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时光倒带
“那是很久以前了。”
不属于年轻人的平和声调,烟雾缓缓飘散,朦胧了叙述者的脸。
“那时候我是个普通高中生,和大多数人一样,任性索求着自己想要的自由,不顾明天地虚度年华。
“我可以悠哉地翘起腿,对着因为我的恶作剧而找上门来的同学扬起无害的笑脸,然后在他们转身离开的下一秒笑得趴在桌子上;也可以摆出好好学生的认真表情,眼睛专注地看着老师魂却飞到天外。我对于魔术有着近乎狂热的执念,扑克在我手中可以如花般绽放,不过薄薄一张牌,却能迸发出万千光彩,耀眼得如同暗夜里的启明星。我和朋友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在江古田嬉闹,清风似乎都沾染了阳光的色泽。
“那是白天。
“每当黑夜降临,我便脱去黑色的校服,如同换了个灵魂般,换上白得发亮的礼服,戴上伪装的单片镜,驾起滑翔翼翱翔于森蓝的天幕,寻觅我要的真相,我要的潘多拉。我知道戏耍世人盗窃宝物是我的罪,但我不能停止。
“在各个展厅穿梭流连,辨认着天使遗落的珍宝,警笛刺耳的响声被我抛在脑后,我向世界宣告着我的实力:看吧,没人能与我比肩。
“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时,我为了青子要偷走江古田钟楼钟面上的宝石,原以为会轻松得手,孰料这回警方奇异的敏锐,屡屡将我逼入绝境。
“我心知他们请到了帮手,却不由得有了些许期待。
“在钟楼上见到那人,我的确是有些惊讶的。
“那时他用枪指着我,湛蓝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笑意,我讶异于他眸子的清冽,在那里看不到尘世的纷扰,只有执着和冷静。
“更令我惊讶的,是那与我相似度极高的面容,就像镜子,清晰地照出自己的模样。
“但我明白,他与我,是两个灵魂,不论躯体多么相似,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人。
“一个是站立在阳光下的基路伯,另一个却是行走于黑暗中的路西法。
“但是,即便是天使,也不是那么难以接近,像他这样恍若镜像的人本就稀少,何况能将我逼到如此境地,有趣。不如就和他比比,不过,赢的一定是我。
“那时候的我,轻慢狂妄,觉得世上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却从未想到有一天,会为那一双湛蓝倾尽一世。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了解那个人,我知道了他叫工藤新一,是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令人仰慕的天才少年,也知道了他有个名叫毛利兰的青梅竹马,倒是真的和我差不多。
“令我不解的是,自那以后,工藤新一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有出现过。反倒是有个叫江户川柯南的家伙,屡屡阻挠我的艺术。
“难道……
“直到那一次,窃听器传来清晰的声音,我终于证实,他们是一个人。
“APTX4869,回到十年前的模样,黑衣组织,天才小学生,听起来挺有意思。
“随着和他接触的增多,我越发觉得他有趣,没有目标的日子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研究怎么难倒他。
“如果没有那次事件,也许,我们会以对手的名义,永远追逐下去。
“那次,我一如既往地给他发了预告函,目标,是一枚蓝宝石。
“六射斯里兰卡星光蓝宝石,就像印度洋的蓝天一样清亮透明,被誉为蓝宝石中的极品。
“念叨着对于星光蓝的解释,我驾着滑翔翼,慢慢滑向约定的地点。
“经伊藤园里这么一宣扬他们家的‘耀星’蓝宝石,这宝石怕是要……那是什么?
