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夜渊的风永远属于冬季。凛冽且沉寂。
墓园建在城郊,偏僻荒凉,鲜有人烟。因而成为夜渊唯一的净土。少年扯下麂皮手套,将赤裸的右手贴上墓碑。大理石冰凉的触感刺痛肌骨。他合上双眼掩去所有哀伤,再度睁眼时眸中只余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比墓碑更冷的凉意。他的指腹在碑面细碎的纹理之间摩挲,一如那日,抚摸她冷却多时的掌心。抚摸那具僵硬的,正在凋零的躯体。
他掏出匕首,刀尖自掌心划至手腕。鲜血滚落,在纯白灵柩上溅出一朵殷红而绮丽的曼珠沙华。随即湮灭于漆黑且不洁地泥土。徒留一道刺目的红痕。
“琼,我不会为你流泪。”少年声音喑哑却没有丝毫颤抖,“那太软弱,且无事于补。”
“记住今天的血液。这便是我的承诺。”
“修特.伊文诺尔,以储君之名立誓,我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人。用他的血,他的生命与灵魂,献祭。”
冥古273年,夜渊唯一的神,岚之圣女琼.克蕾亚遇害。死因不明,凶手不明。
源于光耀,归于雾霭。
修特拭去碑上几点暗红然后离开。伤口依旧在流血,他却固执的不肯疗伤。这样至少能够证明我还活着。他看着已被浸透的手套与衣袖面无表情。
离去时他不曾回头。当墓园融成身后模糊的一点,修特抬起脸,神色有些许悲哀。他明白在这个地方即便仰望也只能看到无尽的云霾。他已寻不到光。
永别,我的天空。
红色与黑色碰撞交织。黑掩盖了红。蓝色选择了沉默。
深色墓碑静默着俯视年轻储君渐行渐远的背影。寒鸦盘旋数周后落在碑前,眼神冷漠且悲悯。
2.“殿下,兰斯.蒙恩求见。”
修特眯起眼,轻轻晃动酒杯中深红质泽的液体,神情像一只慵懒而倦怠的猫:“让他进来。”停顿片刻,随即又道:“你们退下。”侍从轻应之后旋即消失不见。摩西将酒杯放在桌上,抬眼看向缓步朝自己走来的男子。
“殿下。”男子单膝跪地,行礼的动作恭敬且优雅,如同神界一位真正的贵族。“兰斯,”摩西的语气中夹杂了些许责备,“我说过要你叫的名字,不要总是叫我殿下,总是……”他顿了顿,暗色的双眸蒙上一层阴郁,更显沉重,“总是让我想起自己的身份。”
兰斯抬起头,望向修特的目光带着隐隐的忧虑,“你依旧在抗拒么,修特?”少年转过身,隔窗仰望漫天阴霾,嘴角是一摸自讽的微笑“兰斯,你说为什么,冥皇陛下会选中我呢?” “这本是荣耀。”兰斯叹息,走到摩西身旁,伸出手指轻轻擦拭他的眼角,像是要揩去他的泪水。
然而什么都没有。
修特握住那双温暖的手,然后,将自己的面庞埋进那人的手掌:“兰斯,琼死了。”
“……我知道”
“我已不会再哭泣。”
兰斯沉默着将少年倔强的身体拉入怀中,安抚般,一下一下轻抚他挺立到近乎僵直的背脊“傻孩子……”
修特合上双眼,下一秒放纵自己在这个温柔的怀抱之中沉溺。他嗅到甜蜜的,罂粟的香味,来自那个如月神般美丽而温柔的男子,他的兰斯。
“我要去找害死琼的凶手。你会陪我去吗?”修特抬起头,撞进兰斯盛满笑意的双眼:“我承诺过会守护你,今生今世。永远。”他微微挑眉,笑容中带上一丝狡黠:“而且,我想冥皇陛下应该不会介意我们一起失踪一段时间。”
“那么明日动身。”修特退后一步,离开兰斯的怀抱,面色沉静依然,似乎刚刚不曾有过丝毫自失。
“修特,我们还需再带上一人。”
“谁?”
“莉安.艾珀。”
TBC.