, 就这麼死盯著霞红的天色, 卫兵打算将他拖往一边的草丛别挡道,
这时才有个老人跑过来拦下卫兵, 解释吴邪是自己远房亲戚的孩子, 早上没认出来,
现在才看清了,说完便往卫兵手里塞了几枚铜钱, 卫兵掂了掂, 便离开让老人自行处置了.
救下吴邪的老人, 在城门内有个小凉茶铺, 他求卫兵对吴邪手下留情,
那是因为张起灵救下的姑娘正是他的女儿, 老人以为吴邪该是这位头颅的亲人.
吴邪正处在恍神之中, 老人好不容易将他拉著站起来, 可他却又一屁股坐回去,
跪了几个时辰,双脚都失去知觉, 老人无奈之下, 只得将他拖到不远处有棵槐树下,
老人又赶回家取了些水与吃食,顺便打了一块湿手巾要给吴邪擦擦脸手用的.
这年轻人的模样实在可怜, 眼神空洞失魂似的,双颊略微凹陷整个人看上去瘦得有些脱形.
老人试著餵吴邪喝水, 呛了几口, 吴邪依然靠著树干瘫坐著, 老人无法,
只好将带来的水与吃食,摆在吴邪手边, 然后三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城门在老人走进去之后便关上了, 门口的卫兵,也跟著进城去了.
隔日清早, 城门开了, 赶出城的人都遇见了昨日那个对著死人头颅破口大骂的男子,
他弓著身子躺在城门外的通道上, 路过的人都绕著他身旁走过, 没人去喊他,
似乎深怕刺激了他又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
吴邪让那些经过的车轴辘辘与脚步声叫醒, 今日, 他没再像一开始那样指著头颅大骂,
而是伫立在原地, 仰头对著城上的死人头喊著, 也不知他哪来的气力,
“骂你几句而已, 也不至於这样, 你赶紧给爷下来, 跟爷回家了, 这太阳晒的人难受,
你别一声不吭的,赶紧下来, 我还得回去餵那些个鸡鸭……”, 旁人听了直摇头,
这年轻人入魔, 疯了, 昨日那位老人,站到了较远处张望, 也是无能为力.
中邪般神神叨叨著, 经过了一路上的折腾, 吴邪原本略为单薄的身材就已经瘦的看不出
原本模样,眼窝凹陷双颊深陷, 嘴唇乾裂, 发髻散乱, 衣衫不整, 下午突然一阵倾盆大雨,
才碰巧让吴邪进了一些水分, 老人忙著回去取伞, 再返回时雨已停住,
就见吴邪跪在地上抱头哭喊:
“起灵…别…别气我了……那般斥骂你…是…是我不对….求你下来…
我们回家了…求你快点…快点下来…”, 吴邪爬到卫兵脚边哀求著:
“这位官爷, 求您了, 快把起灵放下来吧! 他在上面吹风雨打经不住的, 您行行好,
放他下来, 您想怎样, 小的都愿意”, 吴邪一边哀求, 一边扯著身上的衣裳,
本来就已经衣衫不整,经吴邪一扯, 半边肩膀露出来, 消瘦的惨白, 老人见状不对,
扔下手里的伞, 赶紧过去扶著吴邪,一手将被吴邪扯下的衣衫拉好,
一边对卫兵哈腰鞠躬道:
“我这侄子小时后高烧烧坏脑仁, 说话老是疯疯癫癫的, 你行行好, 把那人头给他,
好让小人带他回去,这点心意您就收下, 给其他官爷一块喝酒, 求您了”,
老人说完便要下跪, 那卫兵朝老人摆摆手让他别跪了,
又将碎银子收进怀中,便让城楼上的士兵将系著头驴的麻绳砍断,
人头从高处掉落下来, 吴邪奔向了头颅落下的地方,差点就来不及接住,
接住后有如得获至宝般, 怀抱住那死人头颅, 拿脸颊蹭著, 嘴里喃喃道:
“阿! 下来就好, 我们回去了, 给人吊在上头不好受吧! 回去给你梳头, 咱们回家去”.
那幅凄惨又诡异的景象, 让老人一时间不敢靠近, 张起灵的尸身被扔在城外乱葬岗里,
老人想带吴邪去领, 但这年轻人现下似乎再也受不得一点刺激, 老人犹豫著,
就听见身后的卫兵猥琐笑道: “你这侄儿也太奇怪了, 刚才还脱衣服求人,
又对著个死人头又蹭又抱的, 那模样看著就像小妇人给自个丈夫哭丧,
还真让人心生怜爱呢!”,
老人连忙转身向发话的卫兵解释道:
“官爷您哪的话, 这孩子每回发作起来, 拿什麼都当成他那死去的大哥,
淋了雨得赶紧回去弄乾身子,才不会病了, 小人这就走了, 多谢几位官爷了”,
老人几步上前架走了吴邪.
有了人头在怀, 吴邪也不在乎其他了, 只是顺从的让老人带著自己走进城门中,
那些守门的卫兵, 投在他身上不安好意的视线, 吴邪也恍然无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