“一群黑衣人呈半圆形环绕,被围在中间的人看不分明,只能勉强分辨出似乎是个孩子。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带点倔强的声音。
“大侦探……
“几乎没有犹豫,我直接滑翔过去。
“‘先生们,欺负弱小可不是什么好行为哦。’
“‘怪盗基德,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我管定了。’
“一把抱起江户川,无视他的惊愕,飞向更高的天空。
“身后传来一声枪响,我不自觉地收紧了怀抱。
“‘到了。’
“降落在工藤宅的门前,我将那人放下。
“听着他打开门锁的声音,我转身,打算离去。
“‘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回去了。”我有些好笑,“留在大侦探的家门前,岂不是让你轻易地抓住了。’
“‘伤成那样还想回去?”他略低头,看不清楚表情,‘你怕是连走都走不了了吧。’
“我有些惊讶,不自在地将右腿往后挪了挪。
“‘进来。’
“抬头,只触及到他的背影,我仿佛中了魔咒般,跟了上去。
“‘坐下。’提着只医药箱,他将我朝沙发一按,便蹲下撩起我的裤管。
“强忍着肌肉瞬间的抽痛,受伤的皮肤明显感觉到他放柔了动作。低头看着他,却不慎撞进他的眸子……
“一刹那的温柔,不能放手,任自己在那抹海蓝中慢慢沉沦。
“那天我做了个梦,梦里有着漫山遍野的春意,大片大片的蒲公英在天际飞舞成肆意的姿态。而他,就站在梦境中央,一如既往的骄傲微笑挂在唇畔。之后我曾经走遍世界去寻觅一片蒲公英海,却再也不曾相仿。
“那一夜清冷如月,我却从梦境中隐约嗅到了芳香。
“后来,我们便顺理成章地在了一起。
“再后来,黑衣组织覆灭,我站在火光冲天的建筑前问已经变回来的他:
“‘你会不会永远和我在一起?’
“他动了动嘴唇,我却没有听见。当时觉得应该是‘会’,现在才发觉多么可笑。
“第二天清晨,他突然发短信约我去海边。
老人的声音突然有些变了调,壁炉里的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烟雾仁慈地将他笼罩。
“那时的天空蓝得纯粹通透,就像是在一起那一天,说不清是淡蓝还是天蓝,有着一种惬意的明媚。
“等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在海边有些朦胧的身影。
“‘小兰等了我很久,我不能辜负她,我们大学毕业就结婚,所以我和你……好自为之。’
“太过突然的冲击,我一下子愣在当场。
“无视我的惊愕,几乎没有犹豫地转身离去,他蓝色的衣角掀动了一整个夏季的回忆。
“我想伸出手拉住他,告诉他我不愿意,我还是当初那个许诺永远的少年,可惜,我终究不够勇敢。
“站在无人的海边,海浪拍打着堤岸,不羁的海风肆意地撩起黑色的发,深邃的海洋,恍若珍稀的星光蓝,又像是印在心底的那双眼睛。
“低下头,手中握着的花朵掉落在地,清香四溢。那是不属于其他人的花香,只为一个人而绽放,但那个人,忘记了。
“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记得,那个少年曾那样骄傲的笑着,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
“‘爱永远一样。’
“‘埋葬爱恋,清除回忆,从此你我便是陌路人。’
“念叨着不知哪本杂志上写的话,眼角有些潮湿。
“新一,你对所有人仁慈,却唯独对我残酷。
“风,轻舞着思绪,回忆慢慢滋生,藤蔓般纠缠不休。那缠绕进了心底的思念,无可消除。终于明白,钟楼上回眸的一瞬,便已沉沦。就是那样爱了,直至最后一秒,仍执着的不愿回头。
“其实,我们都是渴望幸福的孩子,可是它太缥缈。一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用一整个青春的时间去追逐,却还是遥远。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是海鸟,我是鱼,我们相爱,只不过是一场意外。或许是海鸟对于鱼的好奇,或许是鱼对于海鸟的向往。所谓的爱,不过是因为我们不懂罢了。
“天逐渐阴霾,咸咸的海风划过心头,一丝一缕地,抽走了回忆,埋葬了我对他最初也是最后的爱恋。
“之后,我摇曳着回忆的风铃,试图找回当初的一丝甜蜜,却无奈地发现,过去已成了灰烬,永远消失在了那一天的风里。
“黑羽快斗16岁遇到工藤新一;17岁爱上工藤新一;18岁离开工藤新一,太过单薄的爱,终究逃不开分离的宿命。
“新一,我不相信天道轮回,却默默祈祷,来世,让我先遇到你。
“故事到此为止了。”迟疑许久,老人轻柔的声音如同吟唱般游离,“虽然我并不希望它